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
幼儿园的生活确实比医院有趣多了。
虽然也怀念护士的温柔，但还是和宋怀杏待在一起更加幸福。
今天老师教孩子们写数字和自己的名字。
在何婉眠来之前，老师已经教过了，这次是复习和巩固。
从1——100，名字也要写一百遍，边默念着数字边写。
有些孩子吃饭的时候也会数数，一粒米一粒米地用勺子兜着吃。
数到100了，便从头开始数，到最后连自己都算不清数了多少个100.
何婉眠在医院的时候，识字和常识都有人教她。
那是个中国老师，据说是母亲特地请的。
老师每周来一次，每次都给她带礼物，或是绘本、或是新橡皮和铅笔。
她在医院待了几年，早就已经习惯该怎么派遣寂寞。
不能外出，对知识也越加渴求。
握着笔，何婉眠在田字簿上写自己名字。
写着写着，她突然又想到宋怀杏，回过神眠字的斜钩就写歪了。
边用橡皮擦掉，边看向坐在对面的宋怀杏。
宋怀杏写字的速度很快，却能保证每个笔画都写得标准。
似乎注意到何婉眠的视线，宋怀杏用余光瞥了她一眼，然后低头快速写了什么，把本子竖起来给何婉眠看。
……何、婉、眠。在心中咀嚼，读完后她才意识到是自己的名字。
微微睁大眼睛，注视着宋怀杏的笑容，何婉眠不动声色地红了耳根。
她平时从来不觉得自己名字好听。
但是、看到宋怀杏写出来的时候，她就忽然觉得何婉眠三个字很特别。
只要是宋怀杏接触的东西，都好像被赋予了特殊意义。
这一定是因为……她的存在独一无二。
为了掩饰难为情，何婉眠埋头写字没吭声。
竖、横折、横……认真地写完后，何婉眠也悄悄地把写好的名字递给她看。
宋怀杏很高兴地接过本子，左看右看都看不厌似的，还用手去触摸。
……看到她的动作，何婉眠心中不由得升起奇异的感觉。
这件事就好像是她们两个的秘密，彼此书写对方的名字。
从遇到宋怀杏的第一眼，何婉眠就想接近她。
想要待在她身边，想要触摸、想要做更多的事。
而这些情感，都是因为她喜欢宋怀杏，想和她做朋友。
……对我来说，你是无法取代的存在。
所以真希望这样的日子能一直过下去。
何婉眠在心底祈愿着，如今的她已经别无所求。
健康的身体、父母的关爱她都可以放弃。
唯独不愿意失去宋怀杏……想和她永远在一起。
所以……得拒绝掉。
明确地拒绝自己不想去其他城市，也不想再出国。
……直视着母亲期盼的神情，何婉眠嘴唇都在颤抖。
她说不出口、对着母亲说不出口。
“小眠？”听到耳畔的声音，何婉眠猛然清醒。
她避开宋怀杏担忧的目光，无言地低下头。
母亲说、即使手术做完也有并发症的可能。
刚好她和父亲工作调动，要去别的地方，在那里宋怀杏有更多治疗的机会。
如果她不愿意，也可以再次出国治疗。
而且把她留在这里，母亲是绝对不放心的。
选择只有两个，她哪个都不想选。
“小眠……你还记得吗？我上次说要带你去秘密基地。”宋怀杏看出她心情不好，于是提议道，“你妈妈什么时候来接你？在她来之前我们悄悄溜出去吧。”
反正来接她的一定是下属，母亲很忙……她现在也不想面对母亲。
牵住宋怀杏的手，何婉眠跟着她趁老师不注意跑出了幼儿园。
好像是怕被大人发现追上来，两个人使尽全力地跑啊跑。
但没跑多久，何婉眠就出现胸闷气喘的症状，于是两个人蹲在路旁休息。
注意到她身上浮出薄薄的汗，宋怀杏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何婉眠。
何婉眠摇摇头，怕弄脏手帕。
宋怀杏见她不肯拿，主动凑过去帮她擦汗。
愣愣地看着宋怀杏的动作，何婉眠耳根微红地接过手帕说了句自己来。
等休息完毕了，两个人站起来继续走。
出汗的原因导致孩子们握住的手心热热的。
一路走到公园，宋怀杏带着何婉眠轻车熟路地往草丛钻去。
蹲着走了五六步，就来到了一块小区域。
这里被大树遮着，周围还有茂盛的灌木，不仔细看很难发现这里。
可惜这块地方很小，两人紧挨着都有些狭窄。
“这里可以看到西瓜虫和蚂蚁，用树枝戳戳西瓜虫它就会把壳缩起来。”宋怀杏抱着膝盖，边说边捡起一根树枝，“不想回家的时候我都来这里，什么都不做也能待上半天。”
“……”可以听到风吹过树叶，还有草丛里悉悉索索的声音。
“有时候我会把阿黄带来，它也很喜欢这里。”
“阿黄？”何婉眠想起了老师办公室那张画上的小黄狗。
“隔壁爷爷家的狗……小柯的爷爷哦。”宋怀杏又拿出了口琴，认真端详着，“爷爷对我很好，总是让我去他家里玩，还留我吃晚饭。”
“不用跟妈妈说吗？”
“……妈妈不管我的。”说到妈妈，宋怀杏就把头埋在膝盖里，声音听着很闷，“妈妈不喜欢我，所以平时都不管我……但这不怪妈妈，都是我的错……”
每次宋怀杏露出悲伤的一面，何婉眠都会跟着难过。
她不知道她承受了什么，所以能做的就是握紧她的手待在她身边。
“妈妈不是我的妈妈。”宋怀杏静默半天，突然说道，“我真正的妈妈已经不要我了，爸爸说她不想见我。”
“……”何婉眠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沉默。
“我想找到真正的妈妈……想问她为什么不要我……想看看她长什么样、想见见她……”宋怀杏压抑着哭腔，能听到她轻微的抽泣声。
“……”犹豫了一瞬，何婉眠伸出手抱住宋怀杏。
没有抗拒她的怀抱，宋怀杏把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小眠真温柔，如果小眠是我妈妈就好了……”
“这样就不会挨饿、更不会觉得冷……”微不可闻地说着，宋怀杏陷入了沉默。
……该如何把搬家的事说出口？
何婉眠的头脑混乱不清，她既想早点结束这份煎熬、又想让此刻永远停留。
模糊地好像听到了谁的呼唤声……怀中的人微微一动。
“婉眠——”现在听得更清晰了，是妈妈的……何婉眠把宋怀杏搂得更紧了。
不要、不要找到她们……不要拆散她们。
而然，树叶被拨开的时候，何婉眠才意识到小孩子的秘密基地不过是矮灌木里的笑话。
……站在母亲的面前，被她用责怪而关切的目光注视着：“明明今晚就要搬家了……”
余光瞥见宋怀杏沉默的神情，何婉眠甚至想现在就抛下一切抓住她的手逃离。
虽然何母提议要送宋怀杏回家，但被她笑着拒绝：“明天见。”
现在的宋怀杏……笑容就好像蒙上了一层阴影。
因为她已经明白，她们没有明天了。
何婉眠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到。
两人在相反的方向分别，各自向前走着。
一步、两步，何婉眠抓着母亲的手在颤抖。
……六步、七步，这条路有这么漫长吗。
温柔的夕阳洒在身上，却不觉得惬意。
想要停下脚步，但身体不由自己控制。
……为什么母亲今天要来？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连告别的话语都还没说出口……为什么……
蓝色的蝴蝶从眼前闪过，停在原地才意识到那是幻觉。
母亲不解地看向她，何婉眠却逃避着她的目光。
……我是为什么而想活下去的呢。
何婉眠想起在手术室前的最后一刻。
渴望和宋怀杏再次见面，所以才想活下去。
没有遇到宋怀杏……说不定连活着的信念都失去了。
她的笑容也好、温暖的手也好，都如暖阳般温柔。
因此——选择的答案，从相遇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知晓。
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宋怀杏停下脚步——转过头，何婉眠就站在她身后。
“我不搬家了。”跑太急而调整着气息，何婉眠认真地直视宋怀杏。
“我们一起上小学、上初中和高中，然后去同一所大学吧。”
“一直在一起。”听完这些话，宋怀杏眼眶瞬间噙满了热泪。
刚刚还因为朋友的离开而神伤，现在得知她不会走了，宋怀杏就立马忘记了那些不愉快，哭着跑过去拥抱住何婉眠：“说好了哦？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宋怀杏抱得太过用力，何婉眠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站稳后她松开宋怀杏，伸出小拇指，露出坚定的笑容：“嗯，说好了，一言为定。”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