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8、守株待兔 ...
-
温礼衡定定地望着对方,神色晦暗不明。
谢华妤没有等他,径直走向星官,率先坐在星官正对面的椅子上,明眸正对星官,眼底是毫不掩饰地审视。
半晌后,温礼衡缓缓挪着步子走来,在谢华妤身旁坐下。
星官浅笑,将两盏刚斟好的热茶推向二人,“苏清越,久闻大名,第一次见,果真不同凡响。”
谢华妤迟疑反问:“你……是什么人?”
星官不答,而是神色温和地望着温礼衡,柔声道:“关祈,别来无恙。”
温礼衡眉峰微凛,通身皆是戒备,“你究竟是谁?”
“我是你,但也不是你。”
“说人话。”
“你辗转多个小平行世界来寻找她,我只是你其中一个世界里分解出的执念,我原本属于你,但在这里我逐渐有了自我意识,所以我也不是你。”
谢华妤讶然,不由看向温礼衡,他感受到谢华妤目光,微微别开视线。
谢华妤收回目光,追问道:“前几日我听闻星官庙内传出新的预言,请问星官那句预言是以何解?”
“最开始有人问我预言是何意,我会告诉对方,但我会倒霉多日,因果着实可怖,恕我无法告知。”
谢华妤见对方不愿回答这个问题,索性直接换了问题,“你既是关祈的一个执念,为何会有此异能?”
“我也不清楚,我来到这里就能看到许多未来的事。听起来离谱,但事实正是如此离谱。”谢华妤观测着星官的神色,神色从容,要么是没有说谎,要么是心理强大。
起初谢华妤知晓剧情是因为这个世界由她创造,但现在系统已经死了,可眼前这个关祈执念依旧能预言未来的事……
谢华妤突然想起佛教一种衍生说法,三千世界。
说是小说世界其实是三千世界其中之一,作者不是创造世界,而是将其中一个世界写出来。
这种说法偏玄学,她一直是不相信的。
但眼下似乎只有这个能解释关祈的执念为什么能预知这个世界的未来,可若是如此,她所谓的逆天改命,其实也是早就是命运的一环吗?
不。
她是苏清越,也是谢华妤,她才不在乎命运是不是既定,她原本计划也是舍命拼一场,是输是赢她都认。
她从来都不是输不起的人,哪怕既定结果是败,她也相信,人定胜天。
“我如何能相信你?”谢华妤锐利眼眸审视着星官,开口便是试探。
星官说:“谢丞诚是被你原身杀的,而谢瑾玉是被你杀的,谢丞旻就更不用说了。”
谢华妤神色平平,没有因为被揭露秘密而慌张,也没有半分愧疚,只静静打量着星官,星官视线挪到温礼衡身上,淡淡道:“他是靠意念复活的。”
谢华妤沉静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波澜,“意念?”
这么扯淡?
“其实我本体也是意念,肉身会死,意念不散。”
谢华妤低声呢喃着重复星官的话,转而看向温礼衡,而他脸色阴沉地盯着星官,冷声逼问:“你想如何?”
星官端起茶盏,润了润嗓,淡淡道:“我可以让你知道宫里频繁吊死的秘密,但你也要付出一些东西。”
谢华妤下意识警惕起来,“玉佩不能给你。”
星官无奈轻笑道:“我不要玉佩,只要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
“登基。”
“啊?”谢华妤以为自己幻听了,且不说这种话能不能直接说出口,她登基关星官什么事。
“这是……帮你忙?”
“你穿越来时天空出现异象,一抹紫光,我猜你是天选之人,所以不出意外的话,你登基那日也会有紫光。紫光出现的瞬间,把我杀了,我就能摆脱躯壳,成为自由意识体,离开这里了。”
“我不明白,如果死亡可以摆脱躯壳,为什么非要紫光呢?”
星官眼神黯了黯,低声道:“我死不了,我试过了各种方式,怎么都死不了。”
死不了的人,倒是个好bug。
谢华妤缓缓点头,接受了星官这套说辞,她脑子转的飞快,又想起其他问题,赶忙再度追问,“气从东来落建安,星官降世定乾坤是什么意思?”
星官低低笑了两声,颇有几分打马虎眼的意味,“人生路,慢慢体验,不要试图窥探未来,会索然无味。”
谢华妤在心里白了他一眼,不想说就不想说,装什么高深。
“那我不问了,你告诉我真相吧。”
“今日这批香客里,有位名叫郭海的人,他是宫里的内侍,他听命于曲贤妃身边的黄内侍。他们在星官庙接头,交易养成瘟疫的毒虫和药品,目的是在宫宴那日毒死谢丞安。”星官言及此从袖口拿出一枚书信递给谢华妤,“这是其中一次他们通信时不小心落下,我誊抄了一份。”
“为什么是宫宴那日?”
星官依旧耐心解答道:“众目睽睽下复仇,自然要比藏着掖着来的更爽。”
谢华妤微微颔首,陷入沉思,应是在将这些线索逐一串起来。而星官见谢华妤再无问题,目光挪回温礼衡身上,二人四目相对,星官眼角带笑,可温礼衡却神色凝重。
“关祈,你选择的路,你还认为是对的吗?”
温礼衡神色一滞,眼底尽是坚定,“没有哪一条路能一直走到头,中间总会有岔路,但至少我选这条路,岔路再多我也不会后悔。”
星官笑着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谢华妤望着二人,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俩在说什么加密语言?”
星官笑而不语,温礼衡则是看了一眼谢华妤,欲言又止。
谢华妤眉头微蹙,颇为不解。
星官不再跟他们多言,起身辞别。
谢华妤和温礼衡也起身,揖礼辞别星官。
星官身影逐渐远去,谢华妤收回目光的一瞬,她听见远处传来星官的声音。
“行迈靡靡,中心摇摇。云汉凄凄,麒麟千古。”
这是《诗经》里《黍离》,原文是“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这星官将后一段更改,变成“云汉凄凄,麒麟千古”,意欲何为?
千古通常是对故去的人惋惜,麒麟通常代指祥瑞和太平,太平千古……
难道是会有战乱?
也不对,麒麟也可代指儿子……
这麒麟不会是代指谢丞旻吧?
罢了罢了,不想了,先把眼前的事解决。
“菀菀。”
谢华妤刚迈开步子,温礼衡忽然叫住她,她疑惑地回头,温礼衡正望着她轻笑,那双眼里尽是诉不尽的惆怅和情愫。
“能再见到你,真好。”
谢华妤张了张嘴,竟是不知该说什么,可不等她开口说话便被温礼衡轻轻推着肩膀朝外走去,“走吧。”
谢华妤也不再纠结,疾步走向马车,二人回宫后直接去议事堂找谢晟,却被告知谢晟眼下在宋云蘅的长宁宫,这对谢华妤来说倒是方便许多,但温礼衡便不能亲自去了,毕竟外男不能入后宫。
温礼衡只说谢华妤将事情告知谢晟即可,他回敬院继续调查。
谢华妤也不搪塞,直接应下,朝着长宁宫而去。
她到的时候,谢晟正躺在宋云蘅膝上,宋云蘅替他揉着额头,谢晟神态祥和,尽是平日里从未有过的安宁,有一刹那,谢华妤相信谢晟对宋云蘅是一分真心的。
谢华妤哑然失笑,果然真心里搀着假意是屎,假意里搀着真心,仙品。
宋云蘅见谢华妤来了,只笑着示意她在桌旁坐下,桌上放着食盒,那是宋云蘅特意给谢华妤留的桂花糕,谢华妤打开咬了一口,香甜可口,当真美味。
谢华妤正大快朵颐,身后陡然响起谢晟的声音。
“福韫可真是小贪吃鬼。”
谢华妤猛地窜起来,美眸瞪得溜圆,嘴巴快速嚼动,赶忙将桂花糕咽下去。
彼时谢晟已经缓缓坐起身,见谢华妤如此模样,着实是忍俊不禁,眼底满是宠溺。
“父皇,儿臣进来时以为您睡了,这才没有问安,父皇莫怪。”
“这等小事,父皇怎会介意?”谢晟说着向谢华妤招招手,谢华妤乖顺走过去站在谢晟面前。
恰好屋外日头明媚,谢晟眉眼落在谢华妤眼底分外清楚,比起前些时日,谢晟面容愈发苍老疲惫,原本的乌黑青丝也冒出不少白丝。
谢晟老了。
谢华妤正愣神,谢晟含笑柔声问道:“福韫去星官庙查出什么了?”
谢华妤赶忙将查出的线索一一告知,谢晟闻言神色微凝,沉吟许久都没有作声,而后拿起手边的茶盏,啜饮了两口后,他轻叹一声。
“瘟疫,宫宴,复仇……”谢晟兀自喃喃,倏然抬眼看向谢华妤,“福韫,有何打算?”
谢华妤回道:“儿臣想黄内侍只是一枚棋子,背后之人也未必一定是曲贤妃,但后日即是宫宴,等不了那么久,所以儿臣想放出假消息,让黄内侍以为跟他接头的内侍被抓起来了,让跟他接头的内侍以为黄内侍出事了,打草惊蛇瞧瞧他们会如何。”
“若他们都按兵不动呢?”
“那幕后主使只能是曲贤妃,瘟疫扩散又快又广,一旦百姓染上,定是民不聊生。”谢华妤言及此,双手作揖,恳求道:“届时还请父皇依律处置,绝不姑息。”
“好,朕允了。”
谢华妤再度揖礼道:“多谢父皇。”
宋云蘅见二人再无下文,遂开口道:“公事商议完了,快去吃桂花糕吧,这可是你父皇特意给你留的。”
“父皇最疼福韫了。”谢华妤说着走向桌前,又往嘴里塞了块桂花糕,转过头冲着二人轻笑。
这厢桂花糕吃完,谢华妤便向谢晟讨了个恩典,借用敬院力量盯着黄内侍,这样有谢晟参与,日后不论发生什么,她都有说辞。
谢晟爽快应下,谢华妤着手去办。
敬院安插在曲贤妃永信宫的暗探不出一个时辰便到位了,余下的便是等。
傍晚时,黄内侍得知跟他通信的内侍被抓起来了,登时慌了神,可他没有离开永信宫,一直到夜深他都没有离开,期间谢华妤联络过安插在永信宫的敬院暗探,得到的消息是黄内侍抱病,不仅没有离开永信宫,甚至躲在屋里不出来。
一直到子时,跟黄内侍接头的内侍出现在永信宫,他得到黄内侍出事的消息,所以前来探探究竟。
谢华妤和敬院的人埋伏在外,见这内侍进入永信宫,敬院的暗探立即潜伏进入,谢华妤则是等其中信号。
待到一炷香后,一声哨声响起,谢华妤立即带着余下敬院暗探冲了进去。
含章殿内曲贤妃曲元珉正被敬院暗探死死押着,有暗探正在她附近用小刷子在收集着什么,谢华妤欲要上前却被敬院暗探拦住。
“殿下,曲贤妃将瘟疫粉末撒出来,您切莫上前。”
谢华妤震惊地看着曲元珉,竟然真的是她。
“曲贤妃,你是想让天下人都给平都姐姐陪葬吗?那乐兴姐姐呢?您完全不顾乐兴姐姐的死活了吗?”谢华妤的质问回荡在殿前,她分明是怒极,可又有几分无奈悲怆,“您有想过,一旦您成功,乐兴姐姐必受牵连吗?”
“她怎么会管我的死活呢?”
谢瑾妧的声音倏然传来,她身着一袭素衣,身形单薄。
谢华妤忙迎上去,搀起谢瑾妧,“姐姐……”
“她巴不得我去死。”谢瑾妧苍白的脸上扯出虚弱的笑容,下一秒,这笑容陡然凌厉起来,她怒声咆哮道:“我也巴不得你去死。”
可话音方落,谢瑾妧剧烈咳嗽起来,喷出一大滩鲜血。
谢华妤急声问道:“你怎么了?”
“断肠散。”谢瑾妧苦笑,“我还是没有阿娘心狠。”
言及此,豆大的眼泪瞬间滚落而下,砸落在谢华妤手背上,怎么都擦不净。
曲元珉状若疯癫,欲要扑来,却被敬院暗探拦住,“你姐姐死了,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只要我的玉儿……”
谢瑾妧忽然轻笑起来,眼里的恨意逐渐变成释怀,谢华妤猛然意识到什么,低声道:“所以,是姐姐把我们引来的?”
“让她死,我不想再见到她。”她眼里满是杀意和恨意,此刻对于她来说,所谓母女情分早已荡然无存,她只想曲元珉死。
谢华妤眸光微沉,这时谢晟已经闻讯而来,了解情况后当即下令,“将曲贤妃押入敬院,听候审问,至于谢瑾妧,你也有嫌疑,这段时间禁足宫殿,不得外出,但宫宴照常参加。”
“是,父皇。”谢瑾妧俯身跪下,又咳了一口血,谢华妤忙叫人将谢瑾妧送回寝殿,又命人去请赵灵素,一切处理完毕后。
殿前仅剩谢华妤和谢晟,谢华妤上前一步,凑近谢晟,低声道:“父皇,明日宫宴,咱们守株待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