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Fish废鱼

14、大明宫（十四）

　　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

　　少年将军，何其英豪，不过解马归来，他不还是守在这皇城下，陷于这朝堂中，勾心斗角对敌于己。

　　小枫坐了马车掀开帘子遥遥的看向内城，果然看到裴照就立于城门之上，像是等着什么人送上门来，鱼儿，上钩了。

　　“师傅，停车，阿渡我们回去吧。”

　　清冷的月光就洒在裴照的铁甲之上也照在这巍峨的宫墙之上，威严肃杀。她好像从没见过裴照身着常服的样子，永远是一身明光铠，铁甲凌凌，眉目冷峻。他永远是拧着两道剑眉面无表情的样子，若不是当初他放了米罗一次，她当真以为这个男人是一座没有感情的战争机器了，原来他也是有动容的时候吗？不管为何，身动就易心动，有一就有二，第一次或许是无心之失第二次嘛……

　　阿渡盯着城墙上的裴照却显得有些慌乱，紧紧的握住了小枫的手，倒引起了她的一阵调笑。

　　“你怕什么，怕他吗？如今我们都在内宫他一个臣子不管是澧朝的臣子还是李承鄞的臣子，他的手都是伸不进来的，还是你觉得怕他抓住我们的破绽起了疑心。”

　　小枫笑呵呵的刮了一下抱着酒坛子腾不出手的阿渡的瑶鼻又轻声调笑。

　　“阿渡啊，你这个傻丫头，万事求一个天衣无缝才是要不得的，我若是嘻嘻哈哈整日像个傻子一样待在宫中才是叫人生疑或是轻看了。没有人会真的看中一头蠢驴，我真这么傻谁还能跟我们合作呢，太过完美无缺不会让人觉得你精明，只会被当成真的傻子，你当真觉得他们会认为自己能一直瞒得住我吗？阿渡，露些破绽才好，这样就不会显得太聪明或者太傻，他们觉得你不过尔尔只是些小伎俩才会急于对你动手又对你生些忌惮。裴照一开始没跟李承鄞说清那些事，现在也不会说。我们现在一切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与其犯大错不如故意抛了漏洞给他们，况且，疑中生疑，真真假假的才看不出真切，才能有机会把火烧到别人头上去，人呐，怕的不是别人蓄意谋害而是自己生疑，别人说再多做再多都抵不上他自己一个念头，我们如今的能力只能现出一分，剩下的九分让他自己想去，不过什么时候太子妃知道丹蚩的战事倒是要找个合适的由头和机会，现在可是万万不能的。”

　　裴照冰冷的目光就盯着城楼下方打闹的主仆二人。或许真是他多想了，九公主是个活泼跳脱且心直口快的性子，若真的有什么问题就算自己看不出宫中其他人也不是瞎子，她只要安安心心的当澧朝的太子妃就好，不过顾剑行事越来越逾矩了，他是殿下的表哥又是柴先生的爱徒，却是对他过分放任了。看着笑的畅快的小枫和皱着脸的阿渡裴照不禁愉悦了几分，看来不记得也是好的，上京自是比西州好的，她如今贵为太子妃又颇受皇家宠爱，至于以后如何也只得看西境和她的命数了。

　　“将军，属下来报。”

　　两个鼻青脸肿小兵来到城墙之上单膝跪下向裴照请罪。

　　“说。”

　　“将军，我二人本跟着九公主却被人揍了一顿打晕了过去，等醒来公主和那恶贼早已经不见，我二人醒时天色已晚四处追寻寻得公主在一酒肆内，那小贼和公主相谈甚欢，将军您看…那公主和那小贼是不是……”

　　“可看清那贼子的相貌了？”

　　“看清了看清了，那贼人猖狂至极殴打我二人数时后又在酒肆中得见，是个身着白袍相貌俊朗身手了得的人物。”

　　“此人若真是公主手下武功又比你二人高出许多能让你们得见他的容貌，愚蠢。”

　　“属下愚钝。”

　　裴照的目光仍是紧紧的追随着小枫二人的身影面上却未显露分毫，两个战战兢兢伏跪在地的小兵没得他目光的半分施舍，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城楼又朝北方望去，声音却毫无波澜的响起。

　　“自去领三十板子，以惩不力之过，如若再犯，你们就不必再待下去了。”

　　“是，多谢将军开恩。”

　　裴照自是看不见也不在乎那两个小兵刚刚是何等的畏惧一口气像卡在嗓子眼儿似的等着发落，裴照治军甚严军中但凡有范禁的重则仗杀轻则驱逐出去，今日能放他们两人一马已是天大的恩德了，自是得感恩殆尽。不过两个普通的军卒还是柴先生出声要收拢的，虽说是受了高家迫害的可靠之人但到底是不中用什么都办不好。他二人又是被顾剑打伤的，自己多少不能落了柴先生的面子，自己的人惹出的祸事自是让他自去发落，何苦插手反而得了记恨呢。殿下信他良多啊，终不可让殿下被仇恨冲昏了头脑，高相现在还不能得罪，殿下的心有些乱了，所以有些人的手也伸的长了，殿下的路走的有些快有些急了，赵姑娘未必就是最好的选择，而顾剑，你藏身于此意欲何为，米罗酒肆吗，合该去看看了。

　　“公主，您这一身又是去哪了？”

　　小枫和阿渡悄悄溜回来却被永娘抓了个正着，小枫只好腆着脸拉着永娘的袖子娇声的撒娇。

　　“永娘，我错了嘛，其实我才不想出去呢，才不是贪玩，这不是李承鄞生病了嘛，我过意不去，就悄悄去给他寻了药引子要给他做一位药，永娘你就饶了我吧，千万别告诉皇后娘娘和太奶奶好不好。”

　　“你呀，以后不许胡闹。”

　　“嗯嗯，都听永娘的，那永娘，做这药我还需要一些药材，永娘你就帮帮我吧，好永娘。”

　　“胡闹，公主快去洗洗睡了，还有阿渡，跟我过来。”

　　没有拒绝，永娘这是疼我还是疼李承鄞，我去找李承鄞她可是没阻拦过半分，怎么没见她让我多去看看太子，这是她的意思还是太奶奶的意思。

　　“好啦永娘，我这就睡啦。”

　　入了夜，小枫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了许多，想了半天才发现自己满脑子都想的是些阴谋和算计，可是在这宫中人人都是如此，不管是看着纯良的、愚钝的、跳脱的、嚣张跋扈还是唯唯诺诺的，内里都是披着人皮的兽，皇宫就是一座斗兽场。

　　但这皇宫却有一处特别之所，最肮脏最污秽最见不得人的东西都锁在那座宫中，或者填到那口井去，那口井到底有多深呢，就像一只吃人的怪兽这么些年无论填进去多少人都填不饱它的肚子，而这样的地方上京城中还有很多。这掖庭虽是冷宫之处但里面多是宫中的老人和失了势的妃子，细心在此打听莫说是如今宫中的是就是前朝的事也能翻出来不少，旁人只当她们疯疯癫癫低贱不堪，可能在这宫中活得长久的又哪里有什么易于之辈呢。能在掖庭这种地方忍辱负重活下来的不是心中有万分的愁苦和不甘就是真的疯了，跟她们做交易不亚于与虎谋皮，那是一群真正的厉鬼疯子，不过我也是孤魂野鬼和她们打交道刚刚好，我如今谋划的与疯子又有何异呢。

　　“时恩，你们五皇子在吗？我这专门给他带来了一坛药酒，他身子好些没？”

　　“九公主，殿下就在殿内。”

　　“时恩，五皇子可喜欢我上次送来的东西。”

　　“公主，五皇子只是看起来性子冷漠，其实公主送来的东西他可爱吃了，公主莫说是奴才说的，不然殿下面上挂不住又要使小性儿了，殿下啊，打小最好甜食……”

　　“真的真的吗，那就好。”

　　“咳咳……”

　　时恩笼着袖子轻轻的捂着嘴吵着小枫示意，果然李承鄞就从内殿向门外走来，身旁还跟着裴照，奇怪，裴照来这里做什么，平日里见的还不够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裴家完全倒向李承鄞这一方面似的，还是有什么要紧的大事，李承鄞也是眉头紧紧行色匆匆的。不过看来还真是没白说好话，李承鄞不愿裴照不敢搭理我，可总是有法子从他身边的人下手的，有时候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一些微不足道的消息放在如今就已足够了，总是个好的信号。

　　“翊王殿下。”

　　“九公主，何事？”

　　李承鄞看见小枫就愈发觉得头脑混沌痛不堪言，近日也不知怎地身子骨越来越差，许是受劫一事落下了病根，我尚且年幼若身子还不得用如何担此大业，还有这个九公主，明明不熟悉却偏偏跟克了我似的，头疼的禁。

　　“上次你不是为了救我染了风寒吗，我特地用我们西州的葡萄酒给你做了一味药，里面放了老姜、枸杞、山参……我煲了好几个时辰呢，可管用啦。”

　　“这可不敢当，我的伤寒已经痊愈了，九公主煲的东西我可不敢喝。”

　　“哎，我是真心实意想谢谢你，这酒不生病也能喝的驱寒散热的，我可是好不容易到我朋友那拿的。”

　　驱寒散热，服了寒食散喝这葡萄酿是极好的，可是添了那些大补的药材，补不死你。

　　“朋友？九公主来澧朝的这几个月应该没出过宫吧，哪来的朋友。”

　　装，李承鄞可真是装的好。

　　“哎，那不重要，总而言之呢你每天喝点，你要是闲这个礼不够重，你说什么我保证都给你办到。”

　　“别不说话呀，接着呀，裴将军你帮拿一下，时恩……”

　　“咳，我就当你真心想谢我，至于谢礼嘛，我还没想好你容我再想想。”

　　想想，想下个什么样的套吗？

　　“九公主、九公主……”

　　“哎呀，永娘再找我我该走了想好了告诉我。”

　　如今我兵行险招，李承鄞绝不会放过这个利用我的机会，你该信了吗，裴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