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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陌上花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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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不错……
这脸蛋嘛……她幻出一面铜镜,瞠目张嘴吐舌一番——
很好,没有毛病。
这身材嘛……她捋好袖子歪着脑袋,细弱无骨的一条手臂,再动两动——
还好,虽然不是肤若凝脂。
可是……
她摸摸自己胸前两块凸起的地方。
谁能告诉她那是什么?
难道黄衣女子还把好玩的藏在胸口不成?
呃。
回家定要脱了衣服仔细瞧瞧。
晓葵展开双袖绕了一圈,对自己的身形十分满意,俨然一种与黄衣女子合二为一之感。
左右看了看,目光最终定格在一个位子,眼底一抹促狭闪过。
她兴趣盎然地朝前走,方向不偏不倚,正是阿玥凌霜二人待着的屋子。
她走到近处。
用手摸摸脸颊,即刻便收好笑容。
“小……小葵?”面前男子已然抱了一具尸体在手,正哀痛,却见门口走进一位模样不二之人,登时就傻了眼,“你……你是人是鬼?”
天,他叫她什么来着?晓葵?
晓葵攫紧时间探入那尸体的命格,窥见那黄衣女子的名字,竟是与自己同音。
她竟然叫“小葵”!
真真凑巧,巧到让人心酸。
晓葵面上不露声色,佯装悲戚地瞪着那具尸体,“妹妹……”刚说出两个字,人便扑了过去。
其余两人皆被她的一声“妹妹”给唬了住。
“小葵,你,你唤她什么?”阿玥问。
“她本是我孪生的妹妹,”晓葵抢过尸体搂在怀中,凌霜空空如也的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她是知道我要去见黑衣人,会以一命换一命的……所以,昨日她代替我向那黑衣人要了解药……呜呜……”
她哭的悲痛欲绝的模样,叫人不相信也难。
凌霜暗自呼出一口气来,喃喃自语,“还好不是你……还好,还好……”说到最后,眼中竟是溢出了泪水。
晓葵留有一缕余光看着他,只觉得那眼底的释然扎人的疼。
如果小葵知道了,是喜还是忧呢?她这般的喜欢他,该是希望他不要内疚的。
可是这种欺瞒,于那个永远消失的纯净女子,又是多么的不公平啊。
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第一话始。
晓葵摇身一变,变作王家大小姐王玥儿的贴身丫鬟,小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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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绿叶,站于才子佳人的身边,衬出人家郎才又女貌,只不过这绿叶绿得鲜明。
凌霜腰缠万贯出生,父亲是江浙一带有名的盐商,在这杭州城可是数一数二的富家。可惜了商人无尊,王老爷子一心只盼女儿寻个富贵,硬着脖子就是不答应。
他上门提了好几次的亲,都被老爷子一棍子打出了王家大门。
这是第三次了。
这个面目英俊的少年颔首站在王老爷子跟前,敛眉收目,却是不卑不亢的模样。他说,声音并不大,却响彻了前厅,“望王大人成全。”
王玥儿心中热泪已是滥灾。
“我王某人可不稀罕什么财物,”他家里有的是钱,“明人不说暗话,我只放你两条路走,你考取了功名再来,若不愿……”
他一甩袖子,倒是干脆,“请回!”
这明摆着是道死路。
商人怎能踏上任途?要劝服那爷皇老儿改了这重农抑商的政策,还不如教他死了的容易!
凌霜灰败着脸色,心道这一次又闹僵了,只好先打道回府。
“爹……”屏风后边的王玥儿心疼不已,“女儿非他不……”
“非他不什么?!”王老爷子吼了回去,“大逆不道,你再说一次!”
王玥儿吓得缩回了梨泪,葱白的指尖绞着一方湿帕,立时调转话锋,“女儿不孝……”
王老爷子累得靠在座椅上,挥挥手,示意她回房。
晓葵掩上门,走到王玥儿跟前来。
“小姐,你可信我。”她眼珠子一动,那神思里已然是一派成竹在胸,“我有一套十全的法子,天衣无缝呢。”
王玥儿痴望着她的眉眼,一个劲点头,“我信,我信。”
“那你今后跟着我做便是,你与凌霜的一切,我保证老爷不会知道。”
“你……”她有些恍惚,“此话当真。”
“真的啦!”晓葵闭起一眼,做个俏生生的鬼脸,“若是假的我小葵不得好死!”
“莫要说胡话!”王玥儿昨日才被她惊得大恸,现下对“死”字更是敏感,“你死了我怎么办!”
“我的好小姐,我说错啦。”晓葵笑眯眯的,“前些时日我跟着一位高人学了些巫术,这时候正好派上用场呢。”
“巫术?!”她失声,晓葵赶忙掩住她的口。
“对啊,巫术。”
“你怎可以学那些邪门的坏东西!快快忘了!”
“嗳,那哪能。”晓葵说,“其实也没那么悬啦,你看——”她仍是柔柔地笑着,伸出一只手在王玥儿的眼前晃啊晃啊,再定住时,两指间拈了一朵大红牡丹。
王玥儿两只眼睛都直了,探着身子将那颗牡丹打量着,左左右右,像看见奇物一般,“天呀,这是真物!”她轻叹,苍白的脸上漾起霞晕,极是兴奋与激动。
“看吧。”晓葵将牡丹往她手上一推,“这回可相信了吧。”
“嗯嗯。”王玥儿盯住牡丹的目光还未松开。
“所以……”
“……”
“所以我可以将你变作这么小这么小的人,”晓葵肃声道,比了一个拇指大小的形状,“甚至是一只蜻蜓,一头母猪……”
说到后边,自己也跟着汗两汗,“总之,我可以将你带出去。”
王玥儿的心底已燃起了火苗,愣是被胆怯给遮了个严实,“那,那干这类事会不会折寿呢?娘亲说了,走了歪门,总会惹上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不会不会的啦。”跟人说话怎么和跟猪说话一样的费力,“我用人格担保!”
“可是……”她欲说还休。
这可真是优柔寡断的大小姐,教人不生气也难,“你到底是要嫁凌霜还是要嫁别人?”
王玥儿沉默了。
片时,就在晓葵准备拍拍屁股走人前,终是半推半就地撒出一句小声的话:
“那我应了便是。”
这话说的可是委屈,竟含着几分泣音。
晓葵藏在心底偷偷地笑。
我的牙痒很久了。
这个凌霜啊……你说他万般千般的好,迷得你魂飞又魄散的,我怎就是愈看心愈窄!
门外响起叩门声,晓葵去开了门。
一个身着绿衣的丫鬟急忙忙便走到了跟前来,一福身,“求求大小姐救救二小姐吧……二小姐,二小姐她……!!”
“星儿她怎么了?”王玥儿不耐。
“二小姐又不肯吃东西了!”绿衣丫鬟抽噎不止,抬头望她,已是雾眼迷蒙,“口中仍是喃喃,一个劲说什么……说什么……”
这丫头说话断断续续,听着可真是累人。
“别磨叽,快讲!”
“她,她说什么,”绿衣丫鬟骇得一颤,泪落得更多,“说什么‘索命,今晚子时’之类……呜呜呜呜呜,她一个劲抓着奴婢的手不放,好生吓人……”
人都说,王家两位小姐感情如胶。虽是如今没人敢管二小姐了,可念着曾经那段情深,大小姐不会不管的。
“你来找我作甚?”王玥儿眉心一结,“大夫呢?”
“大夫……”她像是想起什么,双目惊惧得很,“大小姐您不知道么?凡是来过的大夫都诊说二小姐没病!”
没病,又怎会如此?
莫不是……
站在一边的晓葵忽然道,“那带我们去看看。”
王家二小姐王星儿本是有名的才女,暗留青眼的公子哥不计其数,能排着队绕上杭州城整整一圈。王老爷子本想挑个好女婿享享清福,谁料,竟出了那样的荒唐事。
去年不知怎的便得了这场病,有时宛若常人,有时却是痴傻疯癫,逮着人便说些邪门里的话。王老爷子本是四处张榜着为女儿寻医,可总归是叹息。这样长了些时日,整个王家便提心吊胆起来,请了高人在门外做法。
“高人”有言,王二小姐是孽缘转生,专门来祸害王家的。
这句话正逢王老爷子官场不顺,登时便信以为真,关她在阁楼,名曰养心,实则是禁闭。
晓葵跟着她们走过穿堂,眼前伫着一座灰墙旧瓦的阁楼,门楣前横挂一副匾额,上书:
养心阁。
三大字起在尘土之间,想来这里是很久没有人打扫了。
王家二小姐,就住在这样一个地方?
“大小姐,您可要救我啊。”绿衣丫鬟詹战兢兢道。
她可不想死。
服侍王星儿的婢子像被下了咒般,不是被吓走便是失了踪。几乎是每月一换,挨到现在,是更了一拨又一拨。
若非王家重金招用,哪个姑娘家敢上门来?
晓葵用读心术窥看了她的心思,又往嘴里扔一颗核桃仁。
“你……”怎么随身带着核桃?王玥儿汗涔涔地将她望着,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如此闲心。
晓葵笑咪咪地“哦”一声,便乖乖将手里的几块核桃收好。
有些东西,是必须先毁坏了,才能看见的。
就如这核桃——
你若不将它的壳击碎,怎么可能吃到里边的肉呢。
晓葵走在最前面踏入门槛。
手中的核桃藏在袖口里,尽数被捏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