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喜安》无睽离

37、加冠

　　正月里大小节日不断，大家忙着过节已是筋疲力尽。正月一过，理应说是农人开犁巧匠开工，人们的生活应当回归原有的秩序了，可宋府张老太太却不闲着，要借着这早春之时为童生们举办一场盛大的加冠礼。
　　先前也提到过，这场冠礼本是四人参加，宋昶、云景、祝衾熄、薛敬。可祝衾熄不知发了什么疯，不论云景怎么劝他，死活不参加这场仪式。没辙，四个人的仪式便减成了三个人。
　　裁剪细叶、巧似剪刀的春风，吹绿了乐陵县，吹响了加冠礼。二月初二，宋府热闹至极，社会各流人士纷至沓来，大多数是想借着宋昶的加冠礼送些礼品来巴结宋家。也有些是听说加冠礼后宋府大摆筵席，到场人士皆可参加无需付钱，便过来混一顿饭吃。总之，不论如何吧，宋府此刻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门口，李管家张罗着收贺礼，见祝衾熄过来，想都没想便欠过身子让出一条路。祝衾熄哈哈一笑，提着手上的礼盒在李管家面前晃了几晃，着实惊到了他。
　　“衾熄还有钱送人礼物？”
　　“你别管我有钱没钱，这是给云景的，一定要亲手送到，金贵得很。”
　　李管家不以为意，但俗话说来者都是客嘛，到底是恭恭敬敬接过礼盒，趁祝衾熄走进院子，悄悄晃了晃盒子，里面的东西碰到盒子边缘砰砰作响，像是瓷器，却没这么小；镯子，却没这么大……怪哉怪哉，李管家放下盒子，继续去门口迎宾。
　　正堂，宋昶、云景、薛敬三人依次从东房出来，拜过了张老太太。宋启作为正宾，此刻正满脸慈祥打量着三人。三人都是他的得意弟子，穿着大红色采衣，毕恭毕敬跪坐堂前。宋舒爀担任赞者，也就是宋启的助手，只听得宋启一声令下，便开始“合紒施总”，也就是把童生们的小孩发型拆开，梳扎成大人模样。云景和薛敬倒还好说，执行到宋昶这却出了点小插曲。宋舒爀挽起宋昶的长发，正要扎起来，却被只手阻挡下来。低头一看，只见宋昶可怜巴巴，以颇似哀求的目光盯着他，低声说了句:“让我再看一眼我的头发……”
　　“哈哈，炎恒，这又不是给你剃头，只是扎起来，别怕……”宋舒爀噗嗤笑了出声，轻声安慰着。见宋启和张老太太满脸疑惑，也不怠慢，继续为宋昶盘着头发。不多时，便在宋昶极不情愿之下将他的头发束在头顶，并且狠狠地缠上网巾将其固定住，扼杀了宋昶心里最后一点念想。不得不说，戴上网巾以后，宋昶原先风度翩翩的形象尽数被抹去，只剩下一副乖宝宝般生无可恋的样子，确实不如原先帅气。
　　加冠礼程序繁杂得很，一一表述十分拖沓，在此便寥寥数语带过了。宋启三盥其手，三加祝词；宋昶等童生三戴巾冠，三易其服，至最后三人都穿上了大红公服戴上了蹼头，这冠礼便才算是进行了一半。后面还有三个步骤，醴、表字、拜祠堂。
　　宋启端起酒杯，口里缓缓念着祝词:“尔酒既清，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祝词没什么特别之处，也都是老生常谈那一套，宋舒爀却在一旁偷笑着。原本听说云景酒量甚差，宋家为三人准备的酒里，云景的那杯换成了水，以防他在冠礼上出丑。宋舒爀可不吃这套，他没见过云景喝酒，心里一直想看看他的酒量差到什么程度，便提前将他的酒杯和宋昶的酒杯调了个包。宋昶并不知情，抬起酒杯仰面饮下，末了抹抹嘴，面露惊色。
　　“宋昶你怎么了？”宋舒爀明知故问。
　　“无事……看来这几天没少喝酒，酒量大涨啊，如今这二十年的高粱酒入了口中仿佛喝水一般……”宋昶扭头低声说着，无意间瞥了云景一眼，只见云景端起酒杯举到面前，眉头紧皱面露怯色，顿时便明白了过来，刚要拉住他的衣袖，却见他心一横，将酒尽数饮下。
　　“一，二，三。”宋昶默数着，三字刚落，只听得扑通一声，穿着公服戴着蹼头的云景便直直地倒在了自己的肩上。
　　宋昶是他的同窗，自然了解他的酒量，宋舒爀见此情景却慌了神。众人大惊，纷纷上前，宋舒爀检查了一番，一边说着“不要紧不要紧”一边背着云景仓惶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