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喜安》无睽离

62、代序

　　嘉靖三十六年
　　春花秋月，时序播迁。
　　又到清明。
　　有诗说清明时节雨纷纷，今年清明却不同以往，艳阳当空，惠风和畅。云景背着香案，捎带着豚蹄酒果，来到了乱石崖。
　　五年过去了，乱石崖已经完全换了模样。
　　地上零碎的石头被扔到崖下，只余数十块巨石屹立其中。清完碎石的空地上不知被谁栽满了仙桃，于这暮春之时盛开成了花树。桃叶葳蕤，郁郁苍苍；桃花妖娆，灼灼灿灿……云景穿行于桃林中却无心赏花，径直走到断崖边上，架好香案，摆好供品，撒着纸钱。
　　“炎恒，五年了……”
　　话不说还好，一出口便再难掩住悲痛之情，泪水落满春衫。
　　半个时辰后，云景收拾了一下心情，开始整理杂物。背起包袱，正欲下山，却听得一声咳嗦。转身往四周望着，也没看见个人影，仔细瞧了瞧，却发现旁边桃树下有一个桃花堆成的人形。
　　那人扑了扑身上的落花，缓缓站起身来:“羡水，等你多时了。”
　　云景眉头皱了皱，并不认识这个人。
　　“敢问阁下是……”
　　“李时珍，草字东壁，听人说今天在这能等到你，便在这里躺了一会，果真等到了。”
　　“李……李大夫？！”云景一惊，“可是大明第一名医那个李东璧？”
　　“过誉，过誉了……”李时珍背起树后的医箱，“六年前被山匪抓到山上，还以为此命休已，万幸收了个徒弟薛敬，把自身所学医术教给了他，如今已过五年，他也学成了，跟匪首好好讲了讲，还了我自由之身。听闻令阃患了心恙，久医不治，特来此等候，想去尊府一看。”
　　“太棒了！喜儿！喜儿有救了！”云景赶紧拉着李东璧的手朝山下飞奔。一路上树木丛生，李东璧背着药箱很不方便，云景忙于奔跑哪看得见这些，愣是一个劲儿拽着人家跑，俩人的衣服都划破了。
　　“羡水……羡水莫慌，都五年了，也不差这一时吧……”李东璧如此奔波也有些吃不消了，他五年没下过山了，头回下山也没这么激动过。
　　“啊啊啊抱歉，恕在下唐突……”云景意识到自己的莽撞连连道歉，可说归说，速度却一点也没慢下来。一个时辰的路，负重跑着愣是用了不到半个时辰。
　　下了山，只见眼前出现一个普通院子，门口挂了个牌子，写的什么都看不清了，里面站着几个卫兵打扮的人，像模像样地巡逻着。
　　“这是哪儿？”
　　“全名叫山东济南府属乐陵县青澜山巡检司。”
　　拉着李东璧进了院子，和几个卫兵亲切地打了招呼，领他进了屋。屋里坐着个美貌女子，双手绕着衣角，一言不发。
　　云景去客厅沏茶，屋里只剩两人。李东璧倒也不客气，抓起手来开始诊脉，而后拉开她的眼皮瞧了瞧。
　　“怎么样李先生……”云景奉茶进屋。
　　“李某行医数十载，从未见过这个病……爱莫能助啊……”李东璧摇了摇头，背着药箱起身要溜。
　　“李先生，您是大明最好的医生，当真一点解决方案都没有吗？”云景拉着他的衣襟焦急地问。
　　“办法……也不能说没有，只是……”
　　“只要能救喜儿怎么都行！”
　　“只是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啊……看姑娘两眼无神，脉象紊乱，像是沉浸在自己脑海中的世界里不能自拔，也或者可以说是不愿意出来面对现实，想必是发病前看到了什么无法接受的事吧……世上有种花叫曼陀罗，相传此花笑采酿酒，令人笑；舞采酿酒，令人舞。食其嫩叶可以使人迷幻，神魂颠倒。我想可以让喜儿试一下这种花的叶子，说不定可以把她从她闭塞的世界里拉出来。”
　　“太好了！那花在哪？我去采来……”
　　“那花我没在北方见过，我家附近倒是有不少……”
　　“先生家住何处？”
　　“湖广蕲州。”
　　豁……
　　云景犯了难。
　　正当此时，一名壮汉推门进来:“什么蕲州……你要出门啊云景……”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宋舒爀。系着网巾，穿着薄衫，背着弓箭，扎着绑腿，看起来极其精神。宋舒爀走进屋里，与李东璧对视了一眼，“敢问先生是……”
　　“噢，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李东璧李先生，大明最好的医生；这位是宋舒爀，宋尚书的侄子。”
　　“幸会……”两人抱拳行礼。
　　“李先生方才说了，湖广蕲州有一种花叫做曼陀罗，用它的嫩叶泡酒可以救喜儿……”
　　“哎，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说或许可以救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宋舒爀听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解释着，有些蒙了，拉住二人示意安静，问了李东璧一嘴:“李先生，这花可能会治好喜儿对吧？”
　　“可以这么说吧……”
　　“吃了之后情况不会变得更糟吧？”
　　“那倒不会……”
　　“行了，不用说了。”宋舒爀拉起二人的手，“走吧，事不宜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