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喜安》无睽离

48、暗合

　　范凛之满脸怒火坐在堂上。
　　“我就奇了怪了，这小小的乐陵县究竟怎么着了？怎么从京城过来办事的来一个死一个？”
　　“大人，我们也不知道啊，之前一直好好的，从去年开始这儿忽然接二连三出现了一堆怪事……”
　　堂下周容何午俩人脸色煞白，原本还想着巴结巴结升迁一下，这下倒好，别说巴结了，来一个死一个，不给他俩问罪都是好的。
　　这案子说破也好破，经过王炳三个兄弟的描述，首先祝衾熄是脱不了干系的；其次，当时官兵前去救人时地上有大量脚印，那王田寨自然也是掺和进去了。至于他们说的宋昶去堵截他们，不管宋昶什么身份，单凭这一条就是死罪。就这么简单一推，范凛之倒也明白了七七八八，看着堂下不知所措的两人，范凛之略一思索，想出一招。
　　“行啦，你俩也不必过于忧虑，这事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三位锦衣卫兄弟也看到了，此事起因是宋昶为徇私情上山救人犯，故而宋昶罪责难逃，我现在就去参宋世隆一本，他教子无方铸成了大错，肯定难辞其咎。几位稍安勿躁，天掉下来有我担着，砸不到你们的，大家只需要到时候为我作证便可。”
　　宋世隆在朝中地位越来越稳固，这是范凛之不愿意看到的。一山不容二虎，范家不能养虎为患，趁此良机搞他一下，虽不能伤他根本，也得让他喘几口粗气。
　　“就您这身高，天塌下来让您顶着，那我们还有活路么……”周容小声嘟囔着，何午一边陪笑感谢范凛之，一边捅着周容的软肋。
　　“几位钦差，我现在就动笔写奏疏，只求几位能尽快把这疏送到司礼监去……”
　　“那是自然，只要能为大哥报仇，弟兄几个定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道路已经被淹，哥几个就是游也要游到京城！”
　　范凛之点点头。他最喜欢的就是卖命的人。嘴上虽然是这么说，但他内心其实只有一个怀疑对象，就是这个未曾谋面的祝衾熄。隋公公被杀牵扯到他，如今这事还是有他，这个人必然有些他不曾了解到的情况。
　　“周容，贴个告示，全县通缉这个祝衾熄。”
　　“遵命。”
　　宋府上下的人也急得像铁锅上的干黄豆上下乱蹦。宋昶已经整整失踪了一天一夜，家仆丫鬟们翻遍了宋府找遍了大街小巷也看不到他的身影。宋舒爀隐隐能猜出事情的经过，但他怕老太太一时接受不了，根本不敢向老太太汇报。内心虽然不停地暗示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但身体还是不由自主走到了青澜山前。
　　望着急湍的河水，宋舒爀陷入深深的自责中。他若不在加冠礼上让云景喝下那杯酒，云景就不会一睡不醒，后来祝衾熄被抓的时候他或许能劝住冲动的宋昶，想出更好的办法去救人……
　　万念俱灰之际，忽然看见滔天洪浪中似有一小舟挣扎着驶来。宋舒爀忙擦了把脸，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定睛一看，确有一竹筏劈风斩浪而来。再一细看，竹筏上的人那么眼熟……喜儿！是让喜儿！宋舒爀不敢犹豫，脱了衣服正打算跳入河中，却发现竹筏前还有一人，那人赤裸上身，冻得通体发紫，横着眉毛拼命咬牙游着。
　　宋舒爀一时间愣住了。他印象里的云景是一个文文弱弱的书生，平时只会喝喝茶讲讲书，从事过最大的体力劳动可能就是躺在树下放牛。这么一个平时说话都不会抬高声调的人，此刻为了一个女孩，泡在这冰冷的河水中，以微末之躯对抗着上天……
　　正在愣神中，云景已经拖着竹筏游到了岸边。宋舒爀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跑过去拉住云景。刚接触到云景右手的一瞬间，一股透心的寒意从那一个点传递到宋舒爀的全身。他仿佛拉到了一具在冰川里冻了百年的尸体，那是一种不属于人间的温度，宋舒爀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一个人类可以承受这么低的体温。
　　怒吼一声，竭力一拉，云景被拽到了岸上。宋舒爀摔了一个屁股蹲儿，也没松懈，赶紧跳起来去拽那根绑在云景腰上的麻绳，使出了吃奶的劲把竹筏拖上了岸。
　　“喜……喜儿……”云景趴在地上，吃力地翻着绛紫色的嘴唇。
　　“没事！没事了没事了！我现在就带你们回去，挺住！”宋舒爀抱起云景放到竹筏上，拖着竹筏向宋府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