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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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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婚那日是按照娶夫的流程操办的。沈从岸拜别了父亲,身穿大红嫁衣坐在轿中,身后是长长的送亲队伍。
闫旭胸前戴着大红花,挺着脊梁,驾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最前方。
不论人前人后他给足了她面子。
新房在新宅子中,宅子很大,也是他操持着买给她母亲的,他说虽然是入赘,可也不能短了婆家,这是为子女的本分,劝她不用计较。闫旭知道只要自己态度硬些,沈从岸必然不会勉强,可她到底受了。
她看着母亲在一众仆人搀扶下笑的格外开心康健,觉得只要日后一心待他,便什么都值当的。
看在沈家的面子上,来道贺的商贾络绎不绝,沈从岸顺从地守在新房,她一人在外面张罗往来宾客,好不威风得意。
傍晚,她轻轻走到新房门口,便听见屋内传来低声谈话,叫蔚蓝的小厮满是不忿地说:“看新媳妇趾高气昂的样子,不知道的真以为她是个厉害人物,娶了咱们少爷。”
那个有些稳重的青橙竟也说道:“闫小姐今日威风凛凛,倒真像院里的主子。”
闫旭听了便是一阵不悦,她冷着脸听见沈从岸说:“从今日起她就是你们的主子,你们这样说话置我于何地,况且婚事都是我的主意,她一个秀才入赘沈家,到底是委屈了。”
蔚蓝又抢道:“只怕她以后会想当沈府唯一的主子。”
青澄没有说话,沈从岸呵斥蔚蓝:“这话你再说一次,日后便去外宅吧,我不用你侍候了。”
蔚蓝扑通跪在地上求饶,青澄也跟着跪在地上,沈从岸轻轻说道:“起来吧,青澄,你腿不好,别着凉,只是蔚蓝,此事你日后切记不要再犯。”
蔚蓝哭着应了。
“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去外面看看新媳妇是不是醉了。”
蔚蓝抽噎着走到门口,闫旭此时推开门满脸和煦地笑着:“让夫郎久等了。”
掀开盖头,喝了交杯酒,系了同心结,蔚蓝和青澄缓缓退下,闫旭合上帷幔,宠溺地看着沈从岸微红的脸。
她这个夫郎呀,在外面谈生意时风生水起的,坦诚相见时又羞怯的不像话。
那晚过后她食髓知味不断索取,沈从岸明明不喜欢,可一次都没拒绝。后来他常带着她出门谈生意,一开始那些老板还对她恭恭敬敬,后来慢慢的言语之中便傲慢起来,话里话外瞧不上她整天跟在夫郎身后。
时间一长,闫旭心里郁闷极了,觉得人人都带着别样的目光看着自己,就连沈府的小厮都不拿自己当回事,很多次她都看见蔚蓝和一众仆人笑的前仰后合的,一定是在说自己的坏话,她心中暗想。
她十二岁考中乡试,也曾对仕途满怀期待,可如今连门都不愿意出,只能闷在房中酗酒。
如此过了些时日,有一天沈从岸对她说:“我今日不太舒坦,你去同永和布庄向老板谈桩买卖吧。”
那桩买卖其实已经谈的差不多了,她去也不过是拿着沈从岸的印鉴签了合同,可这好歹让她兴奋许久,再后来,沈从岸便很少出门,外面的交际基本都是闫旭出面,其实这样很好,男人么,本来就该在家相妻教子。时日久了,听多了交际场上的恭维,她便飘飘欲然地觉得沈家日后都要靠自己来支撑了。
苏长海是宣城有头有脸的商贾,常邀闫旭去天香楼,闫旭碍着沈从岸的关系拒绝了几次,后来架不住苏长海怪笑揶揄:“你家夫郎从前可是没少去。”
闫旭一怔,魔怔了答应了。
温柔乡就是英雄冢啊,这里的男人个个善解人意,婀娜魅惑,酒香醉人,她去了数次拘谨了数次,终于醉倒在花魁秋芳的阁中。
第二日神情仓皇地回到家,沈从岸端正地坐在正厅,看着她的目光冰冷而失望,闫旭的心提到嗓子眼,“砰”地跪在他面前指天发誓,“若是再有下回,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沈从岸不再让她单独出去谈生意,每次必有信得过的账房或是管事随同,甚至是自己亲自去,闫旭自知有错,也不觉得如何,可是二房三房的人却常来找她,时常讽刺说她是个扶不上墙的软蛋,竟事事都听从个男人的话。
一次两次不觉什么,听多了,三人成虎,又看着昔日同窗哪个在家不是说一不二,心里便又不是滋味。
腊月里,沈从岸又怀了身孕,闫旭房事上总是将他弄的浑身是伤,平时他尽量迎合,可自打因为她房事过勤,第一个孩子没了之后,有了身孕的沈从岸便不再让她近身,她只好搬去书房,夜半苦闷,架子上的四书五经哪能再慰住寂寞,心里挠痒痒地难受。
恰好苏长海发帖约她出门,沈从岸只得让她出去,只是吩咐了仆人跟从,实事监管。
到了一处庄子里,苏长海将下人关在门外,坏笑的说:“秋芳在门里等着你同他说诗词呢,可不要辜负了佳人。”
闫旭一惊,转身要走,苏长海胡抓一把就将她擒了回来,“沈从岸抓破了你胆子?连说几句话都不敢?”
“大姐不知道,我向他发誓了的不再乱来。”
“你当我这是藏污纳垢的地方?咱们清清白白地听曲说词,哪里有差,再说,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么”
苏长海一路推搡她进门,秋芳见了她便善解人意地笑了,说:“闫秀才那日的诗写的真好,我已经谱了曲子,今天可要再写一首来……”
“秋芳公子喜欢,十首百首都写得……,”
一来二去又勾搭成奸,红床帐中,两人肢体死命交缠,喘息剧烈,“和,和你比,沈从岸就是一条死鱼。”
秋芳笑着吻上她的唇,两腿缠在她腰间,又是一阵猛烈律动。
沈从岸反应很重,几日吃不进去东西,对她的查看也懈怠不少,她寻了空闲便出府,每日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夫人这些日子越来不成体统了,听说天香楼的秋芳已经怀了身孕。”青澄端着痰盂面色不悦地说道。
沈从岸深吸了口气,拿帕子擦了擦嘴角,躺回床上,盯着淡绿色幔帐吩咐:“让谢大走一趟。”
傍晚,闫旭红着眼睛,连滚带爬地闯进屋子,沈从岸正靠在枕上喝粥。
“你,你,你原来是这样狠毒的男人!”
沈从岸斜睨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难道让沈家的嫡女有一个出身天香楼的手足?”
闫旭面如死灰,沈从岸接着说:“夫人是要考省试的学子,诗书礼仪也是明白的,怎么如今脸面都不要了。”
“呵,省试,你见过哪个当官的是个入赘的身份,你要我贻笑大方么!”
“亲事是你同意的,没人逼你,现在即使后悔也晚了。”
闫旭冷冷一笑,将一年多的憋闷通通释放出来,指责道:“是,我后悔了,后悔娶你这个毒夫,成了全城人的笑柄,所有人都看不起我,还有那个蔚蓝,他最可恶,一直在说我的不是,现在连你都看不起我,只有秋芳欣赏我的才华,我们吟诗作对生孩子碍着谁了,你竟然给他灌了落子汤,沈府的名声,”闫旭原地转了一圈,将燃香的仙鹤铜炉踢到在地,“沈府如今哪里还有名声可言!”
沈从岸一阵阵泛着恶心,按着眉心,轻轻地叹了口气,放下粥碗说道:“我不舒服,谢大,送夫人去书房温书。”
谢大领命推门而入,一把拽着闫旭去了书房,闫旭一路骂骂咧咧,惹得一众家仆面面相视。
蔚蓝守在一旁带着哭腔说:“当初看她也是个知书达理的,怎么如今成了这幅嘴脸。”
沈从岸缓缓闭上眼睛,手按着肚子,只觉嘴里愈加苦涩难受。
闫旭被困在书房,哪里能看进去书,她的心早留在了外面的花花世界,这日她在书房来回走动,忽然又小厮推门而入,“二房三房的姨娘找夫人叙话。”
“可,可我不能出去啊。”那小厮放下黑色斗篷的帽子,笑道:“放心,他们一时醒不了。”
闫旭随小厮从侧门去了天香楼。二房三房的姨娘都在房内等候,她先行了礼,便被姨娘拉倒席上。
“从岸这孩子真是犯倔,怎么能这么委屈自己的夫人,律法上都讲入赘妻子也可以三夫四侍,他凭什么不肯。”二房姨娘说。
“就是,就是,他一贯都是这么脾气,向来不将我们俩看在眼里,对闫媳妇如此也不足为奇了。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你的孩子棒杀了。”三房姨娘说。
闫旭听到这话眼泪成串地落,“是呀,他凭什么杀了我的孩子。”
“凭什么,自然是家产,你想啊,他沈从岸的孩子自然是沈府未来的主人,可你如今也算沈府主子,你的孩子日后自然也该分上一份家产才是,他就是怕这个才做了这等孽障的事。”二房说。
“是呀,是呀,一条人命,作孽啊,外甥女,姨娘是真心疼你呀,那沈从岸是个六亲不认的,要是等他生了孩子,还不得去母留子?”
“老三!你喝多了,乱说什么!”
沈家老三忙堵住嘴,摆着手解释:“外甥女,我喝多了胡乱说话,你可别记在心上,咱们喝酒,喝酒。”
闫旭面色惨白,艰难地抽动着嘴角。
不出半个月,沈从岸再一次小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