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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小火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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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进行到第八分钟的时候,苏怀周再也忍受不了神荼如火般炽热的死亡视线了。
他把一上午整理出来的人员资料合上,打断了郁垒和滕罗修的谈话。
“我脸上有东西吗?”
郁垒和滕罗修抬头看着苏怀周。
神荼被苏怀周识破后故作镇定,干脆丢掉了手里的资料抱臂看向他。神荼每次扎起高马尾的时候都很像贵族高中的学生会美少女主席。苏怀周双手交叉搭在下巴上,等着他开口说话。
学生会主席一开口,就透露出了那种神似校领导发现孩子早恋揪到办公室来问话的气息。
“段尧昨晚一晚上都没回。”
郁垒猛咳一声,挤眉弄眼示意神荼不要在会议室里聊不相关的话题,可神荼回给里他一个要多傲娇有多傲娇的白眼,简直比皇宫里的娘娘脾气还大。
苏怀周也懒得解释:“嗯,睡我那儿了。”
“睡哪儿了,客房主卧?一楼两楼?”
郁垒抱歉地对滕罗修低了低头,滕罗修表示并不在意摆摆手,两个人继续低头看资料,可大家的心思明显都不在这纸质文件上了,竖起了耳朵听免费的八卦。
滕罗修和姜選庙的小孩儿达成一致后决定把段尧送给处罚分配局的人,这点苏怀周并不知道,在场的外勤部人员也是再三嘱咐交代过的,寺庙里发生的一切出去不管是谁问都不得开口,否则消息透露给了苏怀周,这孩子还指不定要怎么和自己花式冷战。
苏怀周那么在意一个人,确实是十五年来头一遭
说到底,滕罗修还是信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愿意让苏怀周和段尧这种底细不明的人染上关系。
姜玉和苏怀周联手去捞人的事情,他也是听说了的,本该勃然大怒的他在知晓段尧此人惊动了姜選庙从不轻易露面的老大时,还是对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产生了一点兴趣。
于是滕罗修洗耳恭听自己“养子”的感情八卦,只听神荼继续追问道:“一起睡还是分开睡的?”
饶是波澜不惊的苏怀周也承受不住他的连环炮击,为不让这种不上台面的话题影响他们的怀疑对象分析会议的进度只好缴械投降:“主卧,二楼,第三个问题拒绝回答。可以继续了吗?”
神荼不屑地紧了紧自己的马尾:“你倒是安然无恙的来上班了,留他一个伤患在家扶着腰做康复训练。”
果然,交叉感染的臭嘴名不虚传,好在会议室只有他们四个人,不过让滕罗修这个70后的长辈听到这种话也着实很尴尬。
苏怀周刚打开的资料又合上了,:“我去外勤部集合人员,十分钟后带来会议室。”
神荼不知道今天吃错了什么药,就跟被婆家欺负的新媳妇儿娘家人想要讨回公道一样咬紧苏怀周不放了:“打个内线电话全叫过来不就完事儿了吗?还要劳烦你亲自走一趟?”
这鬼是明摆着跟他杠上了,昨晚段尧睡着以后把苏怀周的被子全部卷走了,外卖来了怎么叫都叫不醒他,苏怀周拿完外卖回来就看见他呈对角线的睡姿裹成一条寿司侧躺着把整张大床一分为二,后半夜就去客房凑合了一晚。
平时神荼和段尧三句话不满就开怼,现在又装得姐妹情深的样子问东问西,生怕苏怀周把他姐妹给吃得渣都不剩,这不是杠精是什么???
要不是看在他身份尊贵,江坪市的组织都归他管,苏怀周连个屁都懒得对他放。
郁垒明显比这个幼稚又八卦的鬼会分场合得多,虽然小苏总现在面无表情,但他也看得出来气氛比较紧张,于是帮忙解围道:“对了,麻烦把各部门的部长都带过来,我也要一一问话。”
神荼对不帮着自己说话的郁垒狠狠瞪了一眼,郁垒想到了他叉腰骂起人来的人样子忍不住发怵,开口叫住了往门外走的苏怀周:“等等,让神荼跟你一起去。”
但神荼大小姐只是单纯地想找他茬,并没有要黏着他刨根问底的想法,开口拒绝道:“这种杂活了他想干让他自己干,我们当干部的要有当干部的亚子。”
呵,门神心,海底针。郁垒觉得自己处理过最棘手的任务也如神荼一个人难伺候。
苏怀周摔了门,把神荼的尾音盖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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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段尧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掀开了被褥查看床上还有没有什么光着膀子不该出现的可疑人员。
睡得时间太长忘记昨晚发生了什么,当看到床头柜上的温水和一张便利贴的时候,记忆才慢慢浮了上来。
他昨晚确实是抓着苏怀周的手睡着了的,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隐约是听到了有人叫他起床,但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了,凌晨的时候醒过一回,扫到墙上的电子钟表显示四点零三分,他打了个滚,他习惯性地翻身继续睡,却感觉不到自己身边躺了人。
也是,他那个睡相,人要么被自己踢到床底下了,要么就是有先见之明睡到别的房间去了。
段尧伸了个懒腰,浑身上下疼得骨头都要散架了似得,挣扎了三秒钟后,他又躺回了床上。
好在胳膊够长,他指尖往前一够,夹住了便利贴。
“回家的话去衣帽间拿件厚外套披着,外面冷。”
二十九号到十六号也就几步路的距离,这个弟弟未免把自己想得太孱弱多病了些。
便利贴的背面还加了一句。
“不回家也行,都告诉我一声,回来的时候给你带饭。”
段尧看着便利贴上镌秀的字傻笑出了声,笑完才意识到自己的这一无意识的举动有多荒唐。
“段尧你发春了吗!”他拍了几下脸颊让自己保持清醒。
人生信条一,千万不能对刚成年的嫩草萌动春心,时刻牢记自己的年龄和身份。
段尧把自己埋进了昨晚苏怀周躺过的枕头里。
苏怀周身上独有的那股香气沁入心脾。
该…死…
也不管身上的疼痛了,段尧闷头喝光了杯子里的温水,扶着自己的腰一瘸一拐的走去衣帽间拿了一件看上去比较保暖的大衣,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回家后率先迎接他的是被晾了一整晚的泥鳅。
泥鳅的这张天声冷峻生人勿进的兽脸上很少流露出什么表情来,他此刻龙须耷拉在地毯上,段尧第一次从它者张兽面中看出了委屈,愤怒,幽怨这种多情绪交错的眼神。
“你欠我一个解释。”
“解释什么?以前我谈恋爱的时候你不都乖乖地自己离开,嫌我跟别人卿卿我我的恶心吗?这次提前送你离开还封闭了共感,你不谢谢我啊?”
“哦,这么说你承认你昨晚是和十八去谈恋爱了?”
“……不是,你这什么理解能力???”
“难道不是照搬你的原话?”
段尧对着泥鳅敞开自己的胸怀:“进来不?不进来边儿去,我还得睡个回笼觉。”
段尧对于神龙来说可以说是一块充电宝,呆在段尧的体内可以蓄电,从段尧的身体出去化出实体就会慢慢消耗电能。
总结来说,不能离得太远,不能离开太久,前者会导致Wi-Fi连接中断,后者会导致电池消耗完全,而段尧一下连踩俩雷,一晚上过去神龙蔫巴地跟颗枯草似的。
昨晚被随手丢到门口后发出的动静招来了两个门神,神荼愣是揪着他问出段尧现在有没有在干羞羞的事情,整整五个小时,每隔十分钟问一下,哪怕泥鳅开口说共感被切断了,也被神荼认作是这灵兽觉得自己通过段尧感觉到的一切太过羞耻难以启齿。
一龙一鬼大眼瞪小眼了到后半夜,神荼率先坚持不住跑去客房睡觉了,把严刑逼供的任务交给了郁垒。
好在郁垒并没有那么八卦,并且说了一句“那么关心段尧为什么不自己去苏怀周家敲门问问看”堵上了神荼的嘴。
“处罚室里你俩捧着互啃我可是一点不漏的全部感觉到了,你昨晚可不止去睡了个觉那么简单吧?”
“顺便问一下,你俩谁在上面?你要是在下面也太丢我的脸了。”
段尧把外套脱下往它脑门上一扣:“惯得你?我在上在下碍着你了?再说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
“那就是说你俩确实有发展的空间。”
“放你的屁,你还哪壶不开提哪壶了是吧?那么想知道我把人叫过来当面细聊,让你一字不落的听听我们对未来的规划和打算?我告诉你,我和他,不可能!你到底进不进来?”段尧怒气冲冲地爬上楼梯,等了神龙半分多钟也没见它跟上来。
“你就给我电量过低死在外面一辈子都别进来了!”说完“砰”地一声砸上了房门。
神龙甩掉了头顶盖着的大衣,却甩不掉大衣上带着的主人的淡淡香气。
它化掉了自己的龙身,钻回了段尧体内。
“有本事你别回来。”段尧嘟囔道。
“你昨晚到底跟他干什么去了。”
“不是都告诉你了?对未来的规划和打算呗。”
“他跟你表白了?”
“没,还没说出口,就被我拒绝了。”
神龙安静了几秒,说道:“人家还没说出口的告白你就硬生生掐断了?怎么不听听他想说什么?”
“我觉得我说得很有道理啊,我看他一脸信服的样子,也没有很失落啊。”
“那他对你的拒绝有任何回应吗?”
“他说对不起啊,是他顾虑不周到了,就这样。”
“那你绝对是把人孩子整自闭了。”
“?”
“一般都会再挣扎一下啊,比如深情告白,再给个惊喜什么的。”
段尧觉得这话在理,又继续问:“我是渣男我不清楚。”
神龙嗤笑:“你说他没告白你就拒绝了是吧,两种可能,一种呢,他可能没那么喜欢你,勇于尝试后,失败就失败吧,无所谓了。第二种,他根本没有对你拒绝他说的话信服,并且决定把你的话当成狗屁,并且对你展开第二轮猛烈攻势。
第一种就别说了吧,这种塑料暗恋太微不足道了没什么好说的。如果是第二种,你可得注意了,他这就要开始玩儿欲擒故纵了。”
“怎么说。”
“首先,他的回答很漫不经心吧,对不起,是我顾虑不周了,其次,他这个年龄段,又没上过学,一脸没开窍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从来没谈过恋爱吧?那你觉得他喜欢上一个人,会那么轻易放弃吗?”
“我怎么知道,我对他有不了解,不是,你闲得慌吗?搁这儿跟我分析恋爱呢?”
“要不是你那么在意苏怀周这个人,我也不会跟你说这些闲出屁的屁话了,不过说真的,我劝你还是仔细观察观察他,你说了你和他不可能了吧,那你最好说到做到,青少年的初恋被误导了很容易影响一辈子的。”
段尧盯着天花板出了神:“现在你又成青少年恋爱问题咨询导师了?”
“我是认真的。”泥鳅严肃了起来,“你对别人家小姑娘帅学长嬉皮笑脸玩玩就算了,这个小孩,你惹得起吗?”
“你瞧不起我江坪小霸王?”
“我不是指的那方面惹不惹得起,我是说,他如果真的动了真感情,你不认真对待把人玩了个透还全身而退了,会对他造成多大影响你想过没有。你们对彼此都是很重要的人,万一他哪天被你这种玩味的态度惹急了,决定跟你老死不相往来,你到时候跟谁哭诉去?”
段尧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有那么严重吗…”
“我还不知道你?人家越卑微地喜欢你你还越来劲儿,最后甩人也甩得莫名其妙的,当年那个校草学长年级前十最后本科都没考上你又不是不知道。”
“苏怀周就算高考失利,也不影响以后前程。”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想到昨晚明确拒绝他后那个主动的十指紧扣,段尧心虚地冒冷汗了。
“你知道我说得不止是影响学习这种屁大点的事情吧?趁现在还是个小火苗就赶紧掐灭,到时候火势大了烧着后山森林了那就不好收场了啊……”
明明自己是拒绝的那个,可现在却又有点失落了,难道他心里其实还是怀着一点期待的吗?人真是个矛盾的生物。
不过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就算他心中也怀着一点对苏怀周的爱意,克制住自己一颗骚动的心,不和他产生互动,不造成误解,趁早掐灭小火苗不就啥事儿都没有了吗?
“喂,泥鳅,其实我可能对他还是有一点……”
“要你说,我自己看不出来?”
“………”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年龄差,过去纠缠不清的关系,这些不用我提你都心里亮得跟明镜似得吧?”
“知道知道知道!啰啰嗦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