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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8章 杏林 ...

  •   到章府的时候是章棣亲自迎接的,态度很是亲和,只是配着那高大挺拔的身躯以及一脸凛然的神情,这亲和显得有些不甚不搭调,甚至带着几分刻意。

      陆之霭自然面面俱到地谢过章棣,随他往藏兵器的阁楼里走去,心里却迅速地想起腊八那天突如其来地三皇子。皇子私下去大臣家里这种事可大可小,没人借题发挥那就是贤良礼下,可细究起来,一个即将成年的皇子,和掌管三十万兵马的朝中将臣一家来往密切实在不是一个避世之举,且朝中那么多官宦子弟,偏偏章棠成了他的伴读。

      一件事是巧合,巧合多了,则必然为人力推动。

      心里咯噔一下,望着前方章棣郑重的脚步,陆之霭忽然有些明白了。

      如果不是三皇子授意,仅凭章棠的几句话,怎么会把自己带到府上学功夫,毕竟如今的章府在朝中风头正盛,和勋贵代表长宁侯府交往过密,必定难免惹人闲言,章将军虽为武将,却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既然如此,那只可能是一个原因---章府是站在三皇子一边的。这三皇子,确实有些深不可测。

      但想明白这点,陆之霭反而轻松了,三皇子授意的话自己便不用那么客气,于是在摆满一屋子的兵器了认真地挑选,还煞有其事地询问各件兵器的特点,仿佛马上就要拎戈上阵。

      “陆世子可曾学过哪些功夫?从前有无惯用的兵器种类?”章棣许是看他挑了半天不得章法,开口道。

      “我自小体弱,却是不曾习武,只勉强学过射箭,章兄见笑了。”陆之霭笑了笑。

      “无妨,文臣武将本就各司其职。”章棣走向东面的那个大架子上,拿起一张精巧的弓,“此弓体量轻便,材质坚韧不笨重,射程却和许多沉重铁弓能一较高下,应十分适合世子。”

      陆之霭接过弓,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的,通体乌黑却泛着莹莹的光泽,只上下两端各一不甚显眼地银色的骏马纹路,弓弦紧绷拉起来却不费力,一松手空弦立刻搅得空气嗡嗡作响,宛如万马齐喑。

      “这是……灵骏弓?”陆之霭诧异了,即便两人现在都是三皇子大营里的人,他也没想到章棣出手如此大方,随便就是绝世名品灵骏弓。小时候和族学里的兄弟们一起学六艺,由于自己力气小,射箭总是拖后腿,便想尽办法想求购这灵骏弓,六七年来一直不得,今日却得来全不费工夫,陆之霭控制不住地瞪大了眼睛。

      “世子不必言谢,本也不是我章家的,前几日三皇子派人送来,想必早有馈赠之意,我只不过借花献佛罢了。”章棣一面拿起另一把大弓,一面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陆之霭随他走。

      知道章棣性子沉静果断,陆之霭没有再说什么,行了一礼表示谢意,便随他往习武场走去。

      章棠早已在习武场等着了,正被一个精瘦却十分矫健的中年老头训地可怜巴巴,拿了柄及他半人高的长剑站在武场中央低头不语。

      “这位是章棠的武学老师,称宋先生即可。宋先生原是家父旗下的一名大将,先帝时期因……某些罪名,宋府满门被抄,宋先生因人在镇西大营免了死罪,却被监禁六年,三年前父亲立功求了情才出来,却不愿去军队了……。唉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宋先生脾气冷硬,武功却绝不含糊,你和章棠受他指导必会受益无穷。”说着也没打断那人的训话,带着陆之霭径直往武场中央走去。

      这位宋先生身着浓墨色束袖衣,手背在背后,捏着一柄细长铁剑,剑锋寒光凛凛,一看便知不是凡品。看上去不过四十多岁的年纪,头发却半数已经花白了---那是一夜之间遭遇重大悲痛的见证。

      “宋先生,这位是长宁侯府的小世子,近日劳烦您指点一二,冬猎时他也和家弟同去狩猎。”章棠恭敬地抱拳行礼。

      “之霭见过宋先生,往后还要劳烦先生指教了。”陆之霭跟着恭敬道。

      “陆家的?陆其言是你小叔?”宋弦青回了一礼。

      陆之霭刚回完是,却感到身旁的章棣有些不对劲,正欲询问,章棣却沉声告辞迅速离去,仿佛背后有魔障似的。

      宋弦青看着他离去的身形,半响才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因陆之霭自幼没有习过刀剑,现下开始学习怕是也来不及了,便主要教他射箭和骑术,这两样精进了,应付狩猎便足够了,说是学武却还是轻松的。但章棠是将军府的嫡公子,又有大哥珠玉在前。因此不仅要学剑法、射箭、骑术、近身搏斗……还须精益求精,速度、力量和招式皆要每日训练,比较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时日一长便觉得劳累不堪,甚是痛苦。

      依章小少爷的心性,重压之下必定作妖。

      于是几日后的一个下午,难得月余的呼啸北方停了,一轮明晃晃的太阳挂在头顶,感觉不到暖意,但足够章棠摩拳擦掌想要拉着陆之霭溜出门了。陆之霭本是不想随他胡闹的,但耐不住章棠日日念叨诉苦,于是中午甫一训练完毕,还没用午膳,两人便以出府练习骑马为由向宋先生告假,双双往章府外的杏林驰去。

      冬日的杏林没有一片绿叶一朵白花,但积雪未化一片片披在枝头、盖在地上,倒也勾出一副苍茫无暇的壮观之景。

      “之霭哥哥,你……”

      “嘘---”

      章棠刚出声就被陆之霭打断,颇为疑惑的看着他,陆之霭没有说话,朝右手边指了指---隐隐约约传来有人在说话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飞快地把马匹拴在旁边的树干上,蹑手蹑脚往声源处走去。

      两个人都披着雪白的狐裘斗篷,在雪地里全然不显眼,就这么无声无息地靠近了对话的两个人。

      看到其中的一个人,章棠的眼睛瞬间瞪大,立马就要出声---那人正是他大哥,章棣。陆之霭立刻捂住了他的嘴,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这样突然出现反而使章少将军尴尬。但转眼自己却也惊讶地瞪大了眼,因为和章棣对话的那个人是她家从皇陵回来后几乎从不出门的小叔!

      一个兄长一个叔辈,偷听是断然不妥的,陆之霭拍拍章棠的肩膀便要折返,却不想两人忽然声音大了起来。

      “陆其言!我的心意你真的不知道吗?七年前我给你写的信你都忘了吗?”是章棣的声音,不似以往的冷静,带着一股隐隐压抑的痛苦和愤怒。

      陆之霭脑袋里轰地炸了,顿住了脚步,为什么听起来四叔和章棣将军关系不一般---

      章棠显然也不知内情,一脸疑问地和陆之霭对视。

      “少将军,年少轻狂之时不甚懂事,有让将军误会的地方,其言深感抱歉,还望将军将往事忘却了吧。”陆其言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平静又冷淡。

      “其言,我只想问为什么,七年前要去边关我来不及问,写信给你你也从来不回。”章棣按了按额头,平复了会语气,才继续道:“后来我听说你去了皇陵,以为是通信不便,加上几年来边关不甚太平,便没有细究打探你的事。如今我们都回京了,可你一直对我避而不见,今日若不是我以三皇子的名义骗你过来,你是不是要一直躲着我?”

      陆其言转过身去,身形太过清瘦衬得那件披肩斗篷格外的宽大,片刻后才缓缓道:“将军多虑了,只是身体不好又要准备春闱才闭门谢……”

      还没说完章棣便伸手捏过陆其言的手腕,打断了后面的话:“身体不好?我确实也想问你,你少年的时候不是这样的。是……皇陵之地太过阴冷伤着了?”

      “将军!”陆其言迅速抽回了手,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出去,“将军此举不……既然无事,愚弟先告辞了”

      章棣站着半天没有动,看着在雪林中越来越远的清瘦背影,沉沉地叹了口气。

      陆之霭和章棠这回已经不止是震惊了,两个人默默无言地往拴马的地方走去,心里俱是惊涛骇浪。

      直到两个快要回到章府的时候,章棠才攥了攥缰绳纠结地开口:“之霭哥哥,我大哥和你四叔的关系……你知道吗?我从来没听大哥说起过啊!”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们认识。”陆之霭喝停了马,翻身下来,章棠也翻身下马,两个人各有所思地步行往章府走去。

      “这件事,先不要去问你大哥,也别告诉其他人,假装没听到吧。”陆之霭望了望前方章府的大门,轻声道,“近日麻烦你府上了,眼看快到冬猎了,今天我得先回家准备些冬猎物件,替我谢过你哥和宋先生,改日我再登门亲自致谢。”说着便调头翻身上马,飞快地向长宁侯府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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