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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我的一个财主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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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凄冷的月光从天牢的窗户外洒进来。
他躺在杂草堆上,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
这雪,差不多下了两个时辰了吧?
月光洒在青年棱角分明的脸庞,他不自觉地笑了起来。不知是他眼里有月光,还是月光映入了眼,总觉得那双黑晶晶的眸子里有熠熠的流彩。他的语调轻松而狡黠,说道:“嘿嘿,月黑风高杀人夜,大雪纷纷藏尸天。”
狱卒并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狱中的青年,压低了声音说道:“他便是那骠骑大将军薛舟月?去年冬月刚提拔为武官之首,怎么一年不到就沦落至此?”
这薛舟月虽然年纪轻轻,但早已是家喻户晓的小战神,乾宗皇帝身边的红人,紫袍鱼袋,佩剑上朝。正是风光无限之时,突然间就从青云端被拽了下来,还是因为一桩牵连甚多的命案,真叫人纳罕。
另一名狱卒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说道:“嘘——上头交代了,这事儿我们不可妄加议论。”
正在狱卒们腹诽之时,瞧见外头走来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虽然二人皆步履从容,但是能够明显地看出来,前者的身份更为高贵,穿着举止也更为气派。
“这不是沈侍郎吗?”
狱卒认出了走在后面那人正是刑部侍郎沈泰伯,而走在前面的人却未曾见过。不知是哪位世家贵公子,竟然有这么大的面子让刑部侍郎作陪。
那贵公子穿着鸦色斗篷,风帽遮住了大半张脸。他说话声音极好听,低沉中带了几分稳重,稳重中带了几分疏离,说道:“有劳沈侍郎了。”
即使是面对身份比自己低的人,他也保留着极好的家教修养。
只听见沈泰伯道:“您星夜兼程归来,舟车劳顿,依旧不辞辛苦。比起您,下官所做本就是分内之事,算得了什么呢?”
他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正当狱卒们腹诽此人究竟是谁时,只见他停在了薛舟月的牢房门口。继而看见沈泰伯亲自拿了钥匙,将牢门打开。
“薛将军,您看看谁回来了。”
仿佛一滩烂泥似的躺在杂草堆中的薛舟月,懒洋洋地望向沈泰伯身边的人。他的目光没有波澜,看到对方的出现仿佛情理之中,歪嘴一笑道:“嚯,老息。”
他不看也晓得,息风白一定会来。偌大一个朝堂,想救他并且能救他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息风白。
那人慢条斯理地将兜帽放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贵气的俊秀青年。他松了松金丝如意扣,露出了里面茶白色的衣领,上面绣着繁复而精细的云中白鹤,高贵而优雅,一派翩翩贵公子的气派。
息风白没有说话,只是皱了皱眉头。那侍郎沈泰伯作了个揖,知趣地掩门离去。
“听说你小子杀了喻培风?”息风白的语气中有几分嘲笑的意味。
“你看我像吗?”
“你?有动机,没本事。”
许是升官升得太快,年纪太轻,早年太放荡,京城上下对薛舟月此人又是羡慕钦佩,又是质疑不屑。骂他“匹夫”、“无赖”、“混世魔王”的也不少,但也只有息风白一个人敢当着他的面儿讽刺他的。
“……”
被息风白一语道破,平日里牙尖嘴利的薛舟月一时语塞。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人拿薛舟月和“双璧”相比。人们总是对过去抱有一种不切实际的假设:如果喻家兄弟没有降戎,那武将一把手的位置,也轮不到那薛某人坐。如果喻家兄弟没有降戎,也许燕云十六州能提前一年收复。如果喻家兄弟没有降戎,大秦和突厥可不是签订修好盟书,而是突厥俯首称臣。
然而,事实上已经没有了“如果”。
时也命也,薛某人似乎是这场战争中唯一一个幸运的人。
“外边儿的消息称,昨日喻培风赴宴归来,醉酒在马车中小睡。而你醉酒闹事,拦下喻培风的马车,一刀将其杀害。”
薛舟月神态自若,仿佛所说的事情与自己无关似的。他用手比划了一个无奈的姿势,笑嘻嘻地说道:“那我可真厉害啊。”
“你已经不是十几岁的人了,应该对你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负责。”
“这也不是我该负责的事情。”
“你真的没有杀人?”息风白再一次问道。
薛舟月摇了摇头。
息风白沉默良久,说道:“虽然有点麻烦,但你的命,我救。”
听到这番承诺,薛舟月似乎并没有惊讶,只是淡淡道:“老息,我这一出事,难免有人会趁火打劫。我那府邸并不安全,我有一个妹子想送去你家避避风头。”
息风白轻笑一声,说道:“哟,你又哪来的妹子?”
息风白加重了“又”的咬字。
薛舟月答道:“我的远房妹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不认得。”
“成。”息风白道。
两人聊到此处,便不再寒暄。
息风白正要走,忽然想起来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
“乌衣巷东边的校场,又死一个。昨晚下了一场好大的雪,尸体埋在雪里,巡街的士兵经过了好几次一直没发现,直到天亮时发现雪被染红了。凶手的手法干净利落,与前三桩命案手法相似。”
薛舟月挑了挑眉:“哦?”
“说来也巧,你认得死者。”
薛舟月将手臂枕在颈后,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谁?”
“许夷微。”
薛舟月嘴角一弯,骂道:“活该。”
息风白瞥见薛舟月的指甲缝里尚存的血迹。
“指甲该剪了。”
“谢谢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