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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翠梗峰常年除了秦家,少有人至,今日却走来三人一马。骑马之人身着官袍,头戴乌沙,来到茅屋前跃马而下,将马匹交给身后两个侍从,自己径自进入屋内。看见秦正则恭恭敬敬地拜了一拜,道:“参见太傅大人,十多年不见,您还是这么硬朗。只是隐居在这穷乡僻壤,叫老奴好找!”阿湉年纪尚小,突然见家里来了三个陌生人,早吓得藏在翊祯身后,紧紧抓着翊祯的手,不知是客还是敌。翊祯护住阿湉,叫她不用惊慌,一边走进屋内,站在爷爷身边。翊祯早已长成了一个大男孩,此刻站在爷爷身边,保护弱妹,与爷爷并肩待客,虽然不言不语,却有一种顶天立地男子汉的气概。
      秦正则报拳回礼道“原来是王公公,多年不见,王公公依然是精神矍铄,老朽早已是一介白衣,不知故人今日驾临寒舍,有何指教?”王公公道:“太傅大人十几年不问世事,这里却还有一段公案未了。当年先太子殿下曾有一子流落民间不知所踪。这些年来太后娘娘派人遍布各地寻访未断。如今既然派老奴前来叨扰太傅大人,也是得到旧人线索。还请大人如实以告。”王公公定睛望着立在一旁的翊祯道:“这位公子器宇轩昂,定非凡人。太傅大人请放心,如今是太后执政,朝局稳定。当今圣上宽厚仁孝,与故太子殿下乃一母同胞所出。若寻得故太子遗脉,定当竭力善待。”
      秦正则并不答言。王公公见状拿出一卷黄绢圣旨,道“老奴在太后身边服侍几十年,太傅大人当信得过。如今太后听闻已有故太子遗孤下落,已亲自颁下懿旨,命老奴接故太子遗孤回京见驾。太傅大人抚养有功,也请一同回京,颐养天年。”
      秦正则接过懿旨,太后印玺赫赫在目。秦正则沉吟半晌,道:“老朽早已年迈,既然时移势迁,太后接回故太子遗孤共享天伦,乃属人之常情。既然太后娘娘颁下诏书,王公公又千里迢迢亲自来寻,老朽理应完璧归赵。只是这孩子向来不知他身世,王公公请稍后,容我交代几句。”
      王公公退出茅舍,只留有秦正则,秦翊祯、秦徽湉在屋内。秦正则从衣箱里拿出一块手掌大的圆形玉佩,递给翊祯,道“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王公公是宫里伺候太后娘娘的老人了,他说的没错,你的确是当今圣上的同胞兄弟,已故的昭德太子,留下的遗孤。”
      翊祯望着手里的白玉,温润莹泽,细腻的龙团花纹点缀其间,一派皇家富贵威严气象。这玉似曾相识,似乎曾在哪里见过,又似乎很遥远。自己四五岁跟随爷爷来到苍樵山,身边的亲人就只有妹妹和乳母曼娘。这玉佩恍惚如前世的存在一般,点醒了消沉已久的记忆。翊祯似乎看到曾经有人把这玉佩挂到自己脖子上,似乎自己以前生活在花团锦簇的深宅大院里。只是来来去去层层叠叠的人影早已变成了模糊不清的背影,像梦境一般摇曳。翊祯感受到一双拉着自己的小手,把他从遥远的梦境中拉回。翊祯低下头,是阿湉的一双清澈的眸子,正泪水莹莹地望着他。
      秦正则慈爱地望着翊祯:“我并不是你的亲祖父。你的父亲是前朝太子殿下。十二年前,先皇宠幸董妃,执意要废黜东宫,改立董妃之子为太子。我身为太子太傅苦苦劝谏不成,被迫辞官还乡。那时的太后娘娘虽然身为正宫皇后,却势单力薄,太子殿下更是如履薄冰,朝局变幻莫测。董妃一党权倾后宫,东宫势如危卵。当年情势实在危急,命悬一线之际,太子殿下不得已偷偷将你送出东宫,托付予我。将来若是不测,只望你能寄身山野,远离皇族斗争,平安一生。”
      “我与你父亲既有君臣之分,又有师生之谊。我已孤身老迈,又被贬官放逐,在朝堂再无出力之时。我既然身负太子殿下重托,便趁着离京偷偷带着你逃离京城,从此隐姓埋名,寄身乡野。可惜不到一年,就传来太子殿下薨逝的消息。我一直没有告诉你身世,是不希望你带着痛苦度过一生。现在既然太后再度掌权,盼你回宫,你便随王公公去吧。董妃一党已清除殆尽,当今圣上是你父亲一母同胞的兄弟,太后娘娘的次子。你应再无性命之虞。去你该去的地方,你是个好孩子,好男儿志在四方,去继承你父亲遗志,为天下计,为百姓计,我也算对得起你父亲的嘱托了。”
      翊祯重重跪在秦正则面前,泣不成声道:“爷爷!”
      秦正则摸着翊祯的头,说:“走吧,你该去拜见你的祖母,祭拜你的父王和母妃。你饱读诗书,明达识礼,早已有治国齐家之才。记住爷爷的话,无论什么时候,做一个光明磊落的君子,心怀天下百姓,无愧天地苍生。”
      秦正则唤曼娘进来收拾衣物,这就同翊祯一同启程回京。王公公力劝秦正则一起同行:“太后美意,请太傅大人一同进京,车马早已经备下了。”秦正则道:“多谢太后关怀,烦请公公代我向太后问安。老朽已年迈体弱,自知时日无多,也经不起舟车劳顿了。往后昭德太子遗孤入京,还望看在故人情分,烦请王公公多加照料。”王公公道:“太傅大人请放心,老奴侍奉太后多年,既是昭德太子遗孤,老奴自当尽心竭力。既然太傅大人执意不肯回京,老奴就先送公子回宫,待回禀太后,再来看望太傅大人。还望太傅大人多多保重!时候不早了,公子请吧!”
      徽湉急的紧紧抱住翊祯不肯放手:“哥哥,你要去哪里?你不要走,不要丢下阿湉,阿湉会听话的!”翊祯看着怀里被突如其来的打击弄得泣不成声的徽湉,又看着已经白发苍苍的爷爷,心里一阵酸痛。徽湉叫着哥哥哭成了一个泪人,小小的臂膀紧紧攀着翊祯的脖子不肯松手,冰凉的泪水顺着翊祯的脖子流了下来。翊祯抱着怀里的小女孩,从未体会过离别之苦,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从小和妹妹相依为命。如今自己突然被命运裹挟,推着往前走。自己的父亲原来是先朝的故太子,他为何把自己送走,为何在壮年辞世。如今命人来接自己的太后素昧平生,进入宫廷自己尚且生死未卜,他不能也不忍把妹妹卷入未知的命运。望着眼前泪人一般的女孩,想着即将和他天各一方,不知何时才能在相见,翊祯只觉得心中酸楚,有万分不舍也难于溢于言表。
      不知道哭了多久,徽湉渐渐睡着了。翊祯轻轻把妹妹放到床上,摘下脖子上挂着的长命锁解下,轻轻系在徽湉脖子上。爷爷说,那是母亲留给翊祯的东西,翊祯对自己的母亲早已印象模糊,因此十分宝贝母亲最后留给他的念想。徽湉曾经缠着翊祯要了好久这个精致的小银锁,翊祯也没舍得给她。现在自己就要踏入一个陌生的世界,自己身无长物,这个长命锁就留着给阿湉做最后的念想吧,但愿它能代替自己陪伴他,就像在无数个漆黑的夜里,长命锁代替母亲陪伴自己一样。
      睫毛还挂着晶莹泪水的徽湉,哭红的小脸像初生的苹果,翊祯不忍再看,转身朝秦正则磕了三个头,拜别虽无血缘,却养他教他待他如亲生的爷爷。曼娘在旁默默地擦着眼泪,给徽湉最后一次掖好了被子,拜别了相处十二年如同家人的老先生,同翊祯一起走下翠梗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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