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
蝴蝶到底有多轻盈、花草的香气又是如何。
抱着这样的疑问，何婉眠沉默地翻着绘本。
如果没有这个病……她也一定能跟其他孩子一样去感受大自然吧。
去亲自触摸、感受这个世界，而不是被囚禁在医院里，默然地注视着窗外的树木。
父母的印象变得很模糊，只记得被妈妈抱过、坐过爸爸的肩膀。
有意识起就待在这个医院了，每天都只能看见长得和自己不一样的外国人。
虽然说着听不懂的语言，但慢慢地就弄懂了。
照顾自己的护士会给她看绘本，教她认识书上的动物和植物。
逐渐被绘本吸引后，就再也不去思考其他事情了。
也许就这样待着也不错吧……
但是、绘本终究也会看腻。
越看越会产生想感受世界的愿望。
为什么不让我亲手摸摸看树上的叶子呢？何婉眠这么问道。
护士温柔地摸摸她的头，然后把一枚叶子递给了她。
何婉眠愣愣地看着，一下子就被这个新玩意儿吸引了注意力。
“拿来当书签吧？”护士说着，然后离开了。
小心翼翼地把它夹入绘本，反复摩挲着表面的脉络。
每天的树叶都是不一样的……注意到这点后，就变得高兴起来，今天有些干燥、明天变得很脆……只要树叶枯萎了，护士就会拿新的给她，每片叶子都是不同的。
等终于玩厌了以后，秋天就到了。
秋天还没结束，正当何婉眠摆弄着枫叶的时候，就接到了出院的通知。
……终于不用做那些稀奇古怪的检查、还有吃难吃的药了？
虽然对相处许久的护士有些不舍，但何婉眠还是高兴起来。
刚下过雨，能感受到空气中湿润的泥土气息。
明明只是放线菌的味道，为什么会这么好闻呢？
比那些消毒水、还有药品的味道好闻多了。
何婉眠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在医院的时候，她每天都会吸氧。也许呼吸机里的氧气比外面更纯净……但是外面的空气掺杂了各种各样的味道，显得充满了生机。
还没享受多久，何婉眠就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胸口传来不适的感觉，何婉眠的嘴唇有些发紫。
戴上氧气罩后，才稍微缓解了这种不适感。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不安，身旁的人握住她的手。
这个人好像是爸爸妈妈的下属，因为他们很忙，所以让他来接她。
可是、让父母来接不是更好吗？何婉眠不太高兴地抽回了手。
终于见到了爸爸和妈妈，却没有特别的感觉。
有些陌生地看着他们，母亲蹲下来紧紧抱住了她。
……妈妈的身上，非常好闻，是香水？总觉得很安心……
但这份安心感还没持续多久，何婉眠就感受到母亲的肩膀在颤抖。
为什么要哭？父亲也深深地看着她，眼神十分复杂。
“妈妈对不起你……让你出生在世界上，遭这份罪。”听到了母亲的哭声，何婉眠茫然地感受着母亲的无助，她不懂、也不明白母亲在说什么。
“没关系了……剩下的日子里，妈妈和爸爸会陪着你的。”母亲说道。
剩下的日子？自己要死了吗？何婉眠更加迷惑了。
她才刚刚感受到世界，为什么又要死了呢？
世界上的其他孩子也是这样的吗？还是说只有自己无法变成大人？
抱着这样的疑惑，何婉眠回到了原来的家。
……胸口的不适感越来越强。
连走路都觉得累，刚走几步就不得不蹲下来缓解胸闷。
最后连走路都懒得走了，何婉眠靠在窗边，沉默地看着窗外。
这里也不过是另一个囚禁自己的地方而已。
但是有妈妈的温暖和爸爸的依靠，还是比医院幸福多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何婉眠静静地翻阅着书籍。
偶尔可以听见窗外传来孩子们的喧哗声。
好像玩的很开心，我也可以加入吗？何婉眠思考着。
他们会欢迎我吗？他们会接纳我吗？
他们会对身体有缺陷的自己……伸出手吗？
她想去外面看看。
就这一次任性……她想去看看。
忍受着痛苦，一步步挪到了家门口。
边蹲下舒缓着气息，边聆听着那些遥远的欢笑。
站起来，深呼吸后踮起脚打开了门。
阳光懒懒地洒在人的身上。
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远处传来了自行车的车铃，还有模糊不清的叫嚷声。
一步步走下台阶，向往着外面的世界。
慢慢地、走着，然后跑了起来。
心脏仿佛快要跳出来，在胸口鼓动着。
……我果然还是。
无力地放松全身，瞬间就跌倒在地。
“没事吗？”听到了稚嫩的询问声。
抬起头，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女孩。
脸颊红润、肤色也非常健康。
就好像是跟自己不一样的物种。何婉眠黯淡地低下头。
“我扶你起来。”有些吃力地把她扶了起来，何婉眠注意到女孩的侧颜非常好看。
明明心脏还那么痛苦，手指和嘴唇也都发紫。
但是……不可思议地却能慢慢安心下来。
“你好瘦啊，胳膊也很细。”女孩等她站稳才松开手，注意到她的脸色后吓了一跳，“怎么……你的脸色好苍白，没关系吗？你家在哪里？我带你回去吧。”
不要……不想回家。
何婉眠立刻摇摇头，然后沉默地注视着女孩。
“那、我带你去附近的公园休息会儿吧。”女孩轻快地笑起来，笑容看起来非常明媚，就好像是冬天的太阳……很温暖，却不刺眼。
走走停停，花了好久才走到公园。
何婉眠累的全身都是汗，女孩却没有嫌弃，很贴心地用手帕给她擦汗。
坐在秋千上，何婉眠缓了口气。
“累了吧？要不要喝水？”女孩从身上取下水杯袋。
没有拒绝，何婉眠接过水一口气喝下去。
结果喝太急被呛到了，女孩连忙帮她顺着气：“不用那么急呀。”
好不容易缓过来，何婉眠发现外面的世界也没有那么好。
走路累人、喝水也累人。
“好啦，总之你先休息一会儿，我给你讲点有趣的事吧？”女孩看到她有些低落，立马笑着说道，“我今天呢、在附近发现了很漂亮的蝴蝶，色彩斑斓的，就好像花朵一样。”
“……”蝴蝶、蝴蝶……何婉眠想起了绘本上的图案。
“我对它招手，然后它就真的飞过来停在我的指尖上，很神奇吧？”
现实里的蝴蝶看起来是怎么样的呢？想摸摸看。
“不过她停了没多久就飞走了，然后我就跟着它跑，跑啊跑，就跑到了一条从没来过的街道。”女孩继续说着，看起来很开心似的，“结果啊、它来到那条街后，转眼间就不见了，正当我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就看到你摔倒在我的面前。”
“……”即便何婉眠没有给出回应，女孩也说得兴致勃勃：“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吗？一定是蝴蝶引导着我来帮助你。”
何婉眠正打算开口破坏女孩的幻想时，突然看见一只蝴蝶飞到了她的眼前。
……是非常美丽的蓝色蝴蝶，翅膀上带着绚烂的斑斓。
这里原来还有这种蝴蝶吗？何婉眠不由自主地对蝴蝶伸出手。
蝴蝶好像在回应她，轻轻停留在她的指尖。
“啊……这就是我之前看到的那只。”女孩在一旁说着。
听女孩这么说，何婉眠突然也开始相信遇到她是缘分了。
注视着指尖上的蝴蝶，在心中询问：真的是你让她来帮我的吗？
蝴蝶轻轻扑闪着翅膀，就好像在在回答似的。
“真奇妙啊。”听到了女孩的感叹，“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蝴蝶。”
何婉眠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正当她打算把蝴蝶带回家的给爸爸妈妈看的时候，蝴蝶就突然飞了起来，留下一抹蓝色的背影，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女孩很可惜地在一旁叹着气，然后转过头问何婉眠：“说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何婉眠不知道该不该把名字告诉她。
“我叫宋怀杏。”女孩见她犹豫，很干脆地报出自己的名字。
“何婉眠。”于是何婉眠也说出自己的名字。
“真好听的名字，那我以后就叫你小眠怎么样？”宋怀杏自然地对何婉眠伸出手，“你住那条街上吗？总觉得没看到过你……以后再一起玩吧。”
“……”自己还有以后吗？何婉眠产生了迷惘，沉默地盯着女孩伸出的手。
“没关系的！既然住在附近的话，就说明你也是燕子幼儿园的对吧？”女孩依然对何婉眠伸着手，笑容挂在脸上，“幼儿园里也可以找到我，我是中班的，随时都欢迎你来找我玩。”
幼儿园……啊，女孩在幼儿园上学吗？
她也想再跟她一起玩……去幼儿园就可以见到她吗？何婉眠迟疑地伸出手握住宋怀杏。
见她伸出手，宋怀杏笑容更加灿烂了：“太好了，握手以后我跟小眠就是朋友了。”
……朋友，何婉眠反复咀嚼着这个词。
同龄人、朋友？思考着，心情也变得高兴起来。
其他孩子都像宋怀杏那样热情吗？还是说只有宋怀杏是特别的？
不知道为什么，何婉眠就觉得宋怀杏是特别的。
因为是第一个朋友，无论那个人怎么样对她来说都独一无二。
能交到朋友真是太好了，能遇见宋怀杏真是太好了。
多亏了那只蝴蝶……何婉眠想着，谢谢你让我交到朋友。
回家以后就把这件事跟母亲说吧。
说她出门了、说她看到了漂亮的蝴蝶。
……说她和宋怀杏成为朋友了。
对了……她也要去上幼儿园。
因为朋友在那里，所以她也得去。
然后在幼儿园再次跟宋怀杏见面吧。
下次得说更多的话、聊更多的事。
因为是朋友……有着太阳般笑容的朋友。
蝴蝶停在草丛中，默默地注视着何婉眠的背影。
等看不到那道背影以后，它才重新飞了起来，扑扇着翅膀消失在天空中。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