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录》柒葇

6、名动京师

　　刚刚弹唱的女子一曲罢了，引来一阵喝彩，也有不少爱热闹的纨绔子弟吩咐了随从仆人往高台上散落钱币助兴。
　　哄闹一阵，高台上渐渐安静下来，众人渐渐安静下来，去喝茶润桑，或者对刚才献艺的女子品头论足，都在翘首以待接下来的节目。
　　突然，有几条长长的五彩绫绸从对面的春风阁三楼窗台飞出来，分不同高低紧紧绕到了高台不同方位的木桩上，众人从未见过此类表演，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被吸引了过去。
　　紧接着，清越的丝竹声起，又是一条大红色长绸紧随而至，绕到正中间的木桩上，一个倩丽的身影，借着这红绸从春风阁正当中的窗户中越出，借着几根中间的长绸在半空翩然起舞，从未见过此类技艺表演，一时之间大家都被场上的艺妓吸引住了。
　　舞台上，桃凝以桃花色面纱半掩娇颜，在五彩长绸间舒展身姿，春风阁上有镜花楼的人从高处散落准备好的各色花瓣，宽大的衣袖与彩绸辉映，舞台上一片迷蒙，香气飘忽、落花如雨间，只衬得桃凝宛若九天仙女瑶池起舞。
　　“好！”
　　片刻的沉默后，是突然的被惊艳后的雷鸣般的欢呼，盖过了曲乐声。包间里的看客都聚集到了床前，舞台周围的那些男子更是纷纷起身，挤到舞台边上。
　　一舞即罢，桃凝借着红绸缓缓落到铺满花瓣的舞台上，落地的一瞬间，几条长长绫绸飞落在周围，宛若九尾灵狐，又似天女下凡，引来更震耳欲聋的叫好声和口哨声。
　　落地之后，面纱掩映下的桃凝嘴角含了一丝冷笑，只是露出来的水雾眼眸看上去却是一份娇媚的笑意，她雅然施礼，目光不被人差觉得看向春风阁三楼，早已站在窗边的小小会意，伸手解开了绑在窗台下侧的灯笼绳。
　　眼看一串灯笼陡然掉落，方向正冲着正在施礼的桃凝，台上、台下众人都吓得惊呼，这灯笼虽然不是沉重的物品，可那么高落下来，打到身上也是很痛的，桃凝闻言抬头间，从春风阁二楼正当中的雅间内，一个矫健的身影飞身而出，落到桃凝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腰身向旁边一个纵身，千金一发之际，躲开了那串灯笼。
　　“马顺……”同样为刚才的情形捏了一把汗的朱祁钰，看清楚这英雄救美的男子，淡淡笑了笑说：“想不到他也在这里。”
　　于昀看着眼前的一幕，耸耸肩，见怪不怪的说：“锦衣卫向来与三教九流多有关联，没什么好奇怪的。”
　　他说着，目光落到那女子身上：“只是这献艺的女子…倒是有点意思。”
　　朱祁钰闻言点点头：“确实技艺惊人，虽然半遮容颜，不过想来容貌也出尘脱俗。”
　　“呵呵…”于昀笑的有些深意。
　　刚才那番表演，单单吊绸舞姬怕是还达不到这样的造诣，这女子必然是会些功夫的，看刚才的胆识和难度，怕是功夫不弱。
　　他心中所认定的这些，自然没有对朱祁钰说起，一个青楼女子而已。
　　邀月台上，桃凝看清“救”了自己的人，心中冷笑，她知道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的马顺今日会来，她要的，便是引起他的主意，只是想不到，他会“英雄救美”！真是意外之喜了。
　　镜花楼的李香湘已经忙不迭的跑到了台上对马顺道谢：“哎呦，多谢马都督英雄救美，救下我家桃凝，要不然可是出大事了。”
　　马顺倒是表现的很大方，放开之前紧紧抱着桃凝的手，施礼说：“李鸨母不必客气，这是…在下的荣幸。”
　　他说话之时，一双眼睛含了精光在桃凝身上逡巡。
　　“看马都督说的，您何等金贵的身份啊。”锦衣卫什么地位？何况是锦衣卫指挥使？李香湘自然识相，若不是被桃凝这丫头刚才的技艺打动，才不会出手，若是能攀上锦衣卫这层关系，那么镜花楼以后在京师的日子，可就好过了。
　　她拉了拉桃凝示意：“桃凝姑娘，快点向锦衣卫马都督道谢呀。”
　　桃凝也很识时务的伸手解下自己脸上的面纱，露出一张粉面含春的小脸，一双杏花含水眼，肤如凝脂、唇如朱丹，最最摄人的是她周身散发的那份不同寻常青楼女子的美丽，配上这般的容颜似乎才相得益彰。
　　马顺近距离看她几乎看的呆了。
　　桃凝只微微低头向马顺施礼：“小女桃凝，多谢马都督救命之恩。”
　　被她的言语惊得缓过神，马顺笑着问：“桃凝姑娘之前似乎没有见过。”
　　“小女子初到京师，现在栖身镜花楼中，今后还望马都督多加照拂。”
　　桃凝说着又福了一福，马顺朗声说：“姑娘如此技艺才貌，当真一舞倾天下。”
　　一听马顺的话，李香湘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她知道马顺这番话一出，这“花魁”的名号，十有八九会是桃凝的了。
　　“多谢马都督。”桃凝心中冷笑，面上却是满脸的惶恐和感激，加了几分羞赧和妩媚：“今日赛事未完，改日，桃凝在镜花楼摆下佳肴美酒，好好答谢都督今日大恩。”
　　“好说！”马顺退了一步，伸手示意：“姑娘请。”
　　桃凝微微含笑示意，便在李香湘的搀扶下向着春风阁走去。
　　楼上，朱祁钰看着台子上的一幕，笑着说：“时候也差不多了，有了这桃凝姑娘一舞惊人，怕是后面的也没什么新意了，咱们也走吧。”
　　于昀点点头：“也好，要不然我大哥该找来了。”
　　就在两人下楼的时候，正看到桃凝走进来，原本在雅间内的很多风流才子、豪绅浪子纷纷走出房间在楼道和楼梯上喝彩起哄。
　　桃凝也不理，只留了李香湘和那些财主周旋，她自己从另一侧的楼梯上楼。
　　于昀心中既然对她起了些疑心兴趣，不自觉的向她看去，朱祁钰则是因为被她的技艺和才貌折服，两人都向桃凝看去，然而，人多又乱，桃凝只含了恰到好处的笑意，低首向楼上走，全然没有理会周围的那些哄笑调戏，自然也没有往两人的方向看来。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于昀总觉得错身之时，桃凝似乎深深的看了他们二人一眼，他再看去，却只看到她袅娜娉婷的背影。
　　几乎是毫无悬念的，桃凝这一舞不仅顺利赢下了“花魁”，更得到锦衣卫指挥使是的相救和赏识，几乎半日之间芳名动京师，而她也如愿住进了镜花楼后面临湖的雅阁——水月阁。
　　镜花楼主楼后面依山傍水，水月阁便是在那小山上依山而建的一座二层小楼阁，都说水月阁是镜花楼财脉所在，所以虽然水月阁形制虽然老旧，却依然保持着原样，而能够入主水月阁的青楼女子必然是有一定名号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说法便是，水月阁的姑娘，向来是卖艺不卖身的，所以，能够入主水月阁，必然是才貌胆识上上者。
　　自然，能够入主水月阁也便意味着在青楼之中，身价不菲，而对桃凝来说，最主要的，不在于身价，而在于从这水月阁侧窗可以看向皇宫大内的方向，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某些达官贵族的府邸。
　　随着桃凝的炙手可热，镜花楼一扫之前有些落寞的气息，瞬间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