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女儿行（GL）》风若清扬

12、薛家有女初长成

　　明空拉着浩然道：“孩子，莫怕！坐好了，闭上眼睛，什么也不要想！”
　　浩然还想开口，但觉明空双手已向自己慢慢推了过来。浩然只得坐定，刚开始觉得背后一阵阵的发热，热而不躁，好像春天的阳光一般，只照得浑身舒服。后来，背上又是一阵阵的发凉，凉而不冰，又象是夏天的雨水，清新受用。浩然慢慢觉得自己眼皮越来越重，享受着这阳光雨露，迷迷糊糊的昏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浩然才睁开沉重的眼皮，四下一望，自己正身在方丈室的卧榻之上。明空见浩然醒了，走过来道：“孩子，醒了！喝了这碗汤补补身子。”浩然看到明空慈爱如父，眼泪不禁流了下来，道：“浩然何德何能，竟劳大师如此费心？浩然此生无以为报！”说着便要下床去给大师磕头。明空忙拦下她道：“你也不必如此，一切自有天意，你我也不过顺天而行罢了。”
　　浩然点头接过汤去，一口气喝了个精光。明空大师见她仍若有所思，道：“浩然，有什么想不通的或是内功心法有什么参悟不透的，说出来老衲帮你解解。”
　　浩然抬头道：“大师，还有没有汤？我想再喝一碗！”浩然说罢纤纤一笑。明空大师大笑道：“果然民以食为天！我少林寺难道还养不起你一个小娃娃么？”
　　随后，明空大师拿了一本经书递给浩然道：“现在你体内筋脉已经打通，性命已无大碍。然而我输入你体内的内功尚未融会贯通，你且照着这本经书上所授之法认真调理便是。”
　　浩然接过经书，只见封面上写着“易筋经”三字。她哪里知道这是少林寺至高无上之宝典，是多少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秘籍，还道是一般的调理身心之经书，当下接了过来揣在了怀里，谢过了大师，又休息了片刻，便回到那寺后的宅子里了。

　　浩然回到自己房间，刚想翻开经书依法调理，忽听的一阵敲门声，夹着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道：“浩然，在吗？”
　　浩然一听是大哥韩超的声音，忙起身开了门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又过了五年，韩超已是个十九岁的小伙子了，只见他身材挺拔，皮肤略黑，依然是小时候的浓眉大眼，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道：“大哥来看看你。”说着也不等浩然让路，径直走了进去，也不把自己当客人，拿了浩然桌上的茶一饮而尽，还嫌不过瘾，道：“再倒点再倒点，怎的你吃茶用这么小的杯子？这要喝几杯才够用啊？”
　　浩然忙转身又拿了一个大号的道：“大哥来吃小弟的茶，小弟自然是要管饱的！来来，给你换个大杯子。”说罢把茶斟满了，递给韩超。韩超也不客气，又是“咕咚咕咚”一饮而尽，道：“这才对嘛兄弟！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这样！怎的今日一天都没见你？早晚课也没去？”
　　浩然道：“小弟这是品茶，可不是拿来解渴的！陆羽《茶经》有云……”
　　韩超忙打住道：“行了行了，知道你读书多，别在那里子曰诗云的了，你大哥我听佛经就够烦的了，可不想在听你唠叨什么“茶经”了！你且说你这一天跑哪里去了？连个人影也没见到！”
　　浩然知道韩超对读书没兴趣，故意打趣道：“小弟是纵身天地之间，放情云霄之外，踏遍漫漫红尘……”
　　“打住！你再说下去我可就坐不住了！”说着便假意站起身来。
　　浩然忙上前道：“小弟说笑了！今日实是有点私事给耽搁了，明日我一定补上！大哥莫怪！”
　　“大哥也不是怪你，只是以后有事打个招呼，以免我……我们担心！”
　　“浩然遵命！以后再不敢了！”
　　“浩然，那个……大哥来是跟你辞行的，明日我们几个年龄稍大的，就要下山去了！”韩超撂下着一句话，起身就走。浩然还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拦下韩超道：“大哥，怎么说走就走？以前也没听说啊！你们下山去干吗？”
　　“浩然，少林寺养了我们这么久，总不能养我们一辈子啊！我们终究都是要下山的。只是你们还小，将来也是要有那么一天的。”
　　浩然点头道：“大哥，这个小弟自是明白的。只是大哥去的突然，小弟一时难以接受。”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分离本就是常事。只怪那些文人，一提起分离便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有甚好哭的？我就不哭！又不是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了！”
　　浩然听了，顿觉心胸开阔起来，笑道：“跟大哥在一起就是痛快！男儿非无泪，不撒离别间！”
　　“兄弟说得好！那大哥我就先走一步！将来兄弟下山去，自可以来找我！到时候我定盛情款待！”
　　“那小弟先行谢过大哥啦！”
　　韩超走出门去，与浩然别过，又自言自语了一声道：“浩然，保重！”虽面上潇洒豪爽，内心亦多惆怅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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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浩然得了明空的内功和那《易筋经》后，每日更是勤加苦练，不敢懈怠。如此一转眼又是一年。浩然已觉得明空大师的内力自己已基本上可以自如收发，灵活运用了。只是浩然在少林寺了六年，虽然内力有了明空相助，已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但是还是不会一招一式，如若真遇强敌，自己空有一身的内力，却不知如何使用，还是必输无疑。每每念及至此，心中都是一紧。可明空终究是不肯传授自己外功，每次都只是说道：“世间之事皆分内外，万事以内为根本，外，不过是内的表现。武学也是如此，一招一式，看似重要，其实恰恰相反。真正之高手，根本不必拘泥于武功招式，正所谓‘无招胜有招’。我不是你的师父，也不会传你任何招式，你且自己到自然中领悟吧！”
　　浩然站在少林寺后山之内，呼吸着自然洁净的空气，想着明空的话，还是觉得太过高深，要在大自然中悟，怎么个悟法，又要悟哪些东西，悟到的这些东西又怎么运用到武学之上。
　　时值盛夏，蝉声聒噪，浩然听了好不心烦，对这树上的蝉儿道：“叫叫叫，你就知道叫！这么喜欢叫，你倒是跟我说说，你悟出什么招式来了？”不想浩然话音刚落，那蝉声此起彼伏，更大了起来。浩然心道，还真要我抓你不成，好，我今日且试试身手！浩然抬眼向那树看去，只见都是些参天古树，少说也有二十几丈高。当下气运丹田，摧动体内真气，随后提起一口气来，纵身便是一跃。浩然那一跃，只觉得自己神轻如燕，仿佛要飘起来似的，心中一喜，想道：“原来轻功就是这样的，也不是很难嘛！”她这一分心不当紧，体内一口真气登时散了，身子直直的往下落了下去。她头一次尝试，竟遇到这种情况，也不知道再运真气，就这么一屁股摔到了地上。当时浩然已经飞出一丈多高，这一摔可是不轻，幸而她神功护体，也并无大碍，只是屁股吃痛，疼了大半天。浩然这一摔，忽得明白了过来，心想道：“原来这轻身功夫，是要如此运气，如此发功，只是途中不得有半点分心，若是真的分了心，需要再提气便是。”悟明白了这一层道理，浩然顿觉天高地迥，当下趁热的打铁，又是提起一口气，跃了起来。浩然每次尝试必又有所感悟，遂又不断改进，如此试了十几次以后，已是如飞鸿过江，可以翱翔自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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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驹过隙，弹指一挥，浩然进得少林寺来已经足足十年。那个九岁的小芷兰似乎还在路边嬉戏，如今十九岁的浩然已是长成。
　　随着年龄的增大，浩然在自然间所悟到的东西也越来越多，花草树木，鸟兽虫鱼，细细看来，都有他们的生存之法，万事万物，皆可入武，原来武学真正之奥秘，不在哪本书上，而就在这自然之中。明空十年来，仍是未教过浩然一招半式，然而浩然此时的武功修为，又岂是那些招式教得来的？
　　这日浩然在水边练了一天的功夫，到了黄昏时分，觉得周身困乏，她见那河水清澈，又看周遭没什么人烟，便除去衣物，纵身跳入河水之中。
　　浩然本是在山腰上，那河水自山顶流出，到了山腰，水流已急，河底石头又猾，稍一个不小心，人就随了那河水一起流下了。浩然往河里一站，登时后悔起来，心道：“人家洗澡都是找一个四下无人的小湖，那洗的叫一个舒心惬意，我倒好，找了这么个水流湍急的河！”正想着，一股急流依着山势冲了下来，浩然忙站紧了下盘，扎紧了马步，才没有被那股急流冲走。
　　浩然心道：“人说水火无情，这水果然厉害！平时看上去柔柔弱弱的，真要是发起水来，多大的堤坝也难挡啊！”念及此处，浩然陡然心中一亮，道：“水？这至柔无形之物，遇弱则弱，遇强则强，遇形则形，当真是不变应万变，岂不正是我武学之道？以柔克刚，刚柔并济，才是克敌制胜的法宝。”浩然想罢心中一阵欢喜，提起右掌，用尽全身力气朝那水里一推，那急流登时转了方向，水花四溅，浩然正得意间，来了一股更为汹涌的水流，这股水流，合了刚才浩然推水之力量，再加上本身的冲劲，真如猛兽一般，一并朝浩然冲了过来。浩然斗志陡起，心道：“好，我薛浩然就与你斗一斗。”当下闭目运足真气，等那水流来时，张开双臂突然发功。她体内本就存着明空数十年来的内力，已是非同小可，再加上自己每日依《易筋经》练习，这五年来内功更是突飞猛进，不说登峰造极，也已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少林寺内功讲究后发制人，所以浩然这内力，是越到后来后劲越大。水流更是如此，从山顶流下的水越来越多，都被浩然挡着，积在这里力量自然也是越来越大。浩然徒手接住这水流，不断摧动着体内真气，竟是与这水流形成了对峙之势，双方似正在争斗的两虎，都不肯轻易认输，卯足了劲要较量出个高下来。
　　然而水流之势是越来越急，力量越来越大，而浩然纵然内功再好，亦有竭时。如此僵了几刻的时间，浩然渐觉体力不支，想要撤回内力，然而此时却是当真的骑虎难下了。如若猛然撤回内力，这水流积蓄的力量，十个浩然也要被冲走了，这河下悬崖峭壁，掉了下去，不死也要半残。浩然心下正没主意时，不经意的一瞥，看见一块小石头平静的躺在水中，水也如春风一般轻拂着石头。浩然看了猛然醒悟，心道：“枉我自觉聪明，这点道理都想不通，我若慢慢撤了内力，这水势自然也就是慢慢减缓了！”于是便将内力一分一分的收了回来，水流也是一分分减缓，待到浩然收回最后一分内力，那水也如拂着石头一般拂着浩然。浩然大笑道：“水师父，浩然今日领教了！多谢多谢！不过还要借贵宝地一用，让浩然好好冲个澡才是！”
　　浩然尽情沐浴在这青山流水之中，体会着自然的无穷的神力，眼看已是明月照松间了，于是忙出了河水。此时万里无云，皓月当空，月光洒在浩然身上，但见她身材修长，肤白胜雪，眉如墨画，眼含秋泼，目似朗月，当真是如超脱凡尘的仙子一般，以月为神，以玉为骨，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
　　浩然从河水中出来，虽然四下无人，但还是不胜娇羞，抬眼朝月亮望了一眼，似乎在恼它这么肆无忌惮得看着自己。她借着月光穿戴好了衣帽，自然又是另一番光景。只见她，身穿浅蓝色长衫，脚履黛黑色短靴，头上带的是青色纶巾，腰间缠的是白色玉带，挂的是翡翠香囊。脸上一扫娇羞之色，神情自若，潇洒不凡，绝伦逸群，风流倜傥，端的是翩翩浊世佳公子。
　　浩然穿好衣衫，朝那河水一作揖道：“浩然在此谢过水师父！今日所学，浩然还需仔细领悟！青山不墨千秋画，绿水无弦万古琴！以天地为师，乐哉！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