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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遮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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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凛之手捧画卷,呆望着不置一语。画中像是有片茂密的罂粟花地,轻盈裹挟着邪魅,勾着人的魂魄,许久许久,直至周容把云景带过来,范凛之方才清醒。
“范大人。”云羡水刚要行礼,却被范凛之摆手一拒,“不必多礼,范某今日请羡水兄过来,不为别的,只因听闻羡水博才多学,想与兄台谈诗论词,还望羡水兄不吝赐教。”
“云景才薄智陋,不敢妄称赐教。范大人但说便是。”
云景之前听说过范凛之的所作所为,而真正与其谋面这还是第一次。细细打量着这个人,浓眉大眼、皮细肤嫩,感觉年龄应当不大。再看穿着,坐在县衙正中却不穿官服,只一身儒巾澜衫,不成体统。暗中思忖着不流露到表面,心里却已经开始种种猜测。
范凛之将手中画卷轻轻捧着,转身迈着大步子走向云景。他本意是想借着这幅画与云景扯扯闲事,故意扯到让喜儿身上,后面就是围绕着选秀这事套套云景的口风。云景双手捧过画卷,本来不知道范凛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看了一眼画,顿时全明白了。
“如何?”范凛之淡淡一笑。
“范大人是说画,还是说人?”云景缓缓问。
“当然是说人。不谈画技,只说这位姑娘。”范凛之慢条斯理地说着。
云景捧着画卷,假意细细端详着,不时轻抚,不时点头,良久之后抬头望着范凛之,吐出俩字:“好看。”
“哈,哈哈……”范凛之夺过画卷举到空中,“如此美人,在羡水兄嘴里就值两个字?”
“那……”云景转身踱步走了片刻,忽一抬头,“那再多加些字吧,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
“哎,一副静坐的画像,哪有顾盼之态?更无长啸之说,不好不好。”
“呃……云想衣裳花想容?”
“羡水莫非只会咏得古人,借前人之诗喻今世之人?”范凛之戏谑着,转身走到堂上。
云景自嘲一笑,拱了拱手,“云景确实无才,也想竭思为姑娘写诗作赋,只因前些日子有幸识得姑娘一面,可比画里俊俏得多了,美到什么程度呢,呃,只是看她一眼便会由内而外感到害羞……不是云景寥寥几字便能概括的,故而……”
“什么?你见过?”范凛之心里一惊,忙转过身来手扶着桌子,“什么时候?”
“八月十五月圆佳节,就在青澜山上。”
“八月十五……”范凛之摸着下巴思虑一番,周容之前告诉过他,陆川是八月十六报的案,这样一来时间刚好对的上。“羡水能不能记得当时的具体情景?”
“当然记得。那晚我和祝衾熄在宋府喝醉了酒,回家的路上碰到了她和陆川……”
“陆川?贼寇陆川?”
“正是。他与那姑娘纠缠着,说是那姑娘偷了他的手镯。陆川的为人我们都了解,我就和衾熄帮了姑娘一把撵走了陆川,不过这姑娘确实是个贼,我们帮了她,她非但不感念我们的恩德,反而偷走了我和衾熄的钱袋。”
“那姑娘穿的什么?说过什么话?”
“嗯……白绫衫吧,应该是白绫衫,说她名叫冷煜,家在莱州府,别的就不知道了。”
“如此,这个案子就能顺起来了。”范凛之心里欢喜,向后一仰,歪戴的儒巾摇摇晃晃摔到了地上,他连忙弯腰捡起帽子,却不戴上,而是拿在手里把玩着,“冷煜偷了陆川的手镯,杀了隋公公后故意将其留在现场,伪造血字欲盖弥彰,动机嘛,既是个贼人,定是谋财害命了。”
“范大人英明啊。”周容何午连忙上前拍着马屁。
范凛之笑逐颜开,心里想着,这个云景倒是个好啃的瓜,自己还什么都没问,他倒是先招了。如此便也不必继续审问下去了,祝衾熄也就不用叫来了,直接通缉冷煜,静候人犯便可。
“范大人,若无旁事,云景就告辞了。”云羡水拱手与范凛之道别。
“多谢羡水,慢走不送。”范凛之淡淡一笑,展开画卷静静看着。画里的人依旧端坐着望着他,柳眉稍蹙,嘴角含笑,苦笑着似乎有什么难言之事揣在心上,真正的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姑娘啊……”范凛之注目望着,片刻后闭目翘首,吟出一句:“柳眉深拢千秋雨……”
听闻此句,云羡水已走至门口,前脚已经踏出门槛,后脚也已抬起,悬在半空还未落下。
“桃面冰释万年霜。”
吟罢此句,云羡水脚方落地,缓缓离开。
范凛之呆站在原地,痴痴望着云羡水的身影,一语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