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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Chapter8 今天也要活下去的理由:自由的高度(中) ...


  •   明和楼住的基本上都是艺术学院和体育学院的特长生,考核机制和课程跟文化生并不重合,彼此对彼此的印象都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文化生看特长生精于打扮,喜爱夜蒲,都觉得会玩;而特长生说文化生穿着朴素,爱理不理的感觉,都认为傲气。
      本就有点社恐的沈霭本还有点担心会显得格格不入,但运气很好的是,新认识的董大可为人随和,住在隔壁服装设计系的史季、傅书逸性格热情,所以虽然有时候彼此的画风确实是违和了点,但善意却是能被感受到的。

      史季又名史娘娘,来自璃厢州,一个很包容多元的城市,那里出了很多有特点的名人,据说也是帝国三大彩虹区之一。
      史娘娘白瘦幼,两条腿跟竹竿一样又直又细,走路时候昂首挺胸闲庭信步,收藏了好多不同设计的挎包,讲话的时候七情上面,抑扬顿挫。明明一个小时前他领着傅书逸在门外探头张望,见到沈霭后还含蓄地问能不能进来交个朋友。

      傅书逸名字文绉绉,脸却长得很狂野,扎着小辫留着胡子,骨相深邃,看上去像游戏中的日本武士,手脚还都做了刺青,嘻哈街头的打扮,酷到骇人。
      大家无语地看着史娘娘嚷着要帮沈霭形象大改造,还热情地冲回自己宿舍掏出自己好几条短裤珍藏要送给他。
      “太紧了……”沈霭看了一眼,不好意思地拒绝。
      “你适合走诱惑风知道吗!清纯中带着点诱惑!”史娘娘还在说,甚至想拉着大家马上出去逛街,给新成员来个个性化定制。
      沈霭看看董大可的高大型小奶狗睡衣风、史娘娘的璃厢名媛风和傅书逸的嘻哈街头风,默默照了下镜子,看到那个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额头浮肿还没完全消下去的自己,愧不敢当。

      “我现在长这样你也能想到诱惑风……佩服……”沈霭忍不住说了。
      “哈哈哈哈,你看,连沈霭都发现你审美有问题了。”傅书逸取笑掉。
      “放屁,我艺考分数全国第一,是我透过现象看本质!”史娘娘一条花短裤砸过去。
      董大可长臂一伸接过短裤,“这不是你的珍藏吗,说扔就扔。”
      “是的,赶紧叠好还给我!”

      “我看不如蹦迪吧,革命友谊就在酒桌上诞生。”傅书逸跃跃欲试。
      沈霭不爱喝酒不爱蹦迪,一到晚上只想待在宿舍,现在行动也不便,但是看到雀跃的诸位,不想扫兴,表示都可。
      还是董大可考虑到,他扶额,“今天累死了。”说着利索地起身赶客,“史娘娘和宫本武藏你们又犯病了,快回去吃药。”
      两个人咋咋呼呼地被推出去,连同史娘娘珍藏的花短裤。

      董大可掩上门,把灯光跳到暖黄色,宿舍无比温馨。
      “原来和室内设计的同学做舍友真幸福。”沈霭夸赞道。
      “别这么说,过几天你就嫌弃我了。”董大可指了下柜上陈列的烟盒说,“学环艺的人是艺术生里最苦逼的了,也就是刚做完一轮作业稍微空了这几天,平时肝到深夜都靠烟来提神。”
      “我是过来人,理解理解。也就是最后这个学期事情少了。”沈霭说。
      唉,当学生时候忙着课业,以后去公司又忙着生存。
      现在似乎也就是自己人生唯一闲适的时光了吧。

      俩人洗漱完毕,各自躺在床上,董大可和异地恋的女友视频,沈霭兀自郁闷着自己最后一个学期的荒度。朋友圈刷到好几个未来的同事前辈深夜晒加班,还有一个前辈说自己最近不舒服,下面评论都是深有同感,他仿佛看到以后的自己。
      微信联系人列表今晚也是没有人会找自己的那种安静,最近的对话框还是今天加的“大鱼”。
      对哦,大鱼,我该和他交代一下今天才行,毕竟人家关心了我。沈霭这么想着,就点开“大鱼”的头像,打字道:
      “游哥,我安顿好了。今天非常顺利,处分的事情不严重,行政部已经撤销了,学分方面转换成功的可能性很大,新舍友人很好,宿舍也很漂亮。非常感谢今天遇到你,开启了我一天的好运气。”
      发出去后,沈霭才想到现在已经是凌晨,深夜打扰好像不好。

      没想到“大鱼”很快回复了。
      “你是沈霭吗?”他问。
      沈霭纳闷,聊天记录上第一条就是“我是沈霭”,没看到吗?
      还没等他回什么,“大鱼”又发了好几条“沈霭”两个字的信息。

      “游大哥你怎么了?”沈霭感到奇怪,心道不会是喝醉了吧。
      然后“大鱼”的语音请求就发过来了,沈霭看看在旁边视频到忘我的董大可,迟疑着戴上耳机接了。
      “沈霭我对不起你,今天我应该陪着你,可是我不能。”“大鱼”的声音是很有磁性的,只是现在和平日的温柔稳重有点反差,含糊不清,重复累赘地叙述着、道歉着。
      果然是喝酒了,沈霭觉得好笑,看来每个人深夜都容易崩啊。深夜安慰过自己无数次,对于安慰别人沈霭是乐意的,他耐着性子一遍遍地说:“没关系,没事的。”
      “我不能,我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也不可以拒绝。”“大鱼”反复念叨着。
      “游大哥没事的,你已经很好了。”看到对方那么痛苦,沈霭瞬间觉得自己的苦难不过寻常,每个人都会有脆弱难过的时候,连那么优秀的游大哥也是。
      “十二点了,今天是我23岁生日,可是没有人记得。我是来还债的,谁叫我在这,谁又真的在意我。”“大鱼”语无伦次。
      23岁,沈霭嘴角凝固,比自己还小了一岁,为什么自己会下意识喊他哥,太尴尬了。
      “这……我在啊,我陪你。”
      “我好痛苦。”
      “我也是啊。大家都是吧。熬过去会好的。”

      电话那头,游俞衣衫不整地坐在酒柜前,四周是空掉的酒瓶子。
      尤琳早就回到自己的房间。
      “还是你最能喂饱我,”那个女人轻佻地看着他,做了个夸张的表情摸摸肚子,“这次好像有动静了哦!”,然后潇洒地走了。

      “我好难受,我好脏啊。”好多画面在游俞脑海里挥之不去,让他迷乱、绝望、作呕。
      “不脏不脏,都是虚妄,我们一定要看开。”沈霭的声音清脆干爽,像甘甜的凉茶倒进他心里清洗污浊修复仓皇。

      “沈霭你那边怎么回事?”董大可恋恋不舍地关掉视频,好奇地问。
      沈霭按着静音,“有个弟弟喝醉了,心情不好。”
      “行吧,”董大可说,“那既然你还没睡,我就下床画设计图,灵感大爆发。”
      沈霭点点头,示意他去吧。

      游俞念念叨叨了好久,开始颠三倒四地和沈霭讨论自由的本质。
      “沈霭……你说真的有自由的人吗?”游俞问。
      沈霭想了一下,“自由是相对的吧。婴儿心智水平尚未发展起来,急了就尿,饿了就哭,这是它的情绪自由。 ”
      “此外还有人身自由,财务自由,选择自由……”沈霭数了一下,“人越长大,需求就会越多,欲望也会变多,他们和社会牵涉到的关系网、利益网也会越来越复杂,心灵的膨胀永远在和现实的收缩对抗着。想要的能够得到,才是成年人妄想的自由,其实这是永远不可能的。到最后,自由已经变成被建构出来的伪命题。”
      “我想要的就这么难实现吗?我想拒绝我不要的东西,我要拒绝的自由……”游俞反反复复地说,最后瘫在地板上。
      “无论是接受抑或拒绝,都是选择的一种。某种程度上,手上的筹码越多越自由吧,至少选择的余地多了。”
      沈霭看那边良久没有动静,知道那人应该是睡过去了,慢慢挂掉电话。

      从床上往下看,董大可时而在电脑上敲敲打打,时而在设计稿上写写画画。
      “作业真的好多。”沈霭说。
      “刚做完大作业,这是我自己在外面接的单。”董大可解释道,“学艺术的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能填一点是一点。而且我和女票一个在北方一个在南方,因为机票贵好久没见了。”他一边说一边等电脑渲染好图纸,电脑运行非常慢,发出喷气的声音,“就像你说的,财务自由啊,没钱什么选择的余地都没有——你要睡觉了吗?”
      沈霭表示不碍事,横竖都是失眠。
      他就这么在微光中发着呆,慢慢等着睡意到来。就算彻夜无眠也没事,他早就和自己的失眠和解了。
      果然,等到董大可三点钟上床时候,他都还没睡着。
      他在想着,众生皆苦,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快乐,自由,幸福这些愿景,是要自己改变心态去迎合,还是面对现实去争取。
      想到最后,似乎有睡意了,沈霭叹了口气。
      年龄渐长,总有一天会懂得的。他翻个身,终于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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