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晚歌》暖暖的弦

23、你说的，一命偿一命。

　　孤寒东祈凝神远方，江山都不要，竟护不住一个红颜，恨意涌上他的心头，天下名医，竟对夏招扶的病束手无策，他萌生天下医者都为夏招扶陪葬的念头。当理智被恶魔吞噬之前，一曲琴音化解了这股戾气，脚步不由自主的去寻琴音的源头。
　　曲晚歌拨弄琴弦，她都不知道自己有这天赋，恐怕要归功于太师府的九姑娘。
　　“择一城终老，遇一人白首。挽一帘幽梦，许一世倾城。写一字决别，言一梦长眠。我倾尽一生，囚你无期。择一人深爱，等一人终老。痴一人情深，留一世繁华。断一根琴弦，歌一曲离别。我背弃一切，共度朝夕。”
　　这支‘指上弦’是夏招扶教的，曲晚歌答应夏招扶，从此以后代替她照顾孤寒东祈。
　　孤寒东祈看着曲晚歌，风吹拂她的头发，纤长细白的指尖拨弄琴弦，她竟也能有这般安静的时候。不得不承认，在这一曲琴弦之中，孤寒东祈心如止水，波澜不惊。
　　“王爷，阿九的琴技如何？”
　　孤寒东祈捧着曲晚歌的脸，心中想着这个小祸害要是能够一直都这么乖巧有多好。
　　“阿九冰雪聪明，自然学什么会什么。”
　　“阿九不仅冰雪聪明，还乖巧听话，王爷莫要再眉头紧锁了。”
　　曲晚歌的手放在孤寒东祈额头，为他展开紧皱的眉头。
　　孤寒东祈的心被这股温柔撩拨着，情难自禁，捧着曲晚歌的脸，欲要落下浅浅的吻，也就在触碰唇角的前一刻，孤寒东祈清醒了，推开曲晚歌，大掌一挥，古琴断成两半。
　　曲晚歌也做到了极致，甚至不惜牺牲掉自己的吻，然而功亏一篑，心里对夏招扶说，已经尽力了。
　　“想替代扶儿么？给本王记住，扶儿无与伦比。”
　　曲晚歌接下来的话纯属找死，所以事先退后几步，拉开与孤寒东祈之间的距离，
　　“她死之后，我就是七王府的王妃，独一无二的王妃。”
　　“痴心妄想。”
　　“怎么，难不成王爷你要殉情？”
　　“给本王住口。”
　　孤寒东祈眼中泛着杀人的红光，曲晚歌又警觉的退后几步，
　　“王爷你听好了，之前我可怜夏招扶，不与她争什么。如今她再无福消受你的情，那么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夫君，你要做到一个夫君该做的，我可是太师府的九小姐，曲甄最疼爱的女儿，曲衔最疼爱的妹妹。”
　　曲晚歌舍生取义，说完该说的之后，闭上眼睛，等着受死。
　　“王爷，不好了，王妃又吐血了。”
　　曲晚歌看着孤寒东祈离开，看着残琴断弦，看着满园枯枝，搓一搓冻僵的手，陷入忧伤之中，夏招扶已是油尽灯枯，真的不敢相信夏招扶死了，孤寒东祈会怎样。
　　曲晚歌恢复自由身，大摇大摆的跨出王府，孤寒东祈日夜守着夏招扶，不是曲晚歌铁石心肠，只是她留在王府也帮不上忙，夏招扶的病在这个时代算是绝症，其实也就是做个心脏搭桥手术的事情，怪就怪她生错了时空。曲晚歌突然停下脚步，婠婠差一点就撞上她，
　　“小九，怎么不走了？”
　　“不就是换个心脏嘛，婠婠，我们去蝶飞花舞楼。”
　　蝶魄看到曲晚歌，忧喜参半，这位姑奶奶一出现轻则狂风暴雨，重则腥风血雨。
　　“九姑娘？”
　　曲晚歌不等蝶魄话说完，拉着她一起去花魂阁，花魂独自倚在窗台，看到曲晚歌来吃了一惊，她以为七王爷再不会让曲晚歌踏足蝶飞花舞楼半步。
　　“九姑娘？”
　　“冰人，和冷美人呢？”
　　“他们去给七王爷找神医去了。”
　　曲晚歌给自己倒上一杯水，一路赶来口干舌燥，一杯水喝完，看到蝶魄与花魂期待的目光，也不逗圈子，
　　“我知道救王妃的法子，需要你们的帮忙，也并不是非要神医不可，可要会开膛剖腹就好。”
　　花魂坐到曲晚歌身边，神探一下她的脑袋，雪夜里的事情花魂听闻了，怕是曲晚歌得了什么后遗症，竟胡说八道。
　　“小九，太子的事情，是我不对，你若能原谅我，就叫我一声姐姐。”
　　“花魂姐姐，我跟你说正事呢，人命关天，你能不能传只信鸽什么的，让冰人回来，我的计划需要他的帮忙。”
　　花魂不急不慢，取来纸砚，她与七王府的那位正宫王妃没什么交情，相反的她更想要曲晚歌成为正宫王妃。
　　“与其大费周章的把你召回来，不如你直接把法子写上去。”
　　曲晚歌想象也对，节省时间，到时候直接去王府把人带出来就好。
　　花魂将笔递给曲晚歌，曲晚歌尴尬一笑，这些个古文能识得几个已经实属不易，哪里会写，
　　“劳烦花魂姐姐代劳。”
　　花魂点点头，即刻下笔，
　　“王妃患的是心疾，眼下救她的唯一办法就是换心，只是过程很凶险，王爷肯定不会答应，所以需要冰人把王妃从王府偷出来。”
　　曲晚歌用最直白的话语论述自己的观念，
　　“换心？换谁的心？”
　　花魂光是听到换心就已经浑身发憷，人没有了心可就是死人了，
　　“我的，换我的，我与王妃应该算是有血缘关系，就赌一次吧。”
　　花魂将写好的信系在鸽子腿上，曲晚歌叹了一口气，古时候的书信真是耽误事啊。
　　“信也写了，鸽子也飞走了，你是不是该回王府了？”
　　花魂命人背马车将曲晚歌送回，
　　“一定要快呀，人命关天。”
　　曲晚歌从车窗探出脑袋，嘱咐花魂。
　　蝶魄终于问出口，
　　“九姑娘是要用自己的命去换七王妃的命吗？”
　　“是的。”
　　花魂从没有见过这么傻的姑娘，难怪连顾战都会在乎她。
　　“那姐姐你还？”
　　“九姑娘想要做的事情，我们不帮她，她也会找别人。我换了信的内容，也只有顾战可以阻止她。”
　　蝶魄点点头。
　　“你说，王爷会选择谁活着？”
　　“七王爷的心思，有谁能猜得到呢？”
　　花魂深吸一口气，希望顾战尽快回来，希望曲晚歌这个傻丫头安好。
　　七王府上方的正片天空都弥漫这药的味道，曲晚歌成了望夫石，花魂的消息迟迟不来，她怎么想怎么不安，除了顾战，还有一个人可以做到。
　　曲衔归期已满，又要踏上征程，这次回帝都唯一遗憾的是自那日匆匆一见之后没能与曲晚歌独处。天子亲自相送，帝都全城戒严。
　　曲晚歌换了几条路都不通，重兵把守的是要干什么，从几个平民口中听到，曲将军今日出征。
　　快到城门，天子止步，赏赐曲衔和末遗一碗送行救，起驾回宫。侍卫撤掉后，百姓们纷纷出来相送。
　　人太多，曲晚歌根本无法走近，唯一的办法就是爬上城楼，
　　“阿末，又要不辞而别了么？”
　　末遗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曲衔不明所以，因为曲晚歌是赶来送行的，
　　“小九，站着别动，哥哥接你下来。”
　　曲衔话刚说完，末遗已经先一步飞身而上，落到曲晚歌身边，
　　众人误以为那是少年将军的小娘子，一阵欢呼，
　　时至今日，曲晚歌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男人并非李星末，他与李星末长了一张相同的脸蛋而已，就像她跟曲小九一样，相同的脸而已。即便如此，曲晚歌还是将这一世的情放在了他身上。
　　“小九，等我归来，一定将你从王府带走。”
　　等，这个字背负着太多的重量，曲晚歌是一个极其怕累的人，一世太短，世事无常，她想要轻轻松松的活着。既然不是李星末，他与她来说就是无关紧要的人。他的情用在了曲小九的身上，而自己正打算用曲小九的命救人，还是另找别人帮忙吧。曲晚歌退后几步，
　　“末遗将军，愿你所向睥睨，战无不胜，愿你心之所想，便能所得。”
　　末遗的心隐隐的痛，有种感觉像是此后就要永远的失去面前的这个人，所以紧紧抓住曲晚歌，抱在怀中不舍得放手。
　　“那的女子是七王爷的侧妃啊！”
　　有人终于认出曲晚歌了，随着这一声叫唤，众人议论纷纷，
　　七王府的侧王妃，当街抱着一名男子，一传十，十传百，一时间传遍整个帝都城。
　　顾战将曲晚歌从末遗怀中拉开，
　　“若不想她受罚，快点出城。”
　　末遗点了点头，曲衔想问什么，末遗摇了摇头。
　　曲晚歌看着渐行渐远的人，这一次离别，怕是诀别了吧。
　　顾战用最快的速度将曲晚歌送回王府，只能是飞檐走壁了，曲晚歌乖乖的躲在他的怀中，误入这个时空，这一路走来荆棘丛生，好像每一次危险这个男人都会现身相救，
　　“冰人，再帮我最后一次好不好？”
　　顾战将曲晚歌丢进王府，转身就走，曲晚歌欲追，手腕被一个力道抓住，然后是不分轻重的拖拽，然后人被提了起来，扔上了床。
　　“是想要双宿双飞么？”
　　曲晚歌知道孤寒东祈指的是什么，钦佩他的消息如此灵通。不过曲晚歌最讨厌被冤枉的感觉，自己为了救她的王妃，跑断了退，他却在这里严刑逼供。
　　“是！”
　　“你大胆，本王可以将你们挫骨扬灰。”
　　“你有什么做不到。”
　　在孤寒东祈看来，他分身乏术之时，曲晚歌都不能安分，被怒火且是无名之火烧昏了头，曲晚歌却冰冷的回应，这让他的理智彻底毁灭。
　　“怪本王对你太过心慈手软了。”
　　孤寒东祈布满血丝的眼睛，像是两个火种，分分钟就能将曲晚歌烧的灰飞烟灭，曲晚歌双手被按住像是上了枷锁，能听到衣服被撕碎的声音。
　　“王爷，我可以救王妃。”
　　曲晚歌不知道她的这句话等同火上浇油，这也是孤寒东祈怒火攻心的原因。曲晚歌的法子孤寒东祈早就想过，换心，曲晚歌的心是最合适不过了，可是在挚爱与祸害之间，孤寒东祈以为取舍太容易的事情，居然犹豫不决，而最终的觉得更是叫他自己也大吃一惊。
　　事实上，顾战早就回来了，是孤寒东祈不让他见曲晚歌。
　　“孤寒东祈，我说我可以救人，用我的心脏救你的扶儿。你听到没有。”
　　曲晚歌的话像是一剂带有刺激性的药，孤寒东祈彻底成魔，曲晚歌身上已经没有半寸完好的衣衫，胸口被啃咬的疼，迫不得已拿起青铜砸晕了人。
　　孤寒东祈揉了揉脑袋，后脑勺的疼痛未减，外面不间断的哭泣声，将原本就烦躁的心情弄的更加恼火。起身下床走向外面，一眼望去全是白色，跪了一地的下人，披麻戴孝，顿时心露了一拍。脚步比理智快，等着他的是夏招扶冰冷的身体。
　　“王爷，您怎么才来，王妃苦苦的等了您一夜。”
　　孤寒东祈看着跪了一地泣不成声丫鬟，带着一丝侥幸伸手去将夏招扶叫醒，触及她的脸时，被凉意刺伤了手心，他们曾许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曾许的白头偕老，从即刻起烟消云散。连最后一面道别的机会都不给他，然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孤寒东祈强加在曲晚歌身上，大臂一会将曲晚歌拉过来，大手掐住曲晚歌的脖子，用意很明确，要曲晚歌陪葬。
　　曲晚歌闭上眼睛，不挣扎不反抗早已做好了偿命的准备，
　　“王爷，扶儿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子，本不该再求什么，可是原谅扶儿的自私，最后求王爷一件事情，照顾好小九。”
　　夏招扶的话来来回回的在孤寒东祈耳边反反复复，在曲晚歌断气之前孤寒东祈松开了手。
　　一纸休书丢在曲晚歌的面前，
　　“在本王没有改变注意之前，滚出本王的视线。”
　　曲晚歌捡起地上的休书，这是她心心念念的休书，本来应该高兴才对，
　　“招抚姐姐的遗愿，要我好好照顾王爷。”
　　“那你就给扶儿陪葬吧。”
　　婠婠在孤寒东祈挥掌之前，拉走了曲晚歌。
　　孤寒东祈不舍得焚尸，极北之地，有一个冰湖，冰湖之底有一个玄冰，能使尸体不腐，可是去到哪里的人九死一生。即便如此孤寒东祈还是去了。
　　曲晚歌跟在身后，或许是为了赎罪，或许是同情一个失去挚爱的人。现在的她对于孤寒东祈来说无疑是杀人凶手，所以曲晚歌只能远远的跟着。在孤寒东祈睡睡的时候，为他重新点燃熄灭的篝火。雪路何其难走，夜晚各种野兽的叫唤，曲晚歌真是佩服自己胆量，在快要被冻死的时候，那个冰湖出现了，曲晚歌看着孤寒东祈进了洞口，到此为止了。
　　孤寒东祈做了一座冰棺，将夏招扶放了进去，触碰到她衣袖是，一份信从袖口掉了出来，那是夏招扶的亲笔。
　　夏招扶把所有的真相告诉了孤寒东祈：
　　承蒙王爷错爱，扶儿此生无悔。然而王爷的爱是扶儿偷来的，这些话只有死后才敢于王爷言说。王爷最初的爱并非扶儿，而是小九。所以王爷爱上小九是天意，并没有辜负扶儿。王爷喜欢小九的天真浪漫，我便学小九的天真浪漫，小九跌落山谷是我所谋划，这样一来，我就可以独占王爷。上苍是公平的，偷了别人的始终是要还的，我把欠小九的都还了，王爷你也该把欠小九的情还给她了。
　　“阿九，阿九。”
　　孤寒东祈方才觉醒，这一路上他都知道曲晚歌跟在身后，只是无心理会，然而现在追出洞口，再无曲晚歌的身影。
　　孤寒东祈翻遍了整个帝都城，都没有找到曲晚歌，蝶飞花舞楼动用了所有谍者，在画情谷找到了曲晚歌。
　　悬崖之上，曲晚歌一直在笑，笑到泪流满面，笑自己太过入戏，说不定这一些都是虚幻，居然动了情，对于夏招扶的死她始终难以释怀，而对于孤寒东祈，她似乎生出了另一种情愫，在这种情愫没有泛滥之前，她要将它终止。
　　“李星末，曲老头，我消失了一年了，你能怎么就不来找我呀，跳湖不行，只能跳崖了。”
　　“阿九？”
　　听到这个声音，曲晚歌唯一的放心不下这回也安心了，他以为孤寒东祈会殉情，没想到他完好无损的回来了。曲晚歌转身看着孤寒东祈，这一眼与孤寒东祈对望，心痛难捱，却不知道心痛为何，泪如雨下的同时一直在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曲晚歌每说一句，孤寒东祈的心就疼一分，孤寒东祈每向前一步，曲晚歌就退后一步，
　　“阿九，不准再动，过来我身边。”
　　曲晚歌脚下几颗碎石掉落山崖，石落山涧无回声，足见悬崖有多高。
　　“你说的，一命偿一命。”
　　“我不要。”
　　曲晚歌误会了，以为孤寒东祈不稀罕自己的小命，这样的名场面，是该说些经典的台词不是，
　　“小女子不才，未得公子青睐，绕公子良久，公子莫怪，公子往北走，小女子往南瞧，此生就此别过。”
　　曲晚歌如一只蝴蝶落入山谷，孤寒东祈跟着飞下悬崖，却终究没有抓住曲晚歌的手。顾战最后只救下孤寒东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