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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hapter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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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立行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这一步没有像预想的那样退成,他的后背抵在了一块冰凉的东西上,傅立行心一紧,但没有回头。
“傅先生,好久不见。”
“幸好,这么些天没见,你的脸没有出什么问题。”
一只惨白的手从傅立行的耳后伸出来,沿着傅立行的下颔线摸了上去,在触及傅立行下巴的那一刻,手指忽然变成锋利的刀片,从傅立行的耳垂处划了一道口子。
有血从伤口处落下来,滴到傅立行的手背上。
傅立行握紧了手里的青铜珠。
白雾里,那个鸦青色长衫的长发男人,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向傅立行这边缓慢行来。他依然面目不清,浑身缭绕着黑气。
但傅立行身后的人皮痈看见长发男人时,动作却顿了顿。
“你是什么东西?”
长发男人没有回答,他挥了挥手,身上的黑气便呼啸着冲出来,缠住了人皮痈。
傅立行僵硬的身子一松,他立刻从人皮痈手下躲开。脖子处的伤口还在滴血,傅立行伸手捂住那一侧的血管。血一直流下去,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还没等来盛荒野,就因为失血过多先晕过去。
血把傅立行半个手掌都浸红了,捂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手心里还握着一颗青铜珠。
虽然这青铜珠是盛荒野的法器,但怪力乱神和民主科学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并行不悖,谁能保证属于金属制品的青铜珠不会造成破伤风感染呢。
傅立行忙把这颗青铜珠忙换到左手的手心。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沾了傅立行血的青铜珠,在傅立行松开手掌的那一刻,倏地发出一点亮光,然后从傅立行的掌心消失了。
傅立行一愣,他把手掌握了一下再打开,掌心里依然空空如也。
他刚刚才答应过盛荒野,一定把他的珠子还给他,这下倒好,转眼间就不见了。
另一头,那人皮痈被鸦青色长衫的男人的黑气缠住,竟半天挣脱不开,他想要化成其他形状,但黑气似乎无孔不入,但凡他有一点变化,都能迅速被黑气找出命门。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人皮痈咬牙切齿。
但那鸦青色长衫的“男人”似乎并不是个实体,他好像就是一团黑气,并没有回答人皮痈的问题。
傅立行明明记得,在他的梦里,这个男人是会说话的。
傅立行还记得他说的话,“天下为鼎的厄命?王朝气数尽,同我有什么关系。”
天下为鼎,这四个字可太重了。
就在这时,一点银白刀光在雾气里闪过,傅立行把目光从鸦青色长衫的男人身上移开。重重雾气里,盛荒野手持长刀冲了出来。
回春刀横扫而过,雾气瞬间退散,唯有那被黑气缠住的人皮痈被困在原地没有动。
一根绿色藤条从盛荒野身后飞出,缠出那具人皮痈。藤条一出,人皮痈身上的黑气也逐渐散开,又变成了一块没有五官的惨白人皮,被藤条裹住,隐隐能看见人皮上有符咒的印记。
盛荒野打开灵囊,将这块人皮痈也收了进去。
白雾消散,盛荒野看向傅立行:“你受伤了?”
傅立行说:“没事,那个是……”傅立行转头想给盛荒野指一指那个鸦青色长衫的男人,却发现不知何时,男人竟然也消失不见了。
傅立行问盛荒野:“你有看见一个穿着鸦青色长衫的长发男人吗?他的打扮很奇怪,不知道是哪个朝代的人,我看不清他的脸。在你来之前,就是这个男人困住了人皮痈。”
盛荒野摇头:“没有啊。你的伤没事吧?”
傅立行摸了一下颈口,已经不再流血了:“没事,不过……你的青铜珠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盛荒野一愣,手中的刀柄一转,刀尖对准傅立行,“你刚刚说什么不见了?”
“……你的青铜珠。”傅立行艰难开口。
盛荒野蹲下来,哭丧着脸用他的刀柄在地上划拉着:“是不是掉到地上了?要不再找一找,怎么会不见啊?”
傅立行向盛荒野解释:“就……在我的手心里不见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能找回来吗,或者还有其他的青铜珠吗?不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帮你找回来。”
盛荒野猛地站起来,回春刀从他的手中消失,他拖着傅立行:“走,回咖啡馆,找丁千鹤。”
丁千鹤得知盛荒野把保命法器青铜珠弄丢以后,直接化成了原形冲过来。直到落到咖啡馆外的爬墙花架后头,她才化成人形。
“盛荒野你个小崽子给我滚出来!”丁千鹤一脚踹开咖啡馆的门,“老娘妆都没化就赶过来了啊,你怎么这么能耐呢?”
盛荒野正帮傅立行处理伤口,听到丁千鹤的声音手一抖,立刻把棉球丢了,跑出去大声道:“处长您不化妆也好看,津门第一好看。”
“呸。”丁千鹤戳着盛荒野的脑门,“早知道你出去一趟就能把保命法器弄丢,我就该让你一天到晚窝在咖啡馆里长草。”
盛荒野点头:“我就只能一天窝在咖啡馆里长草,下次可千万别再派我出去干活了,行吗?”
丁千鹤咬牙切齿,真情实感地感叹道:“废物啊。”
盛荒野说:“对啊。”
从屋内跟着走出来的傅立行不悦地皱了皱眉,替盛荒野解释道:“你别骂他,跟他无关,是我把青铜珠弄丢的。”
丁千鹤抱臂,斜了一眼傅立行:“跟他无关?”说完,丁千鹤勾着嘴角笑了一下,“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盛荒野连忙把傅立行拉到一边,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小声道:“不是说了不要告诉丁千鹤是你把青铜珠弄丢的吗?你这样说了,不用等人皮痈来,她现在就能把你的皮给扒了。”
“哎哟哟,小荒野还学会替人背锅了?”丁千鹤笑盈盈地伸手鼓了鼓掌,“真棒,我们小荒野真是长大了啊。现在要是不把他的皮给扒下来,都对不住你在背后这么夸我。”
盛荒野忙上前抓住丁千鹤的手:“别!处长,我们先谈正事吧,还是人皮痈比较重要。青铜珠丢了就丢了,我早就不需要这玩意儿保命了。”
“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丁千鹤沉下脸,“你以为这就是普通的青铜珠?”
盛荒野说:“你又不告诉我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算了。”丁千鹤叹气,“你……算了,算了。”
丁千鹤连说了三声算了,然后用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语气说:“就让老天爷保佑你一辈子无知无觉,做个快乐的傻白甜吧。”
“老天爷怎么可能保佑我们。”盛荒野看着丁千鹤,“你真是糊涂了。”
丁千鹤摇头,说:“人皮痈又怎么了?”
盛荒野取出两个灵囊,还有一个白瓷瓶:“灵囊里面是这两次遇到的人皮痈,你说人皮痈非生非死,我担心被我砍碎了也没用,迟早会再凝聚成实体,所以用灵囊将他们困住。”
丁千鹤颔首:“你做得很好,人皮痈是傀儡,咒术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只要承载咒语的器物还在,施咒者还在,那这人皮痈就是活的。之所以连续两次收手,估摸着是不想直接和我们为敌。我猜,幕后之人最多会再向傅立行下一次手,如果还没有得手,就会放弃他。毕竟世间好看的皮囊千千万万,傅先生这一块也没有多么特别。”
“真的吗?”盛荒野闻言很开心,“那太好了。”
傅立行看了一眼盛荒野,他终于意识到,他想分给盛荒野一点声色光影,可也许盛荒野并不需要。
难怪那位丁处长说,让老天爷保佑他一辈子无知无觉。
盛荒野把那个白瓷瓶往丁千鹤身边推了推:“这里面是明瑄的一魂一魄。”
丁千鹤倒没想到盛荒野能把明瑄的一魂一魄带出来,有些惊讶:“按理说,被刻上了人皮痈的咒,魂魄全被困在施咒者手里,你竟然还能带出他一魂一魄,出息了呀小荒野。”
“我没做什么……是明瑄认出我了,让我救他。”盛荒野低下头,有些难过,“我只带出了他的一魂一魄,不论如何,要尽快抓住施咒者,我能让明瑄一直困在那里面。”
傅立行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刚在白雾里,盛荒野应该是有意要和他分开,利用他来钳制人皮痈,然后他好去找明瑄,这才是盛荒野提前把青铜珠交给他的真正原因。
傅立行发现,他又自作多情了。
他原先还以为,盛荒野把保命法器都能交给他,是有多在乎他的安全呢。真是没有想到,他只是盛荒野的饵。
丁千鹤听完盛荒野的话,长长地啊了一声:“我就知道明瑄喜欢你啊。”
“你别胡说啊。”盛荒野有些气恼地瞪了一眼丁千鹤,“人都没了,你就别胡乱编排人家。”
丁千鹤看了一眼傅立行,很快又移开目光,一本正经地道:“怎么就是编排了,他走得时候是不是给你送了一束卡萨布兰卡百合?‘送你一束卡萨布兰卡,祝你幸福’,真是悲伤的花语啊。要不是喜欢你,怎么会变成鬼了都还要给你传消息。”
“……碰巧吧。”盛荒野不想听丁千鹤说八卦,“我求求您了处长,把心思放在正事上吧。”
丁千鹤啧了一声:“又逃避问题,算了。你还是努力去抓人皮痈吧,我有个计划……”
丁千鹤的计划还没说,非诚勿扰咖啡馆的门忽然被推开了,门上挂的风铃叮当作响,一个清癯高瘦的男人站在门外,柔声问:“丁千鹤姑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