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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桥归桥,路归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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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长安想,为什么要拿自己当傻子呢?他很想告诉陆西臣,不要再在自己面前再耍这些把戏。
这些天他虽然已经到了南京,可是对邺城那边的事情也不是毫不了解,好歹他还占了个算无遗策的名声,自然能看清楚这些所谓的情爱背后的阴谋阳谋。
以他对陆西臣的了解,他绝对不会为了自己大动干戈追到这里来,这个人做什么事情都现实极了,要是他没猜错,这或许又是陆西臣调虎离山计的某一环。
乔沐是个聪明人,可惜还没有聪明到可以和陆西臣这只老狐狸分庭抗礼的地步,他动作太快太急了,少年心气高,想要一口吞下邺城,就要先取代陆西臣。
陆公馆这次,不管乔沐有没有给陆西臣下药,陆西臣都需要一个离开邺城的借口,这样才能以退为进,撤走自己的亲信兵力,同时也打探清楚邺城究竟有谁在替乔家办事。
只是这个男人的手段太过下流,拿着别人的真心来作践,就连他谢长安,如今也只是他棋盘上一颗可以随便摆弄的棋子。
他怎么敢?
这些事情,谢长安看得懂,但他懒得说。
本来到南京就是为了避难,他的日子不多了,对这些名利场的斗争,自然是能避则避,就算陆西臣利用他,他也不在意,反正就剩下这点用处了。
但是为什么,他又要追上来呢?连最后的清静也不给他留。
“陆西臣,我不管你在做些什么,我只最后求你一件事,别牵连谢家的人。我长姐和爹为我牺牲的够多了,我不希望有人再来打扰他们。”谢长安的声音平淡如水,就像是在和他商量一样。
陆西臣察觉他语气不对,想蒙混过关:“长安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打扰岳父和你姐呢?我来这里只是想接你回去。”
“我知道,我都知道。”谢长安自嘲般的笑了。“劳烦军座,但我这次回家,不打算再走了。”
落叶归根,他流落了半辈子,想回家了。
陆西臣以为他只是在闹别扭,亲亲他的耳垂,撒娇一样说:“长安,我知道我这几年对你不够上心,我知道我混蛋,但是我会改,邺城才是你的家,再等我几年,我把整个北方打下来,我的一切都是你的。过几天我就带你回家好不好?”
“好。”谢长安笑了,只是这笑意飘渺,让陆西臣更加的不安,他于是抱他更紧,一遍又一遍地叫着谢长安的名字。
外头虽是兵荒马乱的时节,可南京是什么地方,六朝古都,又在相对避难的南方,太太小姐们全然感受不到局势的动荡似的,在她们眼中,不管是谁管控了南京城,也不过是城中变换大王旗,到底影响不到她们纸醉金迷的日子。
近日南京添了一桩笑料,说是十多年前私奔的谢家少爷,又回来了。
谢家上上下下都知道,自家少爷找了个男姑爷,二人情投意合,姑爷对少爷言听计从,痴心一片,甚至从邺城千里追到了南京。
这件事情一时间传的沸沸扬扬。
“少爷,您醒啦?”谢长安从床上起来的时候,已然日上三竿,侍奉的小丫鬟端着水盆站在木床旁边,虽然保持着大户人家的家教眼睛没有四处乱瞟,但是脸上薄薄的一层红还是暴露了她的真实想法。
谢长安无力扶额,自从前几日陆西臣那个不要脸的玩意儿死皮赖脸在他房里住下了,家里的丫鬟小厮看他的眼神就有点不太对劲,要是他们要是真干出来什么寡廉鲜耻的事情也就算了,可是陆西臣这几天听话的像孙子似的,谢长安睡床他就地铺,谢长安让他滚蛋他就滑跪,两个人清清白白干干净净,连个手都没牵上。
故而谢长安觉得十分委屈,他一生气,就想拿陆西臣撒气,谢小少爷在屋里环视一圈也没见着陆西臣的影儿,小丫鬟见了,立刻结结巴巴道:“少爷,姑爷他说今日有应酬,叫您别,别太惦记他。”
谢长安呵呵一笑,朝着地上的铺盖卷儿踩了两脚,连手都不洗了,直接扬长而去。
他本来是想找谢长歌聊聊天,商量商量怎么把陆西臣赶走,但是谢长安一整天却都不见人影,问她去哪里了,家里的人也都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小姐嘱咐他白天好好休息一下,不要忘了吃饭。
谢长歌这一失踪就到了傍晚,晚饭前,谢长安一出前厅,就碰上谢长歌在前院里和管家指挥着搬东西,整个谢府灯火通明,倒是有着几分诡异,谢长安眯眼看过去,发现这些下人训练有素,那些箱子制式看上去简单朴素,可是从那些人诚惶诚恐的样子来看,他们搬的不是什么普通东西。
“姐,这是在干什么?”谢长安说话间已经到了她身边,拦住个小厮,伸手就想去开那箱子。
谢长歌柳眉一竖,上前打他的手:“混小子,别乱碰!”
谢长安不是什么听话的性子,他很乖巧地点头说不碰了不碰了,爪子却还是精确地落在了箱底上,使劲一托,感受了个大概的重量。
很沉。
“黄金?”谢长安愣住了,他疑惑地看着谢长歌:“姐,这么多金子,你从哪里弄来的?”
谢长歌见瞒他不过,有些无奈地叹气:“这件事你当没看见,别问了。”
“这么多箱子,基本上就是我们全部的家底了,姐,你到底有什么安排?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吗?”谢长安心里隐约有了苗头,“是不是陆西臣找你要的?”
谢长歌最受不了他胡思乱想,翻他一个白眼:“想什么呢?现在他在北方有权有势,还差我们这点?这是......我和爹商量了,准备把家迁到海外去,你也和我们一起走。”
“出国?为什么?”谢长安有些摸不着头脑:“我也一起去?”
谢长歌很温柔地揉揉他的头发,像还把他当孩子似的,难得地软下声音说:“长安,你有些年没回来了,这次回来,怎么瘦了这么多?”
见他不说话,谢长歌也不打算追问,“有些事,你不想说姐也不可能逼你,只是有句话你要记住,你是我们谢家的少爷,不能随便就给人欺负了去。你瘦成这样,天天还在吃药,但凡是对你上心的人,怎么可能瞒得过去。”
谢长安垂头,丧气的像是个被戳穿心思的小孩,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姐:“姐,我错了。”
错了整整十五年,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把自己弄成了这副鬼样子。
“不,你没错。”谢长歌冷了脸:“错的是随意糟蹋你心意的人。”
“你们,都知道了?”
“呵呵。”谢长歌冷笑:“这些年你的消息虽少,但是他陆西臣的恶名却是连我也有所耳闻,只是这些年我派过去给你送信的人都被他扣住了,不然早要想法子带你出来。”
“那你怎么还让他入府?”
“这你别管,我自有打算,这些日子我暗地里把东西搬的已经差不多了,老宅子和家里的下人自有管家帮我们料理,你现在去房间收拾几件衣服出来,今晚去上海的火车,然后再飞机转飞伦敦。”
“怎么走得这么急?”谢长安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为什么今天才对我说?陆西臣现在在哪儿?”
谢长安恨铁不成钢地跺脚:“傻子!你管他那么多干什么?把他忘了,给我去国外好好治病。”
谢长安沉吟片刻,道:“再等两天,我不会透露我们要走的消息的,我只想和他告个别。”
“不行,必须今天走。”
“为什么一定是今天?”谢长安的眼睛很有压迫力,在被他凝视时压迫更甚:“他现在在哪里?”
“谢长安,你别跟我装傻。”谢长歌也不装了,苦口婆心道:“现在是什么时候?置君如置吏,变国如传舍,这是乱世!他陆西臣一没后台二没家世,说好听点叫军阀,难听点就是个山大王,觊觎他位置的人多了去了,他既然敢来南京,就要做好有去无回的准备。”
“姐,你帮着外人害他?”谢长安的声音打着颤,无数种可能在他脑海中起起伏伏,他看着马上要倒,却不管不顾地嘶吼出来:“陆西臣现在在哪儿?”
“你管他在哪儿,他把我弟弟害成这样,我还不能给他点教训吗?如果让他活着,现在他能追来南京,以后保不齐就能追到国外,谢长安,你不能在这么个混蛋身边过一辈子。”谢长歌丝毫不退让,她从小性子就刚硬,最是护短,谢长安虽比她小不了多少,但他们母亲去的早,谢长歌又当姐又当妈,在谢长安面前向来是说一不二的。
“别想他了,今晚南京有人起事,是死是活就看他的造化。过了今晚,你们二人桥归桥,路归路,你好好过你的日子!”
“来不及了……”谢长安捂住了眼睛,哽咽难言,“姐,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