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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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温暖的艳阳天。
阳光从窗户透进来，被子和枕头都暖烘烘的。
胸口还残留着做完手术的钝痛，何婉眠坐在床上发愣。
真的活下来了……这一切就好像在做梦。
距上次遇到宋怀杏，已经过了十多天。
那时虽然平安地回到家，但是没多久病情就突然加重。
脸色惨白地被送往医院，又闻到了熟悉的消毒水气味。
怔怔地看着天花板，心想自己会不会要死了。
母亲紧紧握着她的手，就好像也怕她消失似的。
……我不会消失的。何婉眠无声对母亲说道。
因为交到了朋友……所以不会消失的。
还要和朋友在一起玩、做很多有趣的事情。
所以……我不想就这样死去啊。
泪水瞬间涌了出来，随着大门的关闭，手术室亮起红灯。
何母无力地跪倒在门前，何父在背后默默地揽住她的肩膀。
不知道等了多久，手术室的灯才熄灭。
刚被推出来的何婉眠，转眼又进了ICU。
就这样隔离几天才终于转入普通病房。
这几天无法得知孩子的状况，何母备受煎熬，神色憔悴了不少。
平时沉稳的何父也消失了，疏于打理的他变得衣着凌乱、胡子拉碴。
……亲眼见证到孩子平安无事，何母终于放下日日夜夜悬着的心，喜极而泣地转身抱住爱人，何父也紧紧把她抱在怀里，忍不住湿了眼眶。
在医院躺了两周，何婉眠终于可以出院了。
抚摸着绘本里的蝴蝶涂鸦，她不禁想起宋怀杏。
想见到她、想和她说说话……
带着这种强烈的渴望，刚出院的何婉眠就央求父母办了入学手续。
虽然父母想让她去更好的幼儿园，但却被她拒绝了。
一定要燕子幼儿园。因为宋怀杏在那里，所以非去不可。
今天就是第一天上学的日子。
正发着愣，何婉眠就看见保姆走了进来。
爸爸妈妈果然很忙啊……她正想着，突然回忆起母亲的话。
母亲说、她和父亲在努力研发一种叫做AI的东西，所以不能时常陪她。
还说下次会把实验品拿过来给她玩。
何婉眠没有抱怨，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等拿到那个玩具后，她打算带给宋怀杏一起玩。
绘本里也说过，喜欢的东西是要和朋友分享的。
坐在轿车里，何婉眠看向窗外。
孩子们都牵着父母的手往学校走去。
路上遇到朋友，孩子们便会笑着聚在一起吵闹，家长边提醒他们注意安全，边跟在后面聊着天。
何婉眠沉默地注视着窗外的景象。
……突然，眼前掠过熟悉的身影。
凑近窗户，身影的轮廓更清晰了……是宋怀杏，她正跟朋友走在一起。
何婉眠用手掌贴着车窗，为了看得更清楚，连鼻尖都差点碰到玻璃。
她们好像聊得很愉快，宋怀杏时不时会露出笑容……何婉眠一想到那笑颜是对着别人，心中就有苦涩的感情满溢而出。
这就是……嫉妒？
嫉妒她身旁的女孩子可以亲昵地挽住她的手……嫉妒她们可以并肩走到学校。
甚至开始想象自己也有着健康的身体，可以和她那么亲密无间。
一起牵手上下学，在路上谈笑。
踩着对方的影子、跳过地上的格子。
比赛谁跑的远，然后一口气跑到前方的十字路口。
何婉眠想着这些问题时，汽车已经远远把宋怀杏她们甩到后面了。
……即使手术后也不可能成为正常人。
不能跑也不能跳，孱弱的身体会伴随她一辈子。
侧过脑袋，何婉眠沉默地闭上眼。
待在老师的办公室，何婉眠观察着墙上孩子们的手工和涂鸦。
他们用蜡笔描绘着家庭，父母牵着孩子，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忽然，她注意到有张画非常与众不同。
上面没有爸爸，只有没有脸的女人、一条小黄狗和女孩。
女人离女孩很远，小黄狗陪伴在哭泣的女孩身边。整张画看起来都非常压抑。
落款是宋怀杏，用黑色蜡笔在角落端正地写着。
说起来，刚才在路上好像没有看到宋怀杏的父母。
……回想起宋怀杏如同太阳般的笑容，何婉眠无法相信这副画是她画的。
难道她是单亲家庭吗？而且为什么这张画的妈妈没有脸？
带着这样的疑惑，她对老师问出口。
“当然不是，我见过怀杏父母，她妈妈还挺漂亮的……为什么问这个？”老师奇怪地问，目光顺着何婉眠的视线移到了那张画，“你是指这张？啊、这个好像不是怀杏的妈妈……”
“……好了，其他小朋友也都到了，我们快去教室吧。” 好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老师笑了笑转移话题，“如果害怕就抓紧我的手，你放心吧……小朋友都很友善的。”
班里很吵，孩子们都围坐在一起玩闹。
老师拍了拍手，孩子们立刻朝这边看过来。
被那么多目光注视着，何婉眠默默地拉紧老师的手。
“这是新来的小朋友，名字是何婉眠，大家要和她好好相处，一起做朋友哦。”老师扶着何婉眠的肩膀，把她推到面前。
“好——”孩子们齐刷刷地应声，然后好奇地看着新来的同学。
……何婉眠把无处安放的双手背在后面，低着头凝视鞋尖。
“不用紧张，坐我旁边吧？”突然，她感觉到有人走过来拉住了她的手……这双手的触感和那时候宋怀杏伸出的手一样温暖。
抬起头，瞬间就对视上了宋怀杏含笑的双眼。
一想到她对别人也是那样笑的，何婉眠就闹别扭地不吭声。
“哎……小眠……”似乎认出了她，宋怀杏有些讶异，不过随后她就很高兴地笑起来，“怪不得觉得名字很耳熟，我们又见面了……没想到你真的会来这个幼儿园找我，我很开心哦。”
……实在无法抵御那个笑容，何婉眠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另一只手也轻轻抓住她的胳膊。
“来、我给你搬个椅子，坐我旁边吧。”宋怀杏带着她，从教室后面拿了空椅子。
“不要……只有我才能坐姐姐旁边！”何婉眠刚在右边坐下，坐在宋怀杏左边的孩子就抱住她哭闹起来，“呜哇……我不要她坐在姐姐旁边……”
吵死了。何婉眠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
但她还是不动声色地紧紧挨着宋怀杏，瞥向那个女孩子。
“好啦……不要哭了，本来你坐的位置就是给小眠的，现在都让给你了……待会儿要乖乖回小班哦。”宋怀杏摸了摸女孩的头，柔声安抚。
“我不回去！”女孩虽然不哭了，但还是很倔强，“我是大孩子了！要和姐姐待在一起。”
“……没关系吗？”宋怀杏困扰地看着老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女孩立马泪眼汪汪地看向老师，做出一副不答应就哭得更凶的架势。
“留就留吧，真拿你没办法……每次小班老师都找我要人。”老师受不住地摆摆手，随她们去了。
“太好啦！”女孩得到允许，破涕为笑地扑到宋怀杏身上，“姐姐姐姐……听到了吗？听到了吧？老师说我可以留下来……”
……这孩子真麻烦，何婉眠想着。
“对不起啊，小柯有些任性。”宋怀杏似乎也对这个孩子没辙，小声对何婉眠说，“待会儿我送她回教室……”
“我不回！”耳朵灵敏地听到宋怀杏的话，叫小柯的女孩立刻闹腾起来。
“知道了……不回不回。”宋怀杏满脸无奈，跟哄孩子似的安慰着小柯。
下课后总算把那个噪音制造机哄走了，被她折磨一节课，现在心情都变差了。
宋怀杏也终于松了口气，主动搭话道：“说起来……我之后也去过那条街，不过都没看到你。”
看到她，何婉眠心情才好转些：“当时我……”
当时我在医院……明明话已经到了嘴边，她却突然说不出口。
虽然朋友之间是不应该隐瞒的……但她害怕宋怀杏讨厌她。
手术的伤痕现在还留在她的胸口，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去除。
这么狰狞的伤口……见何婉眠迟疑，宋怀杏又说道：“不过能在这里见到小眠，我也很开心……以后就能一起玩了，下次我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
……秘密基地？正当何婉眠不解时，宋怀杏又拿出一个东西放到她手中：“对了……这是隔壁爷爷送我的口琴，他教过我吹小星星，下次我也教你吧。”
何婉眠看着掌心里的铁质口琴，虽然有些破损，但擦得很干净。
“吹吹看？”在宋怀杏鼓励的目光下，何婉眠迟疑地吹了一下。
“嘘……”啊……漏气了。
“对准这里。”宋怀杏耐心地引导着。
“嘟——”这次响到连宋怀杏都不由失笑，她把手从耳朵放下来，接过口琴：“还是我先示范一遍吧。”
没有嫌弃口琴上残留的口水，宋怀杏对着她刚刚吹过的地方，顺利地吹出清脆又悠长的口琴声。
“掌握要领就好啦，口琴很容易的。”稍微擦了一下，宋怀杏把口琴重新递给何婉眠。
“……哎，你怎么不说话。”宋怀杏奇怪地看着沉默不语的何婉眠，然后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耳根通红地慌乱解释道：“哇啊、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故意的，这绝对不是间接……啊我到底在做什么啊……呜呜快忘记吧……”
看着手足无措的宋怀杏，何婉眠扑哧一笑。
“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笑。”看到她的笑容，宋怀杏愣住了。
回过神的何婉眠立刻僵住嘴角，这次换她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笑得很好看呀！再笑一次嘛，我还想看看……”宋怀杏兴奋地凑到何婉眠面前，挠她的痒痒使劲逗她笑，何婉眠边无奈地躲着边往后退去。
“真是的……再让我……哇啊……！”宋怀杏突然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栽倒在地，何婉眠急忙去拉她，结果力气不够导致两个人都摔倒了。
“……好疼啊。”嘭的一声，宋怀杏吃痛地摸了摸头顶。
何婉眠也摔得不轻，她从宋怀杏怀里爬起来，胸口稍微有点闷。
“你没事吧？”轻轻揉着脑袋，宋怀杏抬头看向何婉眠。
“嗯。”调整着凌乱的呼吸，何婉眠点点头。
“总之先站起来吧……你压着我有点不好动。”这时何婉眠才发现自己整个身子都扑在了宋怀杏的身上，她连忙站起来，歉意地拉起宋怀杏。
“没关系啦，你没事就好。”宋怀杏笑嘻嘻地捏了捏何婉眠的脸，然后发现手感不错多捏了会儿，“……哇，小眠你的脸好滑嫩，捏上去跟果冻一样。”
“……”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何婉眠再次往后退去。
“好啦……让我再摸摸嘛，轻轻的。”宋怀杏一把抱住要逃走的何婉眠，亲昵地蹭着她的脸颊，“真的好软呀……蹭蹭。”
宋怀杏的手指碰到何婉眠的脸，掌心带着不可思议的暖意。
眷恋着她指尖的温度，刚刚还加快的心跳也逐渐放缓下来。
“啊……！”正当两人玩闹的时候，被送回小班的小柯再次窜出来，不满地拉开她们。
生气地用力拉走宋怀杏，小柯浑然不觉自己的指甲深深陷进她的胳膊，让她疼得皱起眉头。
“放开她。”看到宋怀杏受伤，何婉眠神色也冷下来。
“我不放……我不要姐姐跟你玩。”小柯紧紧揽住宋怀杏的胳膊，气鼓鼓地说，“姐姐是我的！只能跟我玩，讨厌的家伙不准接近姐姐！”
“……”何婉眠一言不发地看着小柯。
“小柯，你这样我要生气了。”宋怀杏从小柯的禁锢里挣脱出来，表情严肃地看向她，“你不能这么说小眠……而且我不是任何人的所有物，想跟谁待在一起都是我的自由。”
“呜……”小柯嘴一撇，眼看就要哭出来。
“……”这次宋怀杏没有安慰她，别开了头。
意识到宋怀杏是真的生气后，小柯明白泪水是无用的，不安地看着她：“姐姐……”
“我并不是你的亲姐姐……不要再这么叫了……”宋怀杏低声说。
听到这里，何婉眠有些讶然，她以为这个孩子是宋怀杏的妹妹，所以才不想和她计较。
“姐姐就是姐姐！”小柯伸手去拉宋怀杏：“我最喜欢姐姐了……姐姐不要不理我。”
刚碰到胳膊，宋怀杏就神色一变地收回手。
“……”何婉眠注意到宋怀杏的胳膊出血了，她默然地看着宋怀杏。
“你先回教室吧。”宋怀杏似乎不想再多说什么，转身回到了座位。
小柯注视着宋怀杏的背影，然后恨恨瞪了何婉眠一眼：“都怪你！”
“……”懒得理她，何婉眠转身去找老师要消毒工具和创口贴了。
口袋里还有没送给姐姐的糖，小柯不甘心地踢了一下墙壁，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我拿来了红药水和创口贴。”何婉眠坐到宋怀杏的旁边，用棉签沾着红药水轻轻涂在宋怀杏的胳膊上。
“谢谢，小眠真体贴啊。”宋怀杏很开心地笑着，“能跟小眠做朋友真是太好了。”
“……”默默涂完红药水，何婉眠撕开创口贴小心翼翼地贴到伤口处。
“小柯果然还是太黏我了……都怪我平时宠着她，真对不起。”处理完后，宋怀杏轻声说道。意识到她是在为小柯对自己没礼貌的事道歉，何婉眠摇摇头表示不在意。
“总觉得小柯很像我……所以下意识的就想去照顾她……”宋怀杏低着头喃喃，神情暗淡。
看到这样的宋怀杏，何婉眠不安地握紧了她的手。
宋怀杏就该像太阳一样活着，用笑容温暖所有人。
……这样悲伤的表情，不应该出现在她脸上。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