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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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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女神伊什塔尔破坏了乌鲁克国境内的土地,但天之公牛已死,只要度过这一年,明年就又能迎来农作物的丰收。
这期间,吉尔伽美什命人打开乌鲁克的粮仓,往年收成不错,积累下来的储蓄足以支撑度过这次危机。
一切看似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只是恩奇都在回来后就一睡不起,吉尔伽美什王在他身边守了七天七夜,衣不解带的照顾着自己的挚友。
但恩奇都始终没有醒来,他被病魔缠身,梦中痛苦呓语不断。
“吉尔伽美什,你说过我会不自觉从身边他人身上掠夺,”渡久亚坐在床铺的一边,他握着当他在这个世界睁眼后见到的第一个生物的手掌,嘴唇干枯,眼神疲惫:“难道这是因我在他身边停留太久造成的后果吗?”
王者吉尔伽美什的脸色比他好不了多少,他在床铺另一端仔细端详恩奇都的脸色,他睡了这些天,脸色却越来越差,肤色透着不健康的色泽,那继承了神妓莎姆哈特美貌光辉的容貌就像一朵逐渐步入枯萎的花朵。
“少自大了,杂种,”吉尔伽美什口气算不上好,但说的话很中听,“本王的挚友岂是会轻易受你本质影响的弱旅。”
第八天,第九天,恩奇都也没有好转。
女官西杜丽多次前来,请求吉尔伽美什王去休息一下,哪怕小憩片刻也好,但王充耳不闻女官的垦词。
西杜丽无法,只好把恳求的目光转向渡久亚,但他只是静静的反问了一句:
“若是恩奇都在我们小憩片刻时,一个人去往了冥府该如何是好?”
西杜丽无言以对,只好让人在四周点起安神的香,尽量想办法减轻这群固执男人们精神上的疲惫。
安神的香换了一批又一批,第九天和第十天,恩奇都的脸色失去血色,开始变得像死人一样青白,只有他微微起伏着的胸膛还显示着他留有一息。
第十一天和第十二天过去,恩奇都睁开了眼睛,他马上就看到了他所爱的人们和爱他的人们都聚集在他的床前。
“恩奇都…”吉尔伽美什握着恩奇都的手,他几乎说不出话,他能看出来恩奇都眼中的神采是因为回光返照,他的友人即将步入冥府,莫大的悲怆袭击了他的内心。
“吉尔,渡鸦,”恩奇都左右看看,发现自己两只手都被人紧紧握着,“你们抓的太紧了,让我在梦里都感觉被人拉着不放。”
“不抓紧点,你就走了,”吉尔伽美什的声音低哑又缓和,“发生了什么,你怎会变得如此衰弱?”
“创造我的女神,在梦中给我传了话,”恩奇都的神情平和,但热泪却从他眼中滚滚涌出来,“作为杀死天之公牛的惩罚,我就要死了。”
“天神们决定在我们之中选一人降下神罚,他们最后决定是我来承担这一切诅咒,我的朋友们,”恩奇都的眼泪打湿了挚友们的衣裳,他的哭诉声让人们痛彻心扉。
“恩奇都,你此刻的痛苦让我恨不得以身代之,”吉尔伽美什眼中浮现一丝对自己的痛恨,“我会尽一切所能做的恳求天神们放过你,我会用不计其数的黄金为他们铸造神像,叫人们日日夜夜的歌赞他们,只要能让他们收回对你的诅咒,叫我做什么都好。”
“吉尔,”恩奇都的眼泪止住,他动容的回应王者的真心道:“我不要你为我舍弃自己的骄傲,我的死乃命中注定,我的命运早就被众神决定好了,我不想死,正如战士不愿在战斗中落败,但我更不愿你为我向神明称臣俯首。”
“恩奇都……”吉尔伽美什闻言,心中更是悲痛难安。
“吉尔,不要为我悲伤,逝者的名字本应随着时光从人们记忆中淡去,但我的名字,恩奇都,会因你而光耀千古。”
“恩奇都…”吉尔伽美什正要开口,但被预感到自己时间不够了的恩奇都开口打断,他突然握紧了渡久亚的手,急急的说:
“渡鸦,不要靠近……”
恩奇都想要传达的事情终究是没说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眼中光彩消失,紧接着躯体就在两人手中化作泥土尘埃,被风一吹,就消散找不见了。
“天神……”吉尔伽美什咬牙切齿的诅咒那群把恩奇都从他身边带离的神明们,其中女神伊斯塔尔的名字尤甚。
“吉尔伽美什,”渡久亚把沾有恩奇都躯体尘土的那只手掌紧紧手握,他紧接着问道:“冥界该怎么去?”
冥界由女神埃列什基伽勒掌管,死后的人无一例外都归属她的掌管,就连天上的神明也无法干涉她的地盘。
如果能从女神埃列什基伽勒那里要回恩奇都的灵魂,就可以令他在人间复活。
“西杜丽,”吉尔伽美什眼睛猛然亮起,他唤来女官,想叫她来帮助自己准备下冥界所需要的东西。
“不行,绝对不行!”西杜丽听了他们的想法后,强烈反对。
“那可是冥界,一旦去了就回不来了,我知道王您承担着失去恩奇都大人的巨大悲痛,但您绝对不准去冥界,渡鸦大人也请别煽动王的行为!”
西杜丽这番话完全是为他们着想,是以吉尔伽美什也说不出什么呵斥的话来。但既然西杜丽打定主意不会帮他们打开冥府的道路,吉尔伽美什就想了个借口把她支走。
“王,请您多为乌鲁克的国民着想一下,千万不要把自己置于险地。”西杜丽走时还气呼呼的。
确认西杜丽不在附近后——
“本王要去。”
吉尔伽美什对着渡久亚宣布:
“就算西杜丽不帮忙,本王也知道打开去往冥界通道的办法。”
“那真是再好不过,”渡久亚说,“要是你再能借我一把能够对神造成伤害的武器就更好了。”
“你这家伙胆子不小嘛,”吉尔伽美什对他的话感到很满意似的眯起了眼睛,“你是本王见到过的第二个勇于直面自身欲望,能够赤|裸坦诚需求的人,本王很欣赏你这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接下来要把恩奇都从神那里抢回来,可能会碰上要跟神厮杀的场景,我就感觉胸口闷的厉害,血液不自觉的沸腾起来,”渡久亚按住自己的胸口,有些困惑于自己的反应,“胸腔就像要裂开一样疼痛不已。”
“哈哈哈哈哈,你这傻瓜,”吉尔伽美什被他逗乐了,他用力的推了一把渡久亚,语带亲昵的说:“去吧,本王的宝库为你打开,想要什么武器就去拿吧。”
出发前,吉尔伽美什与渡久亚站在神庙的大厅里,祭司往他们身上涂抹香油,女侍端来美酒佳肴,最终,开启冥界通道的时刻来临了——
吉尔伽美什招出王之财宝,金色的涟漪对准土地某一处狂轰乱炸了片刻,开出一条直通地下的道路。
“从这里跳下去,就能到达冥界了。”
渡久亚拿着从吉尔伽美什的宝库里找出来的半臂长的一对匕首,他来这个时代第一次拿起这种武器,却总觉的十分怀念,拿在手中的感觉就像与自己双手交握。
“那我先下去。”
对吉尔伽美什的话没有怀疑,渡久亚跳进了直通地下的洞口里。
“王!请住手!”西杜丽被这边的声响吸引过来,疾呼着跑过来,但吉尔伽美什在她赶到之前,就追着渡久亚的脚步从洞口跳下。
“王!”西杜丽趴在洞口边缘,视野所见只有一片深黝不见底的黑暗,她瞧不见吉尔伽美什光辉的身影,也听不见王的声音。
吉尔伽美什在黑暗中降落了一会儿,就踩上了冥界的土地。但等他落地后,却没看见早一步先他跳下来的渡久亚的身影。
吉尔伽美什王往前走了几步,脚下踩到什么东西,他捡起来一看,是渡久亚戴在身上的其中一把匕首的刀鞘。
只有刀鞘在,人却没了。
吉尔伽美什沉默了一瞬,抬手招出王之财宝,对着冥界的土地毫无目的的狂轰乱炸一气。
很快就有人来制止他来冥界搞破坏的行为了。
“停手吧,吉尔伽美什王啊,”冥界女神埃列什基伽勒呈现在人面前的形象是个巨大的骷髅,她用毫无起伏的声音诉说道:“你所寻找的,都已不在冥界,恩奇都的意志已随躯体在天地间消逝,就算你把天地翻转,他也不会再回来。”
“……那那家伙呢?”吉尔伽美什举起手中的刀鞘问道,“那家伙被你藏到哪里去了?”
“异界的新星,白色的乌鸦,不详之人啊,”女神埃列什基伽勒的话语顿了顿,用一种吉尔伽美什能听出其中同情的声音说:“他不该靠近冥界的,众神视他为混进自己花园里来的小虫,却又不能在异世盖亚的加护下对他直接出手,但他一旦踏入冥界,就是自己投向了死路,恩奇都临终前难道没有告诫你们吗。”
吉尔伽美什沉默了,恩奇都死前根本没把话说完,他哪里知道渡久亚一踏进冥土就会死。
“回去吧,乌鲁克的王者,你的臣民都在地上盼着你归去,你的祭司长时时刻刻向神祈求你平安无事,回去吧,吉尔伽美什,这里还不是你该停留之地。”
吉尔伽美什在情感上仍不愿意相信女神埃列什基迦勒所说的话,但他走遍冥界,翻找过冥界每一寸土地,也没有找到那两人的踪影。
王独自失望而归。
“王!”西杜丽看到吉尔伽美什归来后,喜极而泣。
夜里,吉尔伽美什罕见的做了梦,时间大约是几千年以后,在极东之地的一座小城,他看见旧友们的身影与火焰交织……
“你们这些家伙,真是让王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