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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噬嗑·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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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观而后有所合,故受之以噬嗑;嗑者,合也。
物不可以苟合而已,故受之以贲;贲者,饰也。】
却说那宁王自从被召回京城后,满心欢喜以为不久就能被封为太子。
然而他等了三年,三年间皇上偶尔会召他去谈话,说的却是些好心开导的屁话,一句册封太子的话都没说。
宁王很不满意。
在京城的这三年,他处心积虑,培植起了一大批自己的人。
这些人遍布朝野上下,全都是他的耳目。
宁王的羽翼日渐丰满,就等着一跃升空的那一日。
这一年,太子上京赴考。
宁王也正想借着科举,替自己物色几个可用之人。
礼部侍郎正是宁王党的人,于是物色一事便全权交由他来负责。
由是,一举夺得会元,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的太子便入了礼部侍郎的眼。
他让人去请太子过府一叙。
这不请不要紧,一请就把这礼部侍郎给吓得不轻。
当场倒地,指着太子大喊:“鬼!鬼!”
太子一头雾水,他好好一个大活人,咋就被一糟老头子喊作鬼了?
不过太子也是聪明人,既然没头绪,那必定是和他失忆之前的事有关。
想到此,太子非常高兴,跨前一步,几乎是质问道:“你认识我?”
可那礼部侍郎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一个劲儿地往后爬,口中直嚷:“别过来!别过来!”
太子无奈,只得悻悻离去。
再说回宁王那处。
太子还活着。
这可是一个惊天的坏消息!
可为何身为一国太子,还要来参加科举考试?
对于这一点,宁王百思不得其解。
但他是个简单粗暴的人,想不通,那么就不想。
只有一点,是确定无疑的——不能让太子继续活着!
话分两头,说太子找到了自己记忆的一点线索,很高兴地跑去找点心说了。
点心神色不变,也不对此事加以评论,只淡淡地邀请太子到自己家做客。
太子欣然应允,当日却被告知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吏部尚书,也就是点心的爹,见着太子的瞬间,忽然下跪痛哭。
太子慌忙上前搀扶,哪里知道一向待他亲近的点心也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
这突如其来的待遇完全把太子给搞懵了。
从他们口中,太子找回了自己的过去,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陌生的过去。
尽管他依然回忆不起来,对于这个过去也是将信将疑。
说完这个故事,点心问:“君意如何?”
太子沉思良久,却答:“继续考试呗。”
吏部尚书又差点跪下,被太子及时扶住。
这位年过半百的大臣几乎是恳求道:“殿下,回宫吧。陛下这几年一直未新立太子,就在等你回去啊。”
可太子却说了句他们两人都想不到的话:“我已非太子。尚书大人如此相待,只感不适而已。天下岂有这般太子乎?我见陛下时,便是一甲及第日。”
吏部尚书又哼哼唧唧地哭了两声,太子却就此拜别。
点心送他到门外,无不认真地问他:“说真话,别糊弄我。”
月凉如水,淡淡银光衬起太子盈盈的笑脸,有一丝如梦似幻的意思。
他答得很简单:“吾不欲失今之志向及自由。”
点心没有再劝什么,只是凑近他耳旁,轻道了几句话,二人便挥手道别。
还未走出几里路,太子身前忽然冒出一个黑衣人。
他手持匕首,目露凶光,冷冷地拦在太子面前。
刀尖儿在月光下折射出冰冷的蓝色,是死亡的颜色。
太子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心道,那家伙真是个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
苍月独悬于空。
冰凉月色下,冰凉的石桌和石凳。
日里可爱的白色小花,此时亦冰凉如雪,万分刺眼起来。
皇上独自坐在御花园中,手边放着一壶烈酒,对着苍月,一杯又一杯。
越饮越醉,却越饮越清醒。
树叶声哗哗,流水声潺潺。
皇上举杯一饮而尽,又把酒壶整个倒了过来,发现一滴都没有了,悻然叹气。
此时,他的肩上披上了件薄衫,手被温暖包裹。
模糊的视野慢慢聚焦,是皇后精致的面庞,对他盈盈笑着。
一晚上的情绪骤然间爆发,皇上竟呜呜抽泣,口中喃喃:“朕……当如何?”
皇后心有不忍,抚着皇上的背脊,亦是泪光闪烁,哽咽着说:“陛下,宁王可矣。”
皇上重重地点了下头,让她搀扶着回了屋。
说回太子与那黑衣人。
争锋相对半晌,黑衣人却未发起攻势,倒先开口问:“太子?”
太子:“非也,一介平民耳。”
黑衣人又问:“哪处来?”
太子从容应答:“鄞州,豫县。”
黑衣人:“上京何用?”
太子:“应科举,考功名,为社稷,安百姓。”
黑衣人上下打量了他好几遍,忽然收起匕首,让开了路,说:“你走吧。”
这下太子疑惑了,问:“不杀我?”
黑衣人:“认错人了。”
太子一揖拜过,疾步踏上归途。
孰料与那黑衣人的交锋不过就是一个开始。
第二日上街,太子吃个饭差点被毒死,走个路差点被从天而降的花瓶砸死,过个桥又差点被推入河中溺死。
若非有点心陪同在旁,他能不能活过这一日还得打个问号。
一日下来,太子与点心无奈对视,心照不宣,并同时坚定了一件事,非干不可了。
这一日,许久未见的小丫头找到太子,邀说大哥想要见太子,以感谢此前一路照顾之恩。
理由太过冠冕堂皇,太子无法拒绝,便拉上点心一同前往。
这一去,却堪比那鸿门宴。
刚入厅堂,便见四壁皆站立着手握长矛身着铠甲的士兵们。
小丫头心中疑惑,问她大哥,只听刘大哥道,不过是守卫而已。
可守卫哪有登堂入室之理?
这分明不是守卫,而是看押吧!
太子和点心皆是不动声色,几人围城一桌,在四面守卫的注视下开始了这一顿并不舒服的晚餐。
席间推杯换盏,你一言我一语,明着客套,实则暗枪不断。
太子和点心见招拆招,楞是没给着任何把柄。
天真的小丫头还毫无意识,开心地说起了她那一路上和太子的趣事。
哪知话题一开,刘大哥脸色一沉,席间刹那安静下来,就听他问道:“待兄台高中状元时,切勿忘记与小妹的约定。”
此话一出,太子和小丫头都楞了。
约定?什么约定?
小丫头急叫道:“哥你在说什么?”
刘大哥不急不缓,阴阳怪气地说道:“傻丫头,你们这一路孤男寡女,总得要个名分不是?”
小丫头慌张解释:“哥你误会了,我和先生只是好朋友而已。先生从未对我有过半点越轨之举。”
刘大哥横眉一挑,怒道:“旁人会怎么看?他毁你清誉,却想就此当没事人,哥绝对不会允许!”
听闻此言,太子连忙起身拜道:“大哥息怒,是我有欠考虑。”
然而一把刀子已经驾到太子脖子上,稍一动,便会割喉见血。
小丫头大叫道:“哥你是故意的?”
刘大哥那满脸的赘肉笑得颤颤发抖,更是不见那狭小的五官,如同一个无脸男似的。
眼见着太子无计可施,忽闻外头雄厚稳重的脚步声,整齐划一地朝这里逼近,并随着统一的口号,唰地站定。
门外有人扯着嗓子喊道:“少爷,老爷特派我等来接您回府。”
剑拔弩张的大厅内传来三声突兀的拍掌声,坐在一旁的点心站起身,冲刘大哥说道:“这位先生是我家的贵客,能否请大人您高抬贵手?如果今天带不回他,我爹会怎么做就不是我这个做儿子的能管了。”
这一句话明明是笑着道出口的,可姓刘的却感觉自己整条脊梁骨都在森森发凉。
他无奈挥了挥手,太子总算从刀口下解放出来,接过点心投来的一个眼色,步履坚定地走出了这一危险之地。
再一看那门外何来什么大军围城?不过三五人罢了。
真可谓是,虎口脱险,劫后余生。
几日后,殿试如期举行。
又过一月,皇榜日。
太子肩负着全京城所有百姓的希望和寄托,不负所望地位居榜首。
连中三元的太子成为了京城百姓口口相传的大人物,那些达官贵人都已经筹备起了如何争得这一位如意好女婿。
然而,太子却无心享受这份金榜题名时的喜悦。
他人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夜看尽长安花”,搁太子那儿,别说是什么长安花了,路边的小野花都见不着。
他正被点心关在吏部尚书府的一间闺房中,忍受难熬的化妆时光。
要说这是为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