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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随·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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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必有随,故受之以随。
以喜随人者必有事,故受之以蛊。蛊者,事也。】
来人正是太子从小的玩伴,因太子装病一事被流放他乡的点心。
却说这点心为何会来此地?
原来他的父亲是当朝吏部尚书,也是皇上跟前的红人。
这位吏部尚书成熟稳重、为人低调,也不参与任何派系斗争,深得皇上的器重。
也因此,那轰动朝野的事件最后,点心兄只获了个流放的刑罚。
流放之地正是鄞州,却也因为他老爹的关系,很受关照。
流放生活就好像是度假那样轻松愉快。
那么点心兄又为何特地来豫县找一个教书先生呢?
自然是那教书先生大有来头。
先前介绍了,这位先生是被人捡回来的,醒来后记忆全失。
谁能想到,他正是那位在京城皇宫大玩失踪的当朝太子?
问太子为何会失去记忆并流落此地?
其中缘由,待稍后慢慢道来。
如今点心找到了太子,却没有说破他的身份,先问了几个问题确认太子失忆是否有假。
确定为真后,他倒也不急着说正事儿,而是和失忆的太子唠起了家常。
说他在邻县也教书,闻得先生大名,特前来拜访,也能结个同仁之谊,以便今后交流。
太子心地善良、待人真诚,丝毫不疑点心所言,一盏茶的时间已让两人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并相约下次再会。
点心说,这次仓促来访,只有粗茶淡水,下次两人可以找家酒店,把酒夜谈,不醉不归。
太子在豫县三年从未遇见点心这般才富五车学高八斗的读书人,心下对他甚是喜欢。
别说聊一夜了,聊个三天三夜他都愿意。
谈话的最后,两人依依惜别,太子心情特别的好,步履轻盈,春风得意。
路口一拐弯儿,却看到一姑娘鼓着腮帮子瞪着大眼睛,水汪汪地盯着自己。
这姑娘太子认识,是刘阿伯家的闺女儿,豆蔻年华的小丫头。
太子记得她常常会来学堂,躲在门后头悄悄听他讲课,但两人从来没有说过话。
这会儿心情愉悦的太子冲她微微一笑,那小丫头马上闹了个大红脸,别过了头。
太子也没在意,继续走自己的路。
孰料小丫头细声细气地唤了声“先生”,太子止住脚步,回头看她。
小丫头怯怯问道:“先生,我也想要念书。”
太子一愣,转而露出了笑容,上前摸摸小丫头的脑袋,道:“学堂的大门永远开着,下次可以进来,别听墙角了。”
小丫头的眼睛瞬间亮了,使劲点点头。
她壮着胆,颤声又问:“若有不懂,可以找先生吗?”
太子点点头,小丫头这才开心地撒腿跑开了。
翌日,小丫头早早就坐在了学堂里,不过找了个偏角落的位置,安安静静地待着。
陆续进来的学子们纷纷朝她投去奇异的目光,她却泰然自若,默诵着自己的书。
一连好几日,小丫头每天第一个到学堂,上课时专心致志,下课后还会找太子请教。
有时候时间晚了,太子怜爱这个好学的小丫头,便与她吃顿便饭,然后好好送她回家。
说来也奇怪,别人家的姑娘要不帮着做农活、要不帮着做家务,可偏偏刘家这丫头,每天去学堂和一群男孩子一起念书,家里人还没个声音的?
莫不是刘阿伯有意培养一个名流千古的大才女不成?
这个答案不久之后自会揭晓。
接着往下讲去。
说太子和点心的第二次相约约在了元宵佳节赏灯夜。
邻县是鄞州最热闹的县城,元宵夜,花灯十里、月色如水;双双对对喜笑颜,家家户户把灯玩。
正所谓“东风夜落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如此良辰美景,把我们失忆后的太子看得目瞪口呆。
点心在一家大酒楼门前朝他招手,他便笑盈盈地迎上前去。
一桌菜、两个人、三壶美酒,对谈至深夜。
太子疑问:“兄台如此有才,为何不考取功名?”
点心莞尔笑道:“也曾为官,但遭逢些事情,如今无官一身轻。”
说毕,却以同样的问题反问了太子。
太子一时语塞,竟发现自己从未思考过此事!
点心却道:“当个教书先生也不赖,指不定教出个未来的宰相来,岂不光荣?”
太子应承笑笑,心思却还在“考取功名,报效国家”上。
两人就时事政治、经学典籍、风花雪夜聊了那么一通,那花灯都灭了,酒楼也打样了,只得作罢回家。
夜色已晚,太子回不了豫县,只能在点心家借宿一晚。
鸡鸣日升,二人起床洗漱,赶早去茶馆喝了个早茶,点心就送太子回豫县。
一路上有说有笑,太子觉得身边的这个人仿佛不是刚认识,而是相交二十年的老友。
二人走至县城大门,点心忽然停下脚步,猝不及防一回头,就见一小丫头羞红了脸左右环顾,是进也不是躲也不是。
点心牵起唇角对她道:“一路跟着我们?”
此时太子也认出了这个小丫头,甚为讶异:“你为何在此?”
这小丫头并不是旁人,正是刘阿伯家那个好学的闺女儿。
见无处可躲,小丫头干脆走上前来,看看太子又看看点心,目光游移不定,动动唇,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急得她汗水直冒。
点心却狡黠一笑,给太子使了个眼色,毕恭毕敬作揖道别:“在下就不扰二位了。”
太子还未及阻拦,那人却一拂衣袖,扬长而去。
留下太子和小丫头尴尬对视,呵呵了两声。
却说太子带着小丫头慢慢地踱步回豫县。
问到小丫头为何会一人在此,小丫头回道:“昨日与姐姐们一起来赏灯,不想人太多,你推我搡间,便不见了两位姐姐,又不识得回去的路,只得央求客栈留我一晚上。今日早起,看到两位先生路过,才一路相随,只是想寻个回家的路,先生切莫多心。”
太子因好奇小丫头为何如此勤奋好学,顺带把这问题给问了。
小丫头答道:“我有个哥哥,五年前中了举人,那会儿举人在咱县还算稀有哩。我记得他那会回乡可神气了,县里敲锣打鼓花道十里相迎。可哥哥没待几日便上京求职去了。他起初还会隔月寄信回来,慢慢的,信越来越少,上一封书信已经是三年前了……“
小丫头眼中含泪,楚楚可怜。
太子问:“你很喜欢你哥哥?”
小丫头答:“哥哥从小给我讲故事,教我读书写字,吟诗作对。”
太子:“所以你想要去找他?”
小丫头低下头不作声。
要知道在这个社会中,女性要离开自己的家远赴他乡,只有嫁人这一条路。
刘阿伯断然不会同意小丫头一个人上京,更不会抛下家里的田地,陪同她上京。
奇妙的沉默维持了半晌,然后两人同时出声。
太子抢先谦让,小丫头也不客气,问道:“先生和那位先生关系可好?”
瞧那娇羞的小模样,太子马上明白了“那位先生”是哪位先生。
于是他笑着答道:“认识虽短,交情却深。”
小丫头抬起她明亮的眸子,愣是盯着太子看,却也不说话。
不消她说,太子也猜到了几分女孩子家的小心思,并替她说了出来:“点心兄博学多才满腹经纶,鄞州必定不是他的归处。你莫不是想随了他,上京寻兄?”
被说中心事的小丫头腼腆地笑了起来,带着期盼的眼神看向太子。
不成想太子却一本正经地说道:“男欢女爱本来正常,若有情无妨,若为一己之私,那点心兄未免有些可怜。”
小丫头垂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儿,一步一步交替向前,默不作声起来。
正当她要放弃之际,听太子又道:“我可以带你上京。”
小丫头忽的抬头,失望的泪珠还未擦干,这会儿全变为闪闪的希望之光。
太子:“今年是科举之年,我决定上京赴考,用毕生所学为百姓谋事。”
堂堂的一国储君,却在此扬言要参加国家的选官考试,这可真是前所未闻之事。
奇哉,怪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