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胰岛》Eris黎

23、一鲸落而万物生

　　“两位！可不能再跑了！再跑，我的下半年的好日子，可就泡汤了噢！”癞子细皮笑脸的从一棵树后面往邬知晏面前一站，两个绿豆的小眼睛笑得只剩个缝儿了。
　　邬知晏听着这话，猛地一顿，立马拉着言知愿回头就想往回走，刚会过头就看见三个人在他们身后，居中的那个人看着是隐隐为首的样子，心里一沉。
　　言知愿瑟缩的被邬知晏护在身后，想偷偷摸出手机求救，就被后面紧盯不放的癞子冲上前一把抢了过去。
　　受到惊吓的言知愿刚想开口大声呼救，胳膊就被人猛地一拽，嘴巴还被人捂住，一点声音都出不出来，脖子被手肘卡住，让她有些呼吸困难，不知道被谁捂住的鼻腔还能闻到指尖传来的刺鼻烟味，心里忍不住干呕。
　　“放开她！你们要什么！”邬知晏在言知愿被对方控制之后，就变得冷静下来了。
　　“大哥，你还真别说，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是上道！”癞子看着夹在自己和同伴几人中间的唐鹤朝，忍不住心里的兴奋，看来干了这票下半年真不用开账了。
　　张君并没有理会唐鹤朝身后，一脸兴奋的癞子，审视了唐鹤朝半晌，“我们哥几个…也是受人之托，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对不住了。”
　　邬知晏心里倒是没有再起什么波澜，毕竟被绑架勒索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只是这次不知道又是哪一家，追到这里倒是有些难为他了。
　　“不为财不为色，那就是要命了？看架势不是要我妹妹的命，那就是要我的命了？”邬知晏回头看了看使劲摇头的言知愿，心里反而还很平静。
　　张君看着唐鹤朝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反而心里抓耳挠肝的难受，心中的悔意像是翻江倒海的涌来了，临生退意却也是来不及了。
　　“呦！这换个地读书还读出个妹妹出来了！”冯梓拨开张君几人，漫不经心的调笑眼前的邬知晏。
　　“老同学，好久不见，”冯梓看着几乎没什么变化的唐鹤朝，再想想自己，咬牙切齿道，“你日子看起来过的依旧很滋润嘛！”
　　大概确实是，这段时间过的太滋润了，邬知晏都快忘了自己当初为什么来到这里了。
　　“一年多了，你还真是执着。”自从初三草草结业后，辗转到了这里，邬知晏以为已经远离了那些喧嚣，有些人还是像附骨之疽一般难以挣脱。
　　要说这人的缘分总是一言难尽。有些故事发生的莫名其妙，当事人扮演者不同角色的同时，相应的，也得到了截然不同的结果。像他，选择不去面对，躲避逃离，又像眼前这位，麻痹自己，负隅顽抗。所以在这漫长的时间中，一个拼了命的逃，一个马不停蹄的追。要想有个剧终，大概是有一个他选择停下。
　　很显然，邬知晏看着眼前，已无少年气的冯梓，他选择做停下的那一个。
　　“那东西并不好，戒了吧冯梓。”邬知晏并不知道冯梓遇到了什么，但是选择靠外力维持精神和□□，并不能解决实质性的问题。
　　冯梓置若罔闻的使劲吸了吸鼻子，从兜里摸出个东西直接就咂摸上了。
　　“还真是，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冯梓嚼着嘴里的东西，神经质般嘶哑着怪叫道，“对对对！因果报应！还真是因果报应！”
　　“想当初我往你身上泼的脏水，如今却浇到我头上了，”冯梓嗤笑了一声，继续说道，“不过也没什么不好，这玩意让我活的有滋有味的，活的…活的像个人，你说它有什么不好？啊！它有什么不好！”
　　“冯梓，你……”邬知晏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愈加狰狞的冯梓打断了。
　　“少他妈在在那里假惺惺了，说到你还不是你邬知晏害的，”冯梓从兜里又摸出一颗，却使劲丢到地上，用脚蹍着，“今天，我不做个了结又怎么像你说的，我能戒了那玩意儿？你说是不是邬大少爷？”
　　邬知晏阖上双眸，再睁开眼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沉寂。
　　如果他成了别人的枷锁，那谁又能解开他的镣铐呢？不过也无所谓了，今天有个结果，他也不用费力解他的镣铐，还能解了别人的枷锁。“临了，还做了好事？”邬知晏好笑的想。
　　“可以，但是我有一个要求。”邬知晏回头看着惊魂未定的言知愿。
　　“我…妹妹是无辜的，诸位…还请不要为难她。”邬知晏唾弃着自己就算这节骨眼儿为他这便宜妹妹求情结果一句好话没憋出来，电视里不是都说诸位大哥，诸位兄弟什么的吗。
　　言知愿闻言，身体却像筛糠般战栗起来，连挣脱的力气都没有了，仿佛被抽去了魂儿似的，整个人止不住的往下坠，瘫坐在了地上，泪水砸下了两个小土坑。
　　站在言知愿身后的癞子生怕到时候动静太大，招来人到时候不好收场，随便扯了块破布，塞这女的嘴里了，到时候动起手来他也上去，速战速决。
　　“呜呜呜！呜呜！”言知愿使劲用舌头顶着堵住嘴的那团布，她尝到了一股酸臭的味道，却没时间在乎这个了，她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她的哥哥怎么办？
　　“同学一场，如你所愿。”冯梓快被莫名快感淹没了，大脑在不停的叫嚣着，刺激着，“还愣着干嘛？等条子来围观嘛？”
　　张君示意癞子看好言知愿，自己和另外两个逐渐走向前，心里想着赶紧完事，结束了再也不和这冯冯梓再来往了。
　　一瞬间言知愿眼神变得愤恨起来，从地上爬起来想冲下被包围的邬知晏，结果头皮传来剧烈的疼痛，紧接着腿弯被猛地踹了一脚，言知愿轰的一声倒向了地面。
　　在张君责备的眼神下，癞子找来了布条把言知愿双手和腿绑了起来，丢掷在了一旁，任言知愿怎么呜咽，都不予理会，想着赶紧完事拿了钱走人。
　　邬知晏被两个壮汉推搡着，听着他们不耐烦的大概是用方言在谩骂，好像在说活儿一次比一次费劲，这年头赚钱不容易，要多拿点钱之类的。
　　遭了两拳，竟然觉得没太大的感觉，倒是看见言知愿倒在地上，像个毛毛虫一样爬过来，眼泪鼻涕泥巴糊在脸上，有些想笑，他已经很久没看见这个便宜妹妹这么狼狈过了。
　　恍惚间自己倒地了，他甚至恍惚间看到了自己成了蔚蓝海洋中，那头鲸，在生命的最后，在鲸落的残骸上，开出朵朵花来，他看见了，看见了血肉上那瑰丽的共生。
　　一鲸落而万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