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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傀儡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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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青璇抬步走进去,坐在这个人的对面,他将手里的油灯放在桌面上,屋内一下子亮堂了起来。
暗黄色的烛光,照著一张白苍苍的脸,面上稀落著凌厉的细纹,他的鼻子高挺,在一侧面上拉出淡灰色的阴影,他的面部线条极为坚硬,有一种无法碰触的尖刻感,他比最锋利的刃还要危险。
他的眼睛凹陷在眼眶里,眼白有些浑浊,在灯火的映照下他的眼睛惊人的亮。
这个人很神秘,他只知他叫奇骨,听闻一些他的来历,其他一概知之不详。
“此事说来就话长了,牵连甚多,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听他明显推脱的言辞,夏青璇认定他不会继续说下去,准备另换一个问题时。
听他说道:“你可知宴锦溪和燕层允的过往。”
夏青璇点了点头,他知道一些,这两个人在江湖上是有名人士,关於他们的故事,总是谈不玩的。
传闻宴锦溪容貌昳丽,品行良好,同时舞刀弄剑无一不精,是个才情双绝的女子。
众人都知她钟情於燕层允一人,当时燕层允钟情於另外一个女子,并娶她为妻,宴锦溪的爱恋注定是要无疾而终的,但是宴锦溪是个痴心人,她对外宣称,此一生非燕层允不嫁。
众人无不唏嘘感叹,这麽才貌绝佳的女子,为了一个男人,白白虚耗青春。
然而上苍不知是在眷顾这个可怜的痴心人,还是在惩罚这个企图断人姻缘的第三者。
不久之後,燕家突生一场变故,燕层允的爱妻在这场变故中玉陨了,她亡故之後,燕家的风波并未平息,尚处在风口浪尖上的燕家,稍有不慎就会元气大伤,宴锦溪听闻此事,便去搭救燕家,通过她的助力燕家挺过了这一劫,燕层允为了报答她的搭救之恩,便答应娶她为妻。
之後,宴锦溪如愿以偿的嫁给了燕层允,她以为她无怨无悔的付出,燕层允终有一天会爱上自己……
但是燕层允始终没有忘记他的发妻,娶了宴锦溪以後,就将她晾晒到一旁,当初肯娶她,不是为了什麽,仅是为了回报,实现他的承诺。
宴锦溪生下燕江靥後,又过了七八年,在一场任务中丧了命。
见夏青璇点头,奇骨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表情有些诡异,他说道:“那你可知江南宴氏一族。”
不等夏青璇回话,他又立刻语气悠然的说道:“宴这个姓你应该曾有耳闻,虽不如燕家声明远外,在江南地区也是赫赫有名的一族。”
“听闻一些。”夏青璇回忆著说道。
宴家傀儡术和燕家机关术,每一个都是独霸一方的绝技法门,威力旗鼓相当,只不过在灵活性和诡秘的运作上机关术要更胜一筹。
傀儡术,顾名思义,是特殊的秘法操控傀儡用於作战,不损一兵一卒,便可达到杀敌千百的目的。
世人皆道机关术神秘莫测,其中藏有万千变化,难解玄机,却鲜少有人耳闻傀儡术的奇异诡谲。
因而傀儡术不如机关术有千变万化之精妙,又不及南疆蛊术的诡秘恶毒,所以很少有人提及。
如若,真较量起来,傀儡术未必会输给前两者,其中法门,也是玄乎其玄。
傀儡术名声不广还有很大一方面,这种术法极难,不易炼成,整个元凉国他知道的,也就只有一脉会使用傀儡术,那便是江南宴氏一族。
“宴锦溪就是江南宴氏一族的族人。”奇骨看著夏青璇他说道,他的目光是一种无法琢磨的深沉。
关於宴锦溪是宴氏一族的族人,著实让夏青璇有些震惊,传闻宴家和燕家是死对头,两族间的矛盾能追溯到几百年前。
若果真如此,他们为何会成亲?随即他又想到,江湖上没有任何关於宴锦溪身份的传闻,燕层允应是不知她真正的身份,才答应娶她。
至於两者之间有什麽深恶痛绝的大仇,竟能持续几百年之久,他所知不详,江湖上各种传言也很模糊,多是一些没有靠谱依据的谈论。
“关於她的死有很多复杂的原因,其中一方面,是因两人家族的世仇。”奇骨微的垂下眼睛,眸光淡了一分,他似在追忆多年前的往事。
夏青璇发觉,他一直都处於微弯状态的手轻动了一下,手指向前平直而放,伸展手指。
又用左手抚了抚手套上的几丝折痕,直到手套上平滑没有一丝的褶皱为止。
夏青璇的目光停在他的手上,泛著灰暗的光,蚕丝锦缎的料子,看上去却有一种铁的质感。
听闻,每一个傀儡师都会带有一双手套,他们是靠几缕细线来操纵傀儡作战杀敌,长线细如发丝,坚韧锋利,很容易切断手指,所以傀儡师都会戴一双手套用作防护。
“此言何意?”夏青璇问道。
燕家和宴家敌对的关系,都是前几代人的恩怨了,总不会因此,燕层允知道真相後,心有怨愤而杀了宴锦溪吧。
火光映入奇骨的眼睛里,清晰可见一个火苗的形状,他的目光变得渺远。
他抬头望了一眼夏青璇,不明意味的笑了笑,他说道:“燕家和宴家,两者本属同一宗族,三百年前,在机关术的运用上两者出现分歧,一部分族人脱离燕氏一族,自成一脉,自取其姓为宴。”
闻言,夏青璇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他不曾听闻,两者之间竟还有这麽一段深厚的渊源。
江湖上传闻两族有世仇,却不知根源为何,他原以为只是触犯的对方的利益,才导致了兵戈相向,不想两族竟然同根一脉。
现在想来宴家的傀儡术,究其原理倒是於燕家的机关术颇有几分相似,都是以物用作媒介并以操控。
旋即他又想到,奇骨所言两族在机关术运用上出现分歧,最终导致决裂,那所谓的分歧又是什麽?能将一族分裂两半的,并不是简单对和错的问题。
夏青璇思了良久,也没有头绪,他开口问道:“机关术使用上的分歧是?”
问出口时,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像是预知一个灾难,却无法避开。
奇骨笑了起来,他的嘴角微微弯起,灰暗的眼底流露出一抹猩红的狂热。
而此时,他的笑脸在半晦的灯火下,竟有一种阴森的诡谲感,像是在灰暗的夜色中,趴在窗户上的鬼影,只匆匆看上一眼,都令人不寒而栗。
他说道:“这是很简单的一个问题,你应该能猜的到,前提是需要湮灭人性。”
他盯著夏青璇的眼睛,嘴边的笑容在扩大,是冰冷的又带著阴森。
湮灭人性,这是一句蕴藏了强烈的暗示性,又极端可怕的话。
夏青璇顺著他丢出来的引子开始思考,瞬息间脑海中浮现几个念头,稍加思索但都不对,还不够灭绝人性。
舌尖滚动品味著他暗示的那句话,一道白光在他脑海中闪过,他明白奇骨话中之意。
顿时,一丝寒意从他的心中生起,蔓延到舌根,他说出的话,都微微的冷凉。
他缓缓说道:“所谓的分歧,便是一部分族人想将机关术用在活人身上。”
“不错。”奇骨说道。他的声音中夹杂了一丝自得的笑意。
寒气在心里加重,吸入的空气都变的冷了,夏青璇的眉头轻的一皱。
将机关术用在活人身上改造人体,这是违背天道的法门,两者结合之後,谁知会造出什麽怪物来。
况且,这法子本身就是一种残忍的,不容於世的畸怪法门,不怪乎燕家会因此而族内决裂,只要还存有人性,是不会任由这种东西出现在人世上的。
“燕家掌握著强大的机关术,甚至能改变天地的命运,然而他们却不知该怎麽更好的去利用。”奇骨轻动了一下佝偻的身形,他挺直腰背,颔首说道。
他的眼神有一丝奇怪的艳羡,话到最後又变成刻骨的讥讽。
“只是一味的追寻精妙绝伦的机关设计,不去用机关术制造出更可怕的武器让世人畏惧,不敢再去窥视不属於他们的东西。”
他平静叙述的语气,渐变激烈,音量也随之加高,转为一种阴森森地嘲讽。
“正是因为他们的怯弱,三百年前的雪顶之战,才会死了过半的族人,险些灭族。”
“另外一部分族人,只是提出来一个正确又前所未有的想法,想让机关术更上一层楼,而另外一半族人则认为这是邪道所为。”
他冷哼一声,微的扯起嘴角,面上的表情是流露出鄙夷,又说道:“何为正,何为邪,一切的历史,还不都是胜利者说了算,失败者根本没有说话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