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霭沉沉楚天阔》斯何如

9、第九章 变故

　　正揣着满腹的疑惑，不知道是该去四叔那里问个明白，还是假装不知。

　　“世子留步，殿下请您一叙。”一个身形矫健的侍卫忽地停在了陆之霭马前，抱拳道。

　　陆之霭看了看他目光示意的方向，是一家不起眼的茶楼，二楼的窗户大开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端着茶杯冲他挑眉一笑。

　　“见过三皇子。您这样在大街上拦人，不怕引起大皇子猜疑吗？”陆之霭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人了，明明一直韬光养晦，数年来一直不争不抢，近日却似乎渐渐不再掩藏自己的雄心。可是，当下时机真的合适吗？

　　似乎看穿了陆之霭的心思，楚允澈“呵”地笑出了声，不甚在意地把茶杯捏在手里把玩，却一口都不曾喝，带着几分凌厉傲慢开口道：“以往只是我不想争罢了，但凡我想争，哪里轮得到他们！一群不知所谓的混账！”

　　即便楚允澈向来待人不甚客气，今日这个语气也着实是严重了，陆之霭心里一咯噔，开口问道：“可是近日出什么事了？”

　　一口饮下早已冰凉的茶水，楚允澈几乎是阴鹜地看着窗外，目光幽深地仿佛要把外面那颗大柳树盯出个洞，许久，才语气森寒地开口：“今日我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见屋里摆的几盆花有些奇异，便问管事太监，说是淑贵妃送来的。”

　　停顿了半晌，楚允澈 “砰”地砸了一下窗框，“传了太医过来看，那花本身确实无不妥，只一点，不可长时间靠近与喜食荷叶等性凉之物的人，否则体内积寒毒，血液循环不畅病人浑身冰冷惧寒，最后不治而亡。”

　　陆之霭袖子里的手攥地极用力，咬着牙没有出声。

　　整个皇宫都知晓，皇后娘娘喜欢荷花荷叶，不仅喜欢赏荷画荷，还喜欢吃荷叶荷蕊糕、喝荷花茶，太子口味肖似母后，因自小孝纯便常常到坤宁宫陪皇后用些茶糕……送花之人是何居心不言而喻。

　　“淑贵妃现下如何了，可有招认？”陆之霭虽因为自己假世子的身份，平时和皇后姨母不敢特别亲近，但自己母亲和皇后自小要好，加上在宫里的两年皇后姨母对自己多有照拂，此时只恨不得亲手把淑贵妃和大皇子送进大牢！

　　“如何？淑贵妃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此花和荷叶犯冲，只说是御花园的管事送上来她觉得娇艳便转手送到坤宁宫。捉拿了管事太监，那人一口咬定自己是无心之过，受不住刑咬舌自尽了。”楚允澈眯了眯眼睛，背在背后的手捏的咯咯作响，“淑贵妃，这么多年的隐忍倒是把她养成蛇蝎了，楚允潮那个混账，还真以为自己算个什么东西！”

　　两人眼里冒着火，良久无言。

　　“你要也不用太过担心，那花毒虽狠，送进坤宁宫时日却并不太久，御医也说了皇后身体没有大碍，慢慢调养即可。”看着陆之霭蹙得紧紧的眉头，楚允澈软了语气安慰他。

　　陆之霭嗯了一声，眉尖依旧蹙着。

　　“殿下，开年春闱我打算上场一试。”拿起茶壶给两个各斟了一杯，翠绿的茶叶在雪白的瓷杯里上下翻飞，甚是活泼欢愉，和此时冬日的萧条毫不相似。

　　“明年？我记得你四叔明年也要上场”楚允澈略带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是，四叔比我学问好，我明白，殿下的意思是希望我三年后再上场避其锋芒，但我等不了。”陆之霭直直地望着窗外，“殿下想必明白我为什么焦急，况且天下能人贤才辈出，三年后就未必没有能更压我一筹的人。”

　　“既然你决定了，那就上吧，我和太子皆在朝中，即便……你也无需太担心仕途……”说到这里，楚允澈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而笑着看向陆之霭，“是我说错了，以你的才华，即便如今年轻，进一甲也是没问题的。”

　　“对了，今日叫你过来还有一件事想告知你”

　　陆之霭回过头神情肃然地看着他，仿佛他下一秒就要说出谁谁谁对陆家人下手了一样。

　　“别紧张，不是坏消息，是件旧事。关于你四叔和章少将军。”看到陆之霭冷静下来，却也面色无讶异之情，继续道“你可能猜到了---

　　当年的章府和长宁侯府之一墙之隔，镇西将军长年在边关，陆家族学远比将军家深厚，便把章棣送到陆家进学了几年。陆其言和章棣年纪相仿，都是京城出名的风华少年。一个才华横溢雪松挺拔，一个意气风发骄阳灿烂，很快，彼此欣赏的两人便好的情同手足一般。

　　夏日同去山间瀑布游泳，冬日同在寒风里练剑，春日共去纵马踏春，秋日一起煮茶看书。

　　渐渐地，两个人开始意识到少年人肆意的毫无保留的情并不是手足情。

　　是章府给章棣提起亲事开始的。
　　怀章棠的时候章夫人生了大病，因此小儿子从娘胎里出来便一直体弱多病，全府人只能顺着捧着祈求小少爷健康活着。

　　章夫人也落下病根，无法生育。

　　章棣便成了章府唯一的健康儿子，又是长子，自小要求严格背负着整个镇西侯府的荣辱兴衰。婚姻子嗣，亦然是全府重心所在。

　　那日两人刚考完夫子的测试，一同去章府练新学的碎云剑法，甫一进门却径直被丫鬟带着去了会客的小花厅。

　　“歆儿见过阿棣表哥。”一声娇柔的问候远远响起。

　　楚朝男女大防并不严，少男少女一起开诗会茶会都是常是，相亲见个面也是没什么可避讳的。

　　屋里正站着一位温婉秀雅的女子，着水绿色轻罗烟纱裙，裙摆绣着白玉一般的朵朵蔷薇花，鹅黄色披肩挽过手臂，温柔中显出几分乖巧来。

　　两人回过礼，迷茫不解地望着堂上章夫人，就听见---“这是你三舅妈家姐姐的嫡长女，白月歆妹妹，可不像你一样皮，月歆啊最是知书达理温柔贤淑，对了，小时候你们俩见过面的呢。”章母迫不及待地开口，温柔又期翼地看着他。

　　章棣瞬间明白了母亲的意思，涨红了脸，却不由自主地向旁边那人看去。

　　陆其言比他还尴尬，低头不语。不知怎的，章棣心里那根弦越绷越紧，直到陆其言终于告辞说需早些回家用晚膳，不便打扰白小姐和章府，那根弦终于“噔”地崩断了。

　　后面母亲夸白月歆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只在满腔的心跳中确认了一件事：他不想娶别人，只想和陆其言在一起。可是，他是怎么想的呢？他想和自己一直呆在一起吗？嗯，其言和自己玩的那么好那么开心，他也是喜欢自己的吧？

　　陆其言回府以后根本没用晚膳，脑海里反反复复萦绕着在章府看到的情景，他知道这是在给章棣相亲，章棣---他要娶妻了。那个白小姐温柔美丽，看起来确实是良配，他该高兴的，可是就是觉得心里酸的难受，难受的不知道怎么办。

　　这一夜两个人都辗转反侧不得眠。

　　第二日进学的时候，两个人望着对方比赛似的硕大黑眼圈，屡屡想开口，屡屡作罢。

　　“今日咱们不去练武场了，在你院子里读书吧，我……我，我有事想问问你。”散学后章棣没忍住捏了捏陆其言的手臂，一脸郑重地对他说。

　　“你想问什么？”刚一进院子，陆其言便回头问道。

　　章棣一言不发地拉他进书房，半晌，搓搓手又揉揉耳朵挠挠后脑勺，就是不说话。

　　“问我白小姐如何？问我来不来你的成亲之礼？”不知怎的，陆其言话中带着浓浓的火气。

　　章棣却从那火气中感受到一丝酸气，不由地咧嘴笑了，握住陆其言的手，说：“其言，我是想问你。既然我对你好，你对我好，也喜欢和我呆在一块，那我们永远在一块儿好不好？我不娶亲，你……你若是想娶妻了，我便去边关，再也不回来打扰你。”

　　陆其言震惊地看着他，撇过渐渐发红的脸，飞快道：“我不娶亲，你不管去哪儿都要回来，我---我只和你在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