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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囊中羞涩擎巨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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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灯夜雨风微寒。已是过了三更天,浩然仍无法入睡。这几日,浩然心中颇不宁静,转眼十年已过,自己也小有所成,是否该离寺下山去呢。想起下山,浩然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山中才数日,世间已千年。这一别十年,伯伯也不知怎么样了,他去查爹爹的事了么?爹爹,你到底还在人世么?你可知道女儿这十年来,无一日不思念您么?还有娘亲,哥哥,你们都还好吗?浩然不孝,生不能让二老享尽天伦之乐,颐养天年,死又不能为爹娘上一柱香,烧一挂纸钱,只能在夜里独流清泪,暗自长叹……还有清儿,她应该已经二十岁的大姑娘了,是不是早已出阁,说不定都有儿女了。还有那个叫楚怡萱的小姑娘。想到怡萱,浩然又伸手从怀中掏出了那块玉佩。十年来,这玉佩浩然从未离身。配金显富贵,带玉保平安,浩然每次生死关头大难不死,是否也是这玉佩在护着她?那玉佩背面刻了一个小小的“萱”字,应该是怡萱出生之时就佩好的。楚怡萱呀楚怡萱,萱草忘忧,不知她是否真如名字所言,能够忘忧,快活的生活呢?不知她是否还记得十年前那个智勇双全的“薛志”,还记得月下花亭中的那个约定么?她是否也已许配了人家,准备择日完婚呢?
浩然越想越多,最后干脆也不睡了,起身坐在桌案边,提起笔来,乱写一气。“焉知二十载,重上君子堂。惜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怡然敬父执,问我还何方。”又默默念道:“问我来何方,问我来何方。”正伤神间,已听到少林寺晨钟已响,那声音仿佛从千里之外传过来,越来越小,越来越低,最后是缥缈不定,几不可闻。浩然心道:“看来,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当下简单收拾了行李,向方丈室走去。
浩然来时,明空正拿着一本经书翻阅。见浩然来,放下手中的书道:“怎么今日这么早?是不是又悟出什么,要与老衲分享啊?”
浩然笑道:“最近浩然由水悟出了以柔克刚之道,不知对也不对,还请大师指点一二!”
“嗯,水乃至柔之物,流水无形,正如你的武功一般,没有招式,却又遇招拆招,没有定性,果然是再适合你不过了!”
浩然摸摸头道:“大师过奖了!浩然要学的东西还多呢”
明空大笑道:“你可还记得,十年之前,也是在这禅房之内,你来求那修身之法,我问你还要不要求武功,你也是这么一摸头。那时的你,还只是个顽童,如今已是长成!老衲也老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大师,这十年来的点点滴滴,浩然都铭记于心,不敢忘怀!大师的大恩大德,浩然没齿难忘!今日,浩然特来向大师辞行!”
明空大师略微惊,遂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道:“是啊,也该走了!下山去闯荡一番,也不枉这十年来你的修为。切记是非无错,心存善果,恶念蜕脱。你心地本善,不可走了歪门邪道!年轻人,又要戒斗,无争、无欲、无妄。”
浩然徐徐跪倒道:“大师的话,浩然谨记!”
明空点点头,拿起刚才翻得那本经书道:“这本《点穴大法》你就拿着吧,没事的话可以看看,对你有用。”
浩然接过书去,一时百感交集,也不知说什么好。
明空大师又道:“时辰不早了,你去吧!”
浩然别了明空,走出少林寺大门,又回头一望,“少林寺”三个大字依然是遒劲有力,四周,依然是松竹茂盛,密林广布。浩然转过身去深深一拜,道:“少林寺,浩然告辞了!”说罢头也不回的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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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少室山,来到登封县内,已是晌午了。浩然随便吃了点东西,在县城逛了逛。登封虽然只是个县城,但因临着少林,借了少林寺的香火风水,也是热闹不凡。浩然花了几两银子,买了一匹白马,方便自己以后行走。可是这一买不要紧,浩然一摸自己的口袋,就余下几个铜子儿了。自己以前在少林寺,吃穿都不用操心,自然也不知道这银子的贵重,谁知出了门,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总不能要自己去偷去抢吧?就这点钱,只怕是还没出了少林寺的地界就饿死了,那可真是无颜面对各位少林寺的大师咯!浩然正兀自出神,忽然被一个汉子一撞,那汉子匆匆的说了一句“见谅”又直直的往前跑。浩然笑道:“你这人,急什么急啊?前面有银子捡么?”
那人正往前冲,听了浩然的话立了下来,转身笑道:“小兄弟,你还真说对了,真有银子捡!你也快点,迟了可就被抢了!”那人说罢又是一阵狂跑。
浩然心道:“那有这等好事?天上掉银子么?”虽然不信,却也好奇,牵了白马,跟着人流的方向朝那“银子坑”走去。只见前面围了一群人,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浩然凑上前去,只见一个壮汉,赤裸着上身,身上肌肉结实,留着汗正在舞一个千斤鼎。那鼎极大,三个人伸手才能勉强抱得住,但见那大汉运足力气,马步扎稳,双手突然发力,腰间又用力一扛,将那鼎举过了头顶,随又转了几圈,方才停下,复又将鼎放回地上,喘着粗气道:“有谁来试试?”那鼎他虽然放得小心,可众人脚下仍是一振,足见那鼎着实不轻。
众人一片叫好声,浩然也是暗赞道:“此人天生神力,果然厉害!”又听得那人说道:“这是在下的绝活,今日献丑了!有谁想一试的,尽管过来!能抬起来的就有奖!不过话可说好了,只要过来试了,就要一钱银子,您要是抬不动这鼎,恕不奉还,只要抬了起来,我就赔您一两银子!如果是可以举起来,那就五两,如果跟我一样,举过头顶,那就十两!大家可莫错过这机会呀,当真是一本万利,一本万利啊!”
浩然心道:“那鼎少说也有几百斤,岂是一般人举得动的?”那里人虽然多,可大多数是看热闹的。然而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待得片刻,从人群众挤出来一个年轻的汉子,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扔给那人一钱银子道:“让我试试!”
举鼎的壮汉一看生意来了,接了银子道:“好咧!大爷您来!尽管试!”那汉子走到鼎前,围着鼎转了几圈,却迟迟不举,众人已不耐烦了,起哄道:“你到底举不举啊?在那看啥呢看?”又有人道:“不举回家去!凑什么热闹?”浩然不禁心下好笑,那汉子登时怒了,喝道:“有种你来举!”
众人遂闭了嘴。那汉子这才停下,蹲在鼎旁,搬着鼎的一角,眼见他已是用足了吃奶的劲,涨得满脸通红,那鼎却仍纹丝未动。汉子不服,又是卯足了劲,用力往上搬去。不料他这次用力太猛,脚下打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在一旁看热闹的人哈哈大笑起来。那汉子丢了面子,站起身来,揉了揉屁股,骂骂咧咧地道:“他奶奶的,老子不玩了!”说罢冲出了人群,有认识他的人叫道:“朱三爷,慢走,咱们抱不动鼎,回家抱儿子去!小心点,莫闪了腰!”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有了个开头的,以后自然也有不少人跃跃欲试。一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抬起了鼎,乐得屁颠屁颠的拿了一两银子走了。见有人得了钱,便又有更多人参与了进去,不到一个时辰的工夫,那壮汉囊袋里已是鼓鼓的了。他就算准了没几个人能抬起鼎来,这是只赚不赔的生意。
“这位大哥,在下可否一试?”哄乱的人群中忽然传出一声悦耳的声音。众人朝那人一看,心中都是大大的奇怪。说话的少年十八九岁年纪,眉目清秀,文质彬彬,一副斯文读书人的打扮。那彪形大汉都抬不起来,他又怎可举得动那大鼎?摆明了自不量力嘛!于是人群中又不免一阵唏嘘。举鼎的大汉朝那少年看了一眼,心道:“这年头,还真有撞到南墙不回头的!”当下道:“当然可以,小兄弟年纪轻轻,有如此信心和魄力,实在难得,请!”
那少年正是扮了男装的浩然。她现在手头正是没钱的时候,岂能放过了这样的好机会?她早料到众人会有如此反映,也不介意,只道:“哪里哪里,只是这规矩还没有定好,我也不敢贸然尝试!还请大叔指教!”
举鼎人道:“规矩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还有那里不明白的?”
浩然摸了摸那匹白马的头,缓缓道:“大叔您还没说,如果有人单手将这鼎举过了头顶,您又要给多少银子?”
那举鼎人听了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道:“小兄弟,你是说你要单手举过这鼎?笑话,笑话!”众人本是议论纷纷,听了浩然这话,竟是连议论都忘了,瞪着眼睛,竖起耳朵来,生怕自己听错。
浩然笑道:“笑不笑话的,待会儿自然见分晓,你且说给多少银子吧?”
那举鼎人心下一横,道:“话说到此,那规矩就改改!你来抬鼎,我收你三两银子,你若抬起来,我陪你一百两,如何?”
浩然毫不犹豫,道:“好,我接受!只不过在下现在身无分文,且等我抬起来了再从我那一百两银子里扣!”说罢松了牵马的缰绳,准备去抬。
那举鼎人过来,一下子紧紧拉住浩然的右手腕道:“你身无分文,若抬不起来,你拿什么给我?”说罢手上又一用劲,这力道已然不小,他看浩然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以为她定会痛得呱呱乱叫。
浩然看着那人拉着自己的不肯放,伸出左手一扬,将那人握住自己的手松了,这下二人均是一惊。浩然惊的是,没想到这举鼎之人也颇有内力,不是一味的蛮劲,刚才自己倒是小看他了;举鼎人更是惊得厉害:没想到这少年小小年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功修为!
浩然松了那人的手,见他仍是在兀自发呆,扔了缰绳给他道:“这匹马是在下刚在这市场上买的,怎么说也值你那三两银子了,这样如何?”
举鼎人接过缰绳,道:“你尽管去抬便是!”
浩然点点头,走到鼎前。众人都摒住了呼吸,倒要看看这少年的牛皮是如何吹破的。只见浩然微微一笑,将体内的功力聚集到右手手掌之上,伸手握住那鼎的一脚,气定神闲得便将鼎抬了起来,高高的举过了头顶,竟似举一个小凳子一般。众人欢呼、喝彩之声登时炸开了锅,都想不到这少年竟有如此神力。那举鼎人看的真切,浩然哪里是在用力量举鼎,她明明是靠着那股真气将鼎托了起来,心中既佩服浩然的内功修为,又后悔自己一时夸口,竟许她了一百两银子,这可要他怎么给得起啊?
浩然放下了鼎,走到举鼎人面前,道:“大叔,你也看见了,这鼎我举了,这钱,你也该给了吧?”
那举鼎人犹豫了一会儿,浩然刚想开口说话,那人道:“好,小兄弟功夫了得,白某甚是佩服,今日输得心服口服。既然有言在先,我就是倾家荡产,也要给了小兄弟这一百两!
几句话说的浩然敬佩之情陡然而生,暗道:“说一不二,果然是条汉子!”众人也是不断拍手叫好。举鼎人道:“小兄弟,你且跟我来!”说罢转身去收拾东西。
浩然点了头,牵了马随那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