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喜安》无睽离

47、归途

　　屋里人鱼贯而出，只剩祝衾熄和李东璧两人。
　　李东璧见人都散去了，自己也慢慢起身，转身欲走时却被祝衾熄喊住。
　　“噢嗬，祝公子的病已无大碍，不必忧虑。”李东璧以为他是担心病情，未等他开口，自己先回答了。
　　“不是的，先生，在下只是想问这期间有没有个叫云景的人来找过我？”
　　“云景？没有，只有这位薛敬来找你。”
　　“噢，那就好，多谢……”
　　祝衾熄拱拱手，李东璧转过身去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了什么，侧着脸嘟囔了一句:“对了，方才听过你讲的故事，感觉有件事需要让你知道。这两瓶药装的是同种药，无毒。”
　　同种药……无毒……
　　同种药，无毒。
　　祝衾熄脑袋咣当炸了一声，眼前出现了王炳那张坚毅果敢的脸。只不过那张杀气腾腾的脸，此时正沐浴着夕阳，充满慈爱。他不是锦衣卫，他只是一位普通的父亲，思念儿子的普通父亲。
　　“现在，我把这个机会交给你们，你们可以活一个下来。”
　　“呵，说是给你们选择权，不如说是给上天。”
　　“哈哈，行吧，是我记错了拿错了药，看来二位命不该绝啊，你们走吧……”
　　只不过最后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命就已经结束了。祝衾熄的眼角再次湿润，转身朝着乱石崖的方向跪了下去，拜了三拜。
　　恰在此时，门开了。
　　薛敬一行人浑身湿透，低头走了进来。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王田脱掉蓑衣，啪的一声摔到了地上，“这钱可真他酿的难挣！这破雨下了一天一夜，到现在还没有停的意思，昨儿个陆川为了堵那帮锦衣卫，用石头封了路，现在可倒好，整个青澜山上的水没有一滴能流下去，全囤了山上了。现在下面就是一片汪洋，别说找人了，出都出不去。”
　　王田此言不假，青澜山的山腰以下现在已经全泡在了浩瀚春水中。
　　云景望着洞外的雨，愁绪万千。
　　一整天没吃东西了。早春之际万物尚未复苏，连个野果子也难找得很。况且又逢这无休止的恶雨，去找吃的更是难上加难。划拉了一下身旁为数不多的几个野果，回想了白天下山看到的情景，云景越发觉得不能久留。让喜儿从昨晚到现在一言未发，只是直勾盯着那堆篝火出神，这种精神状态是云景最担忧的。他必须赶紧下山去宋家，否则耽误了喜儿的治疗不说，两人都会饿死在洞里。拿定了主意，云景提剑走到洞外四处搜寻着合适的树木。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做一张木筏。
　　说者寥寥几句，可做起来却不知有多难。宋昶的剑固然锋利，但碰到实心的树干也是难尽其用，直砍得刀钝刃乏，折腾了好久也没有弄到木头。
　　万念俱灰之际，云景突然想起山后有片竹林。竹子！竹子是个好材料啊！立马转身奔向山后却发现那里早就成了一片汪洋。不打紧，云景跑回洞里，擎着火把找了半天，竟找出了一堆竹子和麻绳。几年前他放牛时曾在山上搭过竹棚，经过这么一折腾全想起来了，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出了以前拆掉的竹棚。
　　挑拣了半天，云景选出了几根长短粗细还算合适的竹子，并成一排用麻绳捆得结结实实。因为是现成的干竹子，也省去了用火烤竹子的过程，忙活了一个时辰，一张小型的竹筏便诞生于二人面前。
　　上去坐了坐，还算稳固，但是安全起见，竹筏也只能坐一个人。云景脱了外衣套在喜儿身上，拉起让喜儿的手，慢慢牵着她向外走着。喜儿没有自主意识，直愣愣地顺着他的牵引走出洞外。瓢泼大雨中，云景左手拉着竹筏，右手牵着让喜儿，一浅一深踏在泥水里。
　　昔日温顺的苍栗河此时已成了暴怒的野兽。一望无际的河面，不知何时才能停的大雨……云景站在河前本应感叹一番，却迫于骤雨不得不加快动作。他把喜儿扶到竹筏上，扯了一根固定竹筏的麻绳绑在腰间。竹筏若是入水一定会顺流而下一直往下漂，于这湍急的水流中划桨根本没有意义。云景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向对岸游，这样不管怎么往下游冲，竹筏一定会到达对岸。只要上了岸，一切都好说了。
　　望着眼前汹涌的河水，再回头看了眼巍峨的青山，云景满脸雨水，亦或是泪水。
　　“喜儿，不管你现在能不能听懂，你听着，等会不论发生什么，你都要好好活着……”
　　喜儿自然没有说话。云景从她的眼睛里只能看到自己的倒影，读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语罢，云景一个猛子扎入了万丈深渊。
　　江海中一叶小舟飘飘摇摇向着对岸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