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桑榆晚》山路元无雨

41、第 41 章

　　自打从豫王府回来之后，陈家似乎也开始戒备起来。戒备的最主要的手段就是谢绝一切非必要性质的外出。

　　陈榆和陈滢也因着养伤的缘故，挨到了过年也不得出门。

　　陈榆觉着，便是坐牢，也不过如此了。

　　正月初二，是张氏带着丈夫和儿女回娘家的日子。去的时候是他们一家三个，回来的时候却是五个人。

　　陈榆终于见着了那个传说中的芷瑶表姐，确实是她见过的人里，最漂亮的一个。她穿着浅紫色的袄衫，月白裙子，显得又苗条又清雅，仿佛是满走廊的紫藤花的精气化成了这么一个人形。陈老夫人很是喜欢这个女孩，拉着她的手不住夸赞，比自己的亲女儿和亲孙女儿还要亲。

　　“我同你祖母，是从小长大的交情，我在岭南那么个湿气侵人的地方，尚且留着这把老骨头，她一向康健，没成想，却先我而去了！”陈老夫人一只手抓着张家姑娘的手，另一只手拿着帕子抹眼泪，“你们这几个孩子里，就你长得最像她！”

　　“祖母她老人家，是性子太强，太过为儿女操心。好在如今，一切也都过去了。”张芷瑶叹了口气，“祖母在世的时候，也常念叨和我念叨起您呢。说我虽长得像祖母，性子却更像陈家的奶奶。我见了您，也就如同见到自家祖母一般。”

　　“我记得，当初离京的时候，你才刚满月。那时候，杨家方出了事情，连满月酒都没好好办。一转眼，都快二十年了。”陈老夫人一手拉过旁边的陈榆，“滢姐儿你们自是相熟的，这是阿榆，是我女儿。”

　　张姑娘起身，做了个万福，微笑道：“小姑姑。”

　　陈榆忙起身还礼。这张芷瑶，年岁看上去比她还大一些，却叫她姑姑，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陈滢凑过来，“小姑姑，你可不能白担了这长辈，得给见面礼才是！”

　　陈老夫人笑道：“小孩子家闹腾些，过年才热闹。”

　　陈榆想了想，道：“那待会儿去我房里玩，你们喜欢什么，便拿去！”

　　陈滢两条胳膊，一边挽着表姐，一边挽着小姑姑，“那可说定了！我要那套上个月给小姑姑做的那套珍珠头面！”

　　陈榆在心里默默吐槽，你这死丫头，可真会捡贵的挑！

　　张氏撇了她一眼，“滢儿，休要顽皮！”

　　家里的姑娘们也大了，又赶上过年，给两个姑娘置办了不少新的衣服首饰，因着临近年节首饰店里也忙得很，那套珍珠头面，就只做出来一套，只陈榆一个人有。其实这些东西，也不是平日在家戴的，不过是收在箱子里，以后作嫁妆罢了。

　　陈老夫人笑道：“人老了，就是爱热闹。一家人，正是要这样亲亲热热地才好。阿榆、滢姐儿，你们领着芷瑶去后面玩罢！”

　　陈老夫人这一生，头些年里，兢兢业业做新妇，不敢半点出差错，后来好容易媳妇熬成婆，又担惊受怕过了十年，颠沛流离过了十年。如今到老了，才能一家团聚，儿孙绕膝，却又拖着一副病体，只觉得每一天，都弥足珍贵，整个人越发地慈祥。

　　陈榆三个起身出门，刚出了门，陈滢便有些开心地收不住，“表姐表姐，我们去小姑姑房里！”。

　　正歪头说着话，突然在转弯处撞上了人。

　　“啊哟！”陈滢抬起头，“小舅舅！”同她迎面撞上满怀的人，便是这次和张芷瑶一起来做客的杨炯。瘦瘦高高的个子，陈滢的个头，才刚刚到他胸口。

　　杨炯扶着陈滢站定，往后退了一步，笑得一脸腼腆又宠溺，揉了揉陈滢的脑袋，“撞疼了吗？”

　　“不疼不疼。”陈滢笑嘻嘻道，“小舅舅，你来同祖母请安吗？”

　　“嗯。”杨炯点点头，又朝陈榆和芷瑶二人颔首致意。

　　“小舅舅，这就是我跟你提起的，我家的小姑姑。”陈滢像杨炯介绍起陈榆。

　　“陈表妹。”

　　“杨表哥。”

　　两人客客气气问了好。

　　杨炯道：“我先去进去问安了，不好耽误太久。”

　　张芷瑶道：“滢姐儿，咱们也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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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小姑姑，原来你还会绣花呀！”陈滢捡起床头陈榆的针线筐，里面是她最近闲来无事做得一些针线。陈滢性子浮躁，于女红方面，差不多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不过却在陈宴和张氏的教导下，练了一手好字。

　　陈榆点点头，“闲着没事，打发时间。”

　　张芷瑶也拿起一个荷包儿在手里瞧着，赞叹道，“针脚细密，表姑手巧的很呢！不过荷包上图案，别致地很！”

　　陈滢笑道：“人家都是绣花绣草绣鸳鸯，小姑姑，你这帕子荷包上，绣这些板栗，是什么道理？”

　　“……”，陈榆脸有些红，“绣的时候，有些饿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陈滢笑得前仰后合。

　　张芷瑶也忍不住莞尔。

　　“虽然奇怪了些，不过还挺新奇的，小姑姑小姑姑，这个就送给我好不好。”陈滢道。

　　“你们看上哪个，自己挑罢。”陈榆道。

　　张芷瑶看着屋里墙上挂的的画，“这幅锦鸡图，是前朝魏常的手笔吧。”

　　陈滢道，“表姐真是好眼力！这是去年布置屋子时候，我和母亲一同挑在库房里挑的，小姑姑，你喜欢这画嘛？”

　　陈榆点点头，道：“劳嫂嫂和滢姐儿费心了。我也不懂什么画，只觉得色彩斑斓，这锦鸡长得富态，看着喜庆，心里舒坦。”

　　陈滢笑道：“要我说，这锦鸡还是不够肥嫩。有道是是望梅止渴、画饼充饥，若是锦鸡肥嫩可口能解饿，也就不必在荷包儿上绣栗子了。”

　　张芷瑶笑道：“姨夫姨母这样一双沉稳持重的人，却生了滢儿这鬼灵精。这这张促狭嘴，也不知随了谁！”

　　陈榆只低头笑，并不说话。

　　陈榆三个在屋里说话，多数时候，都是陈滢在说个不停，张芷瑶同她搭话。陈榆坐在一旁，静静听着，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扮演着亲戚嘴里的那个木头角色。

　　就连陈滢要什么东西，也是一副淡然地不往心里去的样子。

　　张芷瑶心里记着母亲来时的叮嘱，默默观察着陈榆，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这样木讷的性子，若是真做了一府主母，怕也是难撑起门户来。

　　几人说着话，张氏身边的人来传话，说杨炯带了礼物给家里两位姑娘。除了两人都一样的，送陈滢的，还有一只毛色雪白的小猫。

　　陈家家里人本来也不多，芷瑶和杨炯，也算不得外人，晌午过后，几人在陈老夫人处一同喝茶聊天。

　　几个人的话题总是绕着杨炯转，夸他文章写得好，人又恭谨懂事。

　　陈滢把猫抱在怀里，手上不住地帮小猫顺毛。陈榆坐在陈滢旁边，对面正对着的，便是杨炯。

　　陈榆人在这里，魂却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这杨炯，大约是父母和兄长他们，为她寻摸的相亲对象。只不过这相亲对象，眼睛却时不时地盯着那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