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序卦传》clover怡

10、临·观

　　【有事而后可大，故受之以临；临者，大也。
　　物大然后可观，故受之以观。】

　　太子问豫县县令讨了个身份证明和举荐书，又向刘阿伯借了他的小闺女，便收拾行装准备赴考。
　　这个过去一片空白的太子自然没有什么读书证明，也没考过举人，这会儿还是得从乡试开始，老老实实一层一层往上攀。
　　但乡试这种级别自然是难不倒我们饱读诗书的太子，别说举人了，一举就得了个解元！
　　豫县县令得闻此信笑逐颜开，尽管太子为赶日程并不返乡，但他还是大张旗鼓招呼着乡亲们给盛大地办了个庆祝宴。

　　此话不提，过了乡试的太子丝毫没有喜色，马不停蹄上京，准备三个月后的会试。
　　会试那可是集结了全国的高材生，题目难度也和乡试不可同日而语。
　　这一路上，太子起早贪黑地念书作文，而小丫头就在他身边贴心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两人经常会被旁人赞叹，好一对只羡鸳鸯的佳偶。
　　太子往往一笑而过，小丫头却心里纳闷。
　　她早就做好了委身于太子的打算，可是这位正人君子别说让她委身了，连根头发都不曾碰她。
　　孤男寡女朝夕相对几月，这爱情是半点没起火花，却只生得那相伴相知淡如水的友情。
　　小丫头彻底明白了，身边这位先生一心只有圣贤书，哪来空闲顾私情？
　　她也就放下了忐忑的心情，踏踏实实地伴着这位朋友，给他加油打劲，并在闲时各处打听自家大哥的消息。

　　所谓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被小丫头给找到了！
　　说今年负责科举考试的礼部侍郎，门下有个小文官，和她大哥同姓同出身又是同年中的举人。
　　巧合不过三，小丫头凭着女人的直觉，判断此人十有八九就是自己的大哥。
　　那几日她魂不守舍，好几次都忘了给太子买饭，饶是再迟钝的人也能察觉到她的反常，更何况是太子？
　　于是小丫头在太子的几番询问下，便把事情给交代了，并且给太子详述了大哥的相貌，让太子考试时帮忙留意下。
　　太子义不容辞，满口应下。

　　会试当日，贡院外头是人山人海，沿街各种卖文房四宝的、卖考试秘笈的、卖烧饼馒头的，层出不穷，俨然就是一个大集市。
　　小丫头去庙里给太子求了个福，嘱其贴身带着，说了三两句祝福的话，然后目送太子入了考场。
　　她伸长了脖子，看着太子的背影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呆呆望着前方气派的贡院大门，黯然了一会，便回头打算离开。
　　哪知一回头，就见着一张熟悉的面容，对她盈盈一笑，如春花秋月。
　　小丫头惊叫出了那人的名字，正是久别重逢的点心先生！

　　话分两头，说太子和一帮子考生一起入了贡院。
　　大门一关，三天两夜，吃喝拉撒都在自个那小小的隔间中，简直就帮坐牢没什么区别。
　　不过太子在贫苦时期啥没受过？
　　一日能有三餐，还有个房屋挡风遮雨，这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更何况考场一片安静，正适合心无旁骛专心作文。
　　要说唯一不太舒服的地方，只有闷热闭塞的房间中飘荡的阵阵恶臭了。

　　如此恶劣的环境下，除了答题外，太子也没有忘记小丫头交给他的任务。
　　他从进考场前就一直在留意监考名簿了，每一间考场外头都会挂一块木板，上头写着考场的序号以及主副监考官。
　　也是巧了，太子那一间考场的副监考官正姓刘。

　　太子见那刘监考官膀粗腰圆，却是生得贼眉鼠眼。那张脸只见肥肉，不见五官，哪里似小丫头给他描述的那般清秀干净？
　　心下便想，此人定不是小丫头的大哥，就没再多顾此事，专心答题去了。

　　这明明已入初秋的日子，却还闷热得不得了，好几个考生没法子只能拿手扇风，起不到一点效果。
　　礼部的准备也没那么充分，水是跟着三餐一起送来的，这就导致了考生们严重缺水的现象。
　　一天下来，几个大块头们接连中暑倒了下去，刹时间考场进进出出，忙乱不堪。
　　就在别人探头探脑看热闹之际，太子却依旧岿然不动，全神贯注、下笔如飞。
　　忽然考场内一声巨响，一个庞大的身躯向太子那面倒去。
　　那人满头大汗、神志不清，口中还在喃喃着“水，水……”。
　　太子忙收了纸笔，扶住那大块头，并举手示意监考官。
　　来者正是那位刘监考官。
　　他先是努力瞪着他那双豆丁眼，左左右右把太子和那大块头打量了一遍。
　　太子很有礼数，对他做了一番简单的说明。
　　刘监考官哼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走。
　　太子急忙叫停了他，那人回头，一副看蝼蚁的表情，居高临下。
　　太子却气定神闲且掷地有声地说道：“拿水来。”
　　许是这般泰然自若的态度触到了刘监考官的神经，他蔑视的表情更甚，一眼之后，甩头就走。
　　太子却眼疾手快，拉住了他的衣袖。
　　一个站着，处于高势，一个坐着，位于低势。
　　坐着的那人却丝毫没有半点弱势，眼神坚定、态度决然，盯着刘监考官那两道视线仿佛能把他给刺穿。
　　刘监考官被这人的气势吓到，立马怂了下来，他哼哼道：“你给我记着。”然后去取了一点水来，“嘭”一声往桌上重重一放，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后话不提，这一场考试，太子和这位刘监考官算是结下了梁子。

　　会试的题目虽比乡试要难上好多，但对于太子来说还是小菜一碟。
　　三日后走出考场，别人是精疲力竭，他却依然神清气爽，加上那满脸的胡渣却给他添了分不羁的气质。
　　当日小丫头好酒好菜犒劳了太子一番，更是给他带来了一个惊喜。
　　——“点心兄！”
　　没错，正是太子的知己好友——点心。
　　要说这点心兄为何来京，容待稍后解释。如今他只对太子说，是奉召回京。
　　在等发榜的那段日子里，点心就带着太子和小丫头游历京城。
　　他们吃遍了大京城最好的酒楼、逛遍了大京城最热闹的集市、玩遍了大京城最流行的游戏，好不快活、好不享乐。
　　点心在玩乐之余，问太子道：“潇洒快活岂不美哉？何必考取功名，受那社稷之累？”
　　前一秒还喜笑颜开的太子瞬间板下脸来，沉声问了句：“天下皆苦，吾何以安？”
　　点心一拍大腿，爽快道了声“好！”，二人又喝到了一处。
　　小丫头却在边上神思恍惚，满脑子就想着她那个依旧毫无音讯的大哥。
　　若不是那刘监考官，大哥如今又会在哪里奉职呢？
　　答案很快就会揭晓。

　　就在放榜那一日，那个在边上督促张榜之人。
　　太子和小丫头同时唤道：“是他！”
　　却是不同的语气。
　　太子犹疑，小丫头却是兴奋无比。
　　下一瞬她就拨开人群往前冲去，口中大喊：“大哥！”
　　太子惊了，张榜之人分明就是那日监考他的那位刘监考官，何以小丫头唤他大哥？
　　说好的清秀俊雅、温柔阳光呢？

　　不过这些都不是今日的重点。
　　今日的重点在那榜单之上。
　　第一行最显眼的位置赫然写着太子的姓名——虽然是假名。
　　堂堂的一国之储君，不负所望地争得了会试的第一名，继解元之后，又拿了个会元！

　　张榜之后，那消息如疾风般很快扩散至大街小巷。
　　好几家京城的豪华客栈给太子发来了邀请函，诱他下榻小店，待将来他高中状元之日，也好作为一个宣传的噱头，以后上京赶考的考生们还不争着抢着来住连中三元的金科状元住过的客栈？
　　除了客栈以外，已是会元的太子仿佛是拿了一张京城通票，他那张脸就是票子，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送茶送水送美食，包吃包住包笔墨。
　　长乐坊的各大赌坊应科举期也开了特别的赌局。
　　状元局中，所有人都争先恐后押太子，就见他与对手的差距都快逼近三位数了！
　　街头巷尾还流行起了太子帽、太子衫、太子扇、太子笔，皆是拷贝了太子平日里的着装。
　　甚至还有人给太子画了像，沿街拍卖，少男少女们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叫价声此起彼伏，完全是当追星来了。

　　而太子本人倒很淡定，该吃吃，该喝喝，该念书时房门一关，两耳不闻窗外事。
　　小丫头自从找着大哥了，干脆也搬去了大哥那边，被无数礼物和欢呼包围其中的太子其实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接下去就要准备殿试了。
　　殿试是什么？
　　那是皇帝亲自出题考试！
　　若说乡试、会试还都是中低级官员主持，见过太子容貌的人几乎没有，可这主持殿试的必须是朝廷重臣，揭榜后，三甲进士也都是要去殿前由皇帝亲自授封的。
　　届时，太子是当朝太子一事可不就得暴露了吗？
　　当然，这事儿太子一点也不担心，他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是太子。
　　却另有一人把此事暗暗藏于心中。
　　欲知此人是谁，又计谋何事，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