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录》柒葇

7、马府献艺

　　让桃凝没想到的是，没等她邀请马顺来镜花楼，倒是先收到了马顺的邀请，是马顺老爹的生辰大寿，马顺派人给镜花楼送来请柬，希望镜花楼头牌桃凝姑娘可以于三日后赏光到马府为马老爷的生辰献艺。
　　李香湘代为收下了请柬拿去给桃凝，桃凝正对着镜子细心的描着自己的眼睫。
　　听李鸨说是马顺送来的请柬，接过来看了看笑着说：“这马都督还真是孝顺。”
　　“有权又有势，给得起，自然也希望老爹的生辰风光。”李香湘坐下来对桃凝说：“这马都督不比旁人，可是锦衣卫指挥使，这请柬还是锦衣卫指挥同知王山给亲自送来的。”
　　听说是王山送来的，桃凝的手不自觉的颤了一下，心中蓦然冷了下来，只不动声色的把手中的请柬放到了桌子上。
　　“要说这王山也是个人物，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司礼监掌印提督王公公的亲侄儿，可见姑娘面子有多大。”
　　听李香湘说完，桃凝笑吟吟的说：“李鸨母好像对朝中的这些达官贵人很了解呢。”
　　李香湘叹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脸上还是往日那般的精明的笑意：“唉，做咱们这行，可不是要好好了解了解，姑娘现在是风头正盛，有些话呀，我这个做鸨母的不该说，可是呢，这锦衣卫到底不是其他一般的官儿，姑娘…还是多谢心思的好。”
　　“鸨母的好意，桃凝谨记在心。”桃凝说着，亲切的伸手去挽了一下李香湘的手，以示亲近：“以后桃凝若是做事失了分寸，还要鸨母好好提点。”
　　对于桃凝这般姿色才艺加上为人处世，李香湘是很欣慰的：“我呀，就喜欢你这识时务、会说话的劲儿。”
　　三日后，桃凝如约来到马府，看到马府前面已经是车水马龙，不少宾客带着贺礼前来祝寿，马顺正迎在门口，跟在他身后帮忙的除了两个家仆，桃凝认出还有一个人是锦衣卫指挥同知王山。
　　桃凝低了低头，掩去自己眼中的阴翳，含了得体的笑意走上前。看到她，马顺脸上的笑意浓浓：“桃凝姑娘肯赏光，马某荣幸之至。”
　　桃凝笑着说：“能收到马都督邀约，是桃凝的荣幸才对，只是桃凝身无长物，只备了薄礼略表心意。”
　　她说完，身后的尹小小立刻上前，献上手中的贺礼，马顺示意王山接过礼物，王山却一时没有反应，马顺回头看到王山一双眼睛贼溜溜的紧紧盯着桃凝，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轻轻咳了一声。
　　王山反应过来，忙伸手接过贺礼，心中却暗自嘀咕：“这桃凝总觉得有些眼熟啊。”
　　马顺方才又说道：“请姑娘先到后院的雅间去准备吧。”
　　对王山的失礼，桃凝似乎浑然不觉，只向马顺微微一笑：“好。”
　　桃凝答应着，马顺示意一个家仆带着她去后院准备，那家仆精明，知道这女子便是新晋的“花魁”，今日来时为了给马老太爷祝寿，便带着桃凝从侧门进去直接去了后院，马顺请的唱戏班子已经在后院准备了，各种道具和正在化妆的戏曲演员熙熙攘攘的，一边有个戏班的标志写着“曲月社”三个字。
　　马顺倒是有心，特意给桃凝准备了一个雅间，隔开了外面的吵吵嚷嚷，那家仆又为桃凝准备了茶水说了些客套话方才离开。
　　辰时末刻，曲月社准备就绪，便开始在前院的戏台上唱了起来，在前院中坐等寿宴开始的宾客也渐渐多了起来，曲月社完了两场戏之后，便是桃凝献艺，她准备了一首曲子献艺。
　　其实，所有人都清楚，她今日来不过是顶了京城新晋“花魁”的名义，到底身份卑微低贱，并上不了台面，人家老太爷的生日，自然老太爷是主角儿，自己不能喧宾夺主、不能太过锋芒毕露，这点自知她还是有的，何况她本也无心在今日出彩。
　　一曲既罢，还是引来无数喝彩声，正想要起身看到门口一阵喧哗，有人抬着贺礼走进了马府，接着是马顺笑容洋溢的紧紧迎了上去：“郭公公大驾光临真令我马府蓬荜生辉啊。”
　　原来来人是王振亲信太监郭守敬，他看到马顺，施礼说：“咱家是代表王提督来给令尊祝寿的。”
　　“王提督厚爱，马某感激不尽。”马顺说着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郭公公快请上座。”
　　在一行人的簇拥下，郭守敬被请到了受刑马老爷子一边的主宾位置上坐下，又是一阵寒暄。
　　准备退场的桃凝看到来人，纵使她再有自制力，也还是神情陡然变色，眼神冷凝的似乎要杀人，袖子里的手有些发抖。
　　郭守敬！
　　此时，郭守敬也看到了从台上走下去的桃凝，他笑着对马顺说：“这位想必就是誉满京师的新晋‘花魁’吧？”
　　马顺深知郭守敬见色起意的习惯，看了看台上的桃凝，还是回答：“正是。”
　　“不让她来给马老爷敬个酒？”
　　听出郭守敬是借口想要接近桃凝，然而，马顺还是示意管家去请桃凝过来。
　　不管马顺他如何垂涎桃凝，是都不敢得罪郭守敬的，不是怕他，而是怕他身后的王振，就像王山，虽然在锦衣卫官职比他低，可人家是王振的亲侄儿，平日里，他也是要让他三分的。
　　听说马顺请她去敬酒，倒是很让桃凝意外，毕竟这种场合，敬酒这样的事，好像轮不上她，转而一想，或者是郭守敬要求的也是可能的，她深呼吸几口气走了出去。
　　依礼给马老爷子敬了酒，马顺立刻指着一边坐着的郭守敬说：“桃凝姑娘，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司礼监的郭公公。”
　　桃凝把心中的一口气沉到底，压制着心中的气息，含了笑意回身对郭守敬施礼：“见过郭公公。”
　　“好说。”郭守敬痛快的笑着说：“咱家虽然身居内宫，这几日也常常听到桃凝姑娘的芳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想必这镜花楼想要对姑娘一近芳泽的要排到皇城门口了吧。”
　　短短几句恭维调侃引来周围贺寿宾客的哄闹欢笑，桃凝也只淡淡笑着说：“公公说笑了，桃凝只不过凭技艺博口饭吃罢了。”
　　在这份欢笑中，郭守敬却顺势拉住了桃凝的手，摩挲着说：“这青楼之地，单靠技艺，可是会受不少难为的，尤其是在京城这种卧虎藏龙之地，还是有个靠山才行。”
　　他言下之意明了，引来一些宾客心照不宣的笑意。
　　忍着心头滑腻腻的恶心，宽大的衣袖内，桃凝紧紧握着拳，艰难的维持着脸上的笑意，感觉脸上的肌肉几乎要酸痛，突然传来“砰砰”两声巨响，下面的宾客注意力都在郭守敬和桃凝这里，对戏台上的情况也是没有防备，都被吓了一大跳，接着看到戏台上精彩继续，又有人爆出掌声，把刚才一瞬间的紧张气息冲散了。
　　顺着声音看过去，原来是台上的戏进行到了高潮处，戏班子备了烟花爆竹烘托气氛。
　　桃凝似乎被吓得一抖，不由得抬手去捂心口，不巧宽大的衣袖扫过桌子上的酒杯，满满一杯酒泼到了郭守敬的衣服上。
　　还是桃凝先反应过来，拿了绢子伸手去给郭守敬擦拭，笑着说：“不好意思，郭公公，桃凝失礼了，请公公海涵。”
　　马顺担心郭守敬会为难桃凝，过来说：“公公请去里面换件衣服吧。”
　　郭守敬虽然不悦，可毕竟刚才的情况，桃凝不是故意的，也便起身随着马顺去整理衣服，桃凝松口气，看向正在表演的戏台，淡淡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前院。
　　走到后院，有清风吹过，桃凝这才察觉自己掌心生疼，她摊开手掌，看到掌心四个红红的血痕，原来刚才太过用力，手指甲竟然硬生生把掌心给剜破了。
　　想着刚才的情形，心中一阵反胃，她快步走了几步，去到马府后花园一个高大太湖石边，狠狠一掌打在太湖石上，掌心的疼痛让她心里憋着的气息缓了一缓。
　　尹小小跟过来，看着桃凝的状态，担心的开口：“姐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
　　她虽然这样说，可脸色却难看到极点，气息也有些粗重。
　　尹小小一脸的愤恨：“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郭守敬这个死太监！这个罪该…”
　　“好了！”到底是马府，桃凝克制着制止了尹小小的话：“去告诉马府的管家，说我身体不适，先回去了。”
　　“可是郭守敬那里…”
　　“给管家一些银子，让他把这只簪子转交给马都督，就说郭公公那里请马都督多美言。”
　　“好。”
　　尹小小接过簪子刚离开，桃凝突然听到太湖石那边有轻微的响声，似乎是什么东西掉落湖中的声音，她心中起疑，抬步转过了太湖石，竟然是那一日在春风阁看到的那个让她觉得身份不同寻常的男子之一。
　　此人正是于昀，他今日是陪着丁铉来给马家贺寿的，本来他不想来，可是拗不过丁铉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只能陪着，来了又觉得烦闷，便向管家要了鱼食，到后花园来消磨时间，不成想，听到人家的怨言。
　　听到桃凝过来，他转身看向她微微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