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喜安》无睽离

45、拥眠

　　青澜山，云景放了六年牛的地方。这里的一草一木半花半柳云景都再熟悉不过，纵是一片漆黑加上大雨滂沱，穿梭在林中也是驾轻就熟，没多久便来到了一个洞里。
　　这个洞是几年前云景上山捡柴火时无意发现的，他把捡来的柴全都堆在洞里，攒多了再使藤条绑好用牛运到山下去卖。如今这里阴差阳错成了最好的避难场所。喜儿还没醒，云景抱着她轻放在地上。四处摸索着，凭着记忆在黢黑的洞里寻了块柳木，又寻了一堆枯叶，起身去洞外的松树上割了几块松脂，以这些简单材料，云景试图用最原始的方法生火。用宋昶的剑在柳木上挖了个槽，轻轻放上枯叶松脂，以一枝硬棍不停地钻着。这是个极度消耗体力和耐力的活，体力和耐力却都不是云景擅长的东西，但为了活命，他必须竭尽全力。
　　半个时辰过去了，他还在钻着。旁边传来隐隐咳嗽声，喜儿好像要醒了，云景无暇照顾她，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终于，柳木在黑暗中迸出了点点火花……火花溅到枯叶和松脂上，云景轻轻捧起这些杂物，缓缓吹着气……渐渐地开始有烟冒出，先是一丝一缕，后来便是滚滚浓烟……黑烟呛得云景直流眼泪，但他心里却无比地欣喜:喜儿和自己可以活下来了。
　　熊熊烈火燃了起来，带来了温暖，更带来了光明。云景却没有安享这份舒适，他起身去外面砍了几簇荆棘堆放在洞口，确定能阻止野兽进来后才回到洞中，脱下湿漉漉的公服支在火旁烤着，与喜儿共享这份温暖。
　　“喜儿，你还好吧……”
　　篝火映照着喜儿的脸，眉目仍是那么清秀恬淡，眼神却呆滞着，失去了灵魂一般，直勾勾盯着这堆篝火。
　　“喜儿，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你现在可以说说乱石崖上发生的事了，我好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
　　让喜儿充耳不闻，仍旧望着篝火，失聪一般。
　　“喜儿？”云景忽然一惊，忙用手在让喜儿面前挥舞几下，却只见她仍旧呆坐着没有一丁点的反应，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洞外，雨如覆海。
　　洞内，火若沧浪。
　　二人静坐着如同两座泥塑。喜儿不经意颤了两下，云景捕捉到这个动作，见她身上还穿着湿透的衣服，便起身走了过去。
　　男女有别，但此刻绝不是较真的时候。云景轻声道了句得罪，站在喜儿身后为她轻轻撩起薛敬的公服。喜儿没了自主的意识，很顺从地配合着。公服之下就是她之前所穿的绛紫色右衽袄子和桃粉色马面裙，这是最让云景头疼的衣服。这袄要从腰间解开，绕过正面一圈才能脱下……裙子自不必说，更是棘手……
　　思量再三，云景狠下了心，抛开“男女授受不亲”，捡起孔夫子的那句“发乎情止乎礼”，双手轻轻抚在喜儿腰间。第一次面对女式的袄，看着交缠在一起的扣子和系带，云景心里怦怦乱撞，紧张、焦虑、羞耻……云景的手仿佛探入了罂粟花地，万千荆棘，遍地蛇蝎，多停留一分危机和罪孽便加重一分，可越是紧张越容易出差错，情急之下本来很容易解开的扣子竟被云景错综复杂的解开思路给弄成了一个死结……云景心烦意乱之中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很是烦躁地捡起宋昶的剑直接把乱七八糟的带子扣子全都划断，然后长剑一扔，很是暴躁地扯下了喜儿的袄子……
　　于是，一个只穿内衣的女孩，就如剥掉皮的荔枝这么展现在了云景的面前。
　　“云景，坐怀不乱，坐怀不乱……”云景喃喃自语着，慌忙抓起身旁烤着火的公服，却发现还未烤干，仍有大片雨渍。一旁是已经脱掉衣服的喜儿，一旁是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烤干的公服……云景没有犹豫，当即脱下自己的内衣，拿着这件余温尚在的白衣飞快套到了喜儿身上。
　　赤膊的一瞬间，云景不由打了个哆嗦。二月的天气，春寒料峭，洞外又下着滂沱大雨……还好有这火堆，慢慢地倒也暖和起来。
　　二人就这么对坐着，一句话都没说。洞外雨声哗哗，洞内只有干柴在烈火中不断崩开的声音。折腾了一天，困意渐渐袭了上来。喜儿频频点着头，眼睛一张一合，快要撑不住了。云景起身靠了过去，递给她一副光滑的肩膀。未曾多想，姑娘倒头便睡，云景却不能合眼。洞内燃着火，空气又不流通，很容易导致窒息，他怕他这一睡过去就永远醒不过来。于是，云景静坐着看着洞外，听着无休止的雨声，回想着十多年来的点点滴滴。
　　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