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神仙》天风意环佩

3、第 3 章

　　燕偏小睡了会儿，毛丝鼠捧着一爪子的纸灰，飞到床上。它抬起小脑袋，望了一眼最终一搏仍以失败收尾的魂体，墙上的压痕清晰深刻，透出无可奈何的颓丧。
　　毛丝鼠慢慢悠悠地挪到燕偏身边，施舍那魂体一眼，再将纸灰撒进了燕偏的掌心。
　　掌中的纸灰同余下的血痕融为一体，散发出灼人的高温，燕偏轻轻翻了个身，半张脸没入被中：“快好了。”
　　毛丝鼠歪着小脑袋，试图吹一吹他的掌心，红焱染遍了燕偏掌脉，只听那头咯嘣一声，那魂体失了活气一样，垂直灌入一旁的小火炉，蹦出刺啦星焰。
　　燕偏闭着眼道：“别装死，这火平常得很，烧不死你。”
　　火炉上煨着菌汤，小罐子顶起热泡，轻飘飘的香气勾着食欲，燕偏披散头发，汲鞋走到火炉边，他拿起长钳挑了挑，挟出余烬，而后又挑拣了下，伸手到燎得火烫的地方，擒住了正企图逃跑的魂体。
　　此刻，毛丝鼠跃上桌面，在一个篓子里蹿来跳去，燕偏提了瓦罐，随手拿了两只碗，将汤倒满了。这时，毛丝鼠咬了一块饼，拖到燕偏跟前，撕开了后，献宝一样往燕偏手背碰。
　　燕偏笑了笑：“你先吃，我弄个东西。”
　　话落，他从边上拿了两根细绳，贴着那魂体，一圈缠牢了后，留了多余的部分打了个圆孔，而后拿另外的细绳穿过圆孔，做了个粗陋的链子。
　　燕偏摇了摇链子，忽而道：“小先生，考虑到你是个宁折不弯的刺头，我只能将你的活动范围缩减一下，有诚意了我们再谈，现在我很累，你吃饱喝足疯来癫去，可我不行。”
　　链子落在修颈，燕偏摩挲了一会儿，体温似乎立时飙高，毛丝鼠又撕了一张饼，燕偏接过来吃了，再喝了点汤垫了垫，随后起身。
　　他念诀换衣，加了身袍子，随后打开屋门，朝天远眺。冰蓝云层参杂几缕异彩，透辟光亮捎带着隐约的攻击性，他遮起眼帘，穹宇之上滑下一只金鹤，施施然扫动尾羽，长长鸣了一声，旋过半边鹤身，低伏侧首，燕偏落在鹤座上，随后伸出手来，毛丝鼠跳进他的掌心。
　　燕偏顺了金鹤的羽毛，低声道：“去封州。”

　　夜半霜重，城隍庙外人影稀散，歪脖子树从院子探了出来。
　　几只鸟雀在檐下打闹，忽而上下起落的鸟爪凝滞在对方身上，金鹤飞跃过高门重檐，同伶仃月影合为一处，散落的金鳞带起哗啦的声响，浪荡客子随手一摸，吃醉酒的脑壳不经事，人傻愣愣地茫茫四顾。
　　一处院落当中，金鹤转了几圈，下方有株茂密非常的榕树，燕偏找了个牢靠枝干落下，一人一鼠静坐。
　　他牵了牵金鹤垂落下的长羽，那鹤身消失，一只金粉纸鹤飞到毛丝鼠身边，一鼠一纸鹤开始玩闹。
　　燕偏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长廊，有一行人脚步急躁，面色各异，其目标直指这处院落。却见此厢另有几个仆妇从屋内走出，怀中抱着婴儿。
　　“这一下添了三位。”
　　“可真是奇哉。”
　　燕偏闻声，立时跟毛丝鼠对看一眼，只听他问：“你投放魂魄的时候，那跟踪狂就来了？”
　　毛丝鼠摇起了拨浪鼓，一双黑豆眼，很是锐利，朝那些仆妇望了再望，而后对燕偏低低吱了一声。
　　燕偏摸了摸它：“看来是他们自己选的，一齐投胎，也算聪明。“
　　毛丝鼠将金鹤囫囵到怀里，又吱吱着，在这时，燕偏心口的魂链跳动起来，不安分地突突外蹿。
　　抓住打算外逃的魂链，燕偏算了下时辰，悄悄离开院落，他回忆了下此前的信函，道：“喝酒吃饭我们都不感兴趣，直接去塔楼等着他们，你觉得如何？“
　　“不如何。“一道细微的声音从燕偏心口冒出。
　　燕偏面无表情：“原来不是哑巴，待会儿乖乖地别乱跑。”
　　“我现在希望谈谈。”
　　燕偏越过一堵高墙，穿到街巷之下，朝远处的塔楼而去。封州城中，城隍庙同塔楼相邻，几乎在同一时间，数道影子从城隍庙释出，齐齐落在接天塔顶。
　　燕偏虽慢了一步，却是同最后两道影子齐同登上，一者道：“速速完事，这种时辰喊我出来，不怕我直接掀你老巢。”
　　有人回话：“诚惶诚恐，您掀。我乐得不当这麻烦的土地神。”
　　燕偏道：“看来只有我最真诚，一个个乌漆嘛黑，考验我如何将你们认出来？”
　　有人哈哈大笑，影子探来，敲了燕偏肩膀一下，只听那人道：“别讽刺我，我可是方生方死，没有形体还巴巴地来给你们当炮灰。小扁换壳子比我都快，再过段时日，我可就只能认出你家魂兽。”
　　毛丝鼠乍然一惊，挥动充满战意的小爪子，朝那要跑的影子刮去。
　　燕偏由得它玩，不咸不淡开口：“算了。我先说，我这边一切照旧，不过有些坐不住的东西来试探，你们若是遇上，不必给脸。”
　　“我听闻，他们有样宝贝落在你手上了。”
　　燕偏回答：“是宝贝还是其他，且还看呢。”
　　“你将他带来了，我们也瞧不出什么古怪。这魂顶多爱闹腾了些，没灭生魂，更没吞噬土地神的歪心思，留着他，养一养，你再多个魂兽罢了。”
　　燕偏捏着魂链，此时此刻，这不吭气的魂体倒是乖顺，不闹不跳，颇有羞于人众的自觉，只听燕偏道：“养一个就够了，这个我有些难扛，早弄清楚早轻松，我还有活得干。”
　　“天境星陨频频，早晚沦陷。小扁你已经不再久居那处，何必让自己不痛快，云津死魂何其之多，他们少了你这部分，便去夺别的来补，何时是个尽头。”
　　燕偏没回答，只听发函者道：“各管各事，这是从天境离开时的规矩。”
　　“除了天境那帮垃|圾，他界也乱了，你们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