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Chapter 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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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子垣？”盛荒野皱眉重复了一遍丁千鹤的话，“他不是今天早上还来找你聊天吗？”
丁千鹤笑了，她跟着明瑄的残魂，边走边道：“傻子，谁没事会来找我们‘聊天’呢。你知道我上次和钟子垣见面是为什么吗？”
盛荒野摇头。
丁千鹤叹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事情了，章斯泽应该记得，当时北方草原的牧民们开始不择手段地捕杀草原狼，掏狼窝，诛狼崽，活剥狼皮……杀了快四十年，才把草原上的狼杀尽。”
章斯泽沉着脸，点头：“是，我都记得。”
盛荒野问：“钟子垣的本体也是狼？”
“不，是貉。”丁千鹤道，“当时被猎杀的可不只是狼，狐狸、蛇、鹰……没有能幸免的，都被杀到种群消亡的境地。钟子垣当时听闻消息，想把貉族带走，可是在离开草原时遇到一场大风雪，在躲避风雪的时候，钟子垣一直带在身边修炼的小貉精失散，落到了牧民手里。”
丁千鹤说旧事的音调一顿，明瑄的一魂一魄竟然将他们引回了非诚勿扰咖啡馆。
今晚是个满月，月色皎洁，风车茉莉开得正盛，下头站了一个人。
盛荒野走到丁千鹤后面，没留神丁千鹤停了下来，他问：“后来呢？”
“后来啊，那几个牧民以为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大便宜，活剥了他的皮。”爬藤花在月色下莹莹发亮，钟子垣拨开花藤，朝盛荒野和丁千鹤走来。
他仍旧用那带着书卷气的腔调，不急不缓地道：“盛老板知道怎么活剥皮吗？我可以教你。”
“不，不用了。”盛荒野连忙摇头。
钟子垣微微一笑：“也不是很难，只需先用一根绳子拴住左后肢，然后用蒙古刀挑开跗关节周围的皮，沿着大腿内侧通过肛丨门平行挑开，就像脱外套一样，将四肢的毛皮向外剥开。最后再抽出前肢，用刀挑开眼睛和嘴巴周围的组织，要是剥下的皮上还沾了点肌肉筋腱，要记得割开。”
钟子垣语气轻柔，说出来的话却字字带着血腥气。
丁千鹤看着钟子垣：“钟先生何必要吓小孩子？”
钟子垣哦了一声：“是啊，盛老板还小。我那小貉精若是活到现在，说不定能跟盛老板做个伴。他修炼了两百年，虽然还未化形，不过就是数年间的事情，谁知道就这样丢了性命。”
钟子垣走到盛荒野跟前，微弯下腰：“我赶到的时候，就听见小貉精嚎叫了一声。他像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样掉到雪地上，还打了个滚。似乎是知道我来了，他竟然猛地跳起来，要朝我跑过来——那样光溜溜的，血淋淋的，只跑了四五步，就倒地不起了。”
钟子垣伸手，抚上盛荒野的眼眶：“他倒在那里，空荡荡的眼睛里头流出血来。啊，其实那雪地上，都是血。”
盛荒野抓住钟子垣的手指，毫不留情地向后一掰，同时祭出回春刀，直接劈向钟子垣的脖颈：“傅立行在哪里？”
盛荒野不太喜欢听故事。
钟子垣丝毫不顾忌在他颈边的回春刀，他站直了身子，目光落在张廷昀身上，竟然勾着嘴角笑了：“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以报天，是时候收取代价了。”
丁千鹤怒道：“钟子垣，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当年你屠尽贡格尔草原上克什克腾旗的牧民，要不是妖联及时赶到，天雷就要将你就地处决。这些年原以为你在苏杭闭关静修，你修了六十年，就琢磨出了怎么剥人皮吗？只是一条……”
“怎么只是一条？”钟子垣打断丁千鹤，伸手在虚空里一划，空中出现了一个毛料饲养场取皮的场景，“只去年一年，他们就取水貂皮2073万张、狐狸皮1739万张、貉子皮1233万张。每一个数字，我都记着呢。和人类相比，我剥下的人皮数量，只算是九牛一毛。”
钟子垣问张廷昀：“张道长，你们秘处委有人爱穿毛皮大衣吗？你说，他们在穿这些衣服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身上多担了一条性命？”说到这里，张廷昀忽然抿嘴摇头，“我问这个做什么，竟然忘了，在你们眼里，我们这些妖物也算性命吗？”
盛荒野将回春刀又逼近钟子垣：“我再问一次，傅立行在哪里？”
钟子垣歪着脑袋，打量着盛荒野：“我真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忘了跟盛老板说了，我已经告诉傅立行先生，你也是个妖怪了。傅先生的反应……实在很有趣。”
盛荒野持刀的手一抖。
钟子垣推开盛荒野的刀柄，拍了两下手掌。他嘴角翘起，看起来是个笑的模样：“满月当空，咒眼归位，万事俱备，属于津门的夜晚开始了。”
盛荒野一刀挥向钟子垣的面门，速度极快，电光火石的一瞬，钟子垣根本来不及避开，生受了一刀，原以为会鲜血飞溅，没想到这个“钟子垣”却在回春刀下，变成了一张惨白人皮。
“只是一个人皮痈。”盛荒野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丁千鹤。
丁千鹤眉头一皱，还未来得及答话，她的手机忽然疯狂地震动起来：“丁处长，滨海路出现怪物袭击路人，请您快来支援！”
“南开区出现食人怪物，疑似人皮痈，处长您在吗？”
“河东区有怪物出现，造成连环车祸，已经有十余人受伤！”
丁千鹤握紧了拳，立刻道：“我和盛荒野去追钟子垣，章斯泽，你调动办事处的所有妖，与张道长一起去救人。”
张廷昀看向丁千鹤，他刚要说话，丁千鹤伸出食指按住他的嘴唇：“嘘，张道长，现在不是说废话的时候，给我一个小时，我保证把钟子垣抓住。”
章斯泽化身成狼，龇了一下牙：“陈年旧事，不翻出来我都快要忘了，原来我和人族之间还欠了这么多条命。处长，你现在让我去救人，我还真不太乐意。”
“不乐意就不去，我不逼你。”丁千鹤背挽长弓，烈风扬起她的长发，发尾处开始溅火星子，“到时候记得把辞职信交到咖啡馆来，上头还有程序要走。”
“开玩笑的！”章斯泽嗥了一声，“一码归一码，我这就去救人。”
巨狼在月下几个起跃，很快就不见了踪影，但听到章斯泽道：“请妖联到时候颁发给我一枚大公无私奖章，以奖励我在人妖和平上做出的贡献！”
张廷昀也跟着章斯泽一同离去，津门多地出现人皮痈，急需有关部门前往处理。
“箭。”丁千鹤朝盛荒野伸出手。
盛荒野屈指一抓，花丛里飞出十余支长短均一的木条，落到丁千鹤的手中，在瞬间就变成了带火的箭矢。
丁千鹤朝正东、正西、正南、正北四个方向各射出一支箭，火光倏地燃起，点亮了半边天空。
“人也好，妖也罢，都很擅长说谎，幸好鬼魂还算诚实。”丁千鹤问，“是吧，钟子垣？”
非诚勿扰咖啡馆是一座三层高的小楼，建筑带着一点托斯卡纳风格，砖红色的屋顶好像离月亮很近。
丁千鹤话音一落，两个男人的影像就在屋顶上一点点地显现出来。
正是傅立行和钟子垣。
二人相对而坐，中间摆了一副棋盘，上头布了棋局，却无人动子。钟子垣正不紧不慢地烧水沏茶：“丁姑娘结界布得不错，喝茶吗？”
“不好意思，我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来收拾这一堆烂摊子，实在是来不及喝你的茶。”丁千鹤自己不喝，还要一箭射过去，让钟子垣也没法儿喝。
看着茶壶在自己手中碎开，钟子垣也没有恼，他笑了笑：“今年的龙井新茶呢。”
丁千鹤推了一把盛荒野：“你看看傅立行怎么样了。”
满月之下，傅立行从眉心开始，被写下一串黑色的符咒。他双眼紧闭，周身缭绕着黑气，看起来不像活人，却也不似人皮痈。
盛荒野提刀冲上屋顶，刀尖对着钟子垣：“你把他怎么样了？”
钟子垣将茶壶碎片一片片地平铺在棋盘上，他没有看盛荒野，很专注地玩他的碎片：“这位傅先生实在是执着，非要见你一面，我也很无奈，才上咖啡馆来叨扰的。说来，你在他身上究竟留下了什么禁制？我竟没有办法把他的皮活剥下来，最后只能把他变成一具生人痈。”
盛荒野心头一跳：“关你什么事，把他的咒解开。”
“盛老板，除了杀了我，否则没有解咒的法子。”钟子垣一笑。
盛荒野于是提刀就要冲向钟子垣。忽然，傅立行紧闭的双眼倏地睁开，他身上那一串黑色的符咒更为明显。
未等盛荒野靠近钟子垣，傅立行提起他跟前的棋盘，砸向了盛荒野。
盛荒野被傅立行砸得猝不及防，他横着刀愣了一下，问傅立行：“刚刚是你砸我？”
“对了，盛老板你不是一直没敢把自己是个妖怪的事情告诉给傅先生吗？”钟子垣笑着打了个响指，“送给你三分钟，你想不想知道，这个人类究竟是怎么看你——”
一只火箭破空而来，钟子垣在箭射入他的心口前，伸手抓住了箭尾。箭刚入手，就立刻炸开，钟子垣的右手霎时就变得血肉模糊。
“说过了不要欺负小孩。”丁千鹤背后的翅膀张开，她飞到钟子垣跟前，“收拾你是我的事。”
在钟子垣那一声响指后，傅立行浑浊的眼睛竟然慢慢恢复了清明。
盛荒野有些不敢面对傅立行，他一点儿也不想知道傅立行是怎么看他这个妖怪的——为什么现在没有六月息呢，他要是能立刻消去傅立行的记忆该多好？
“盛……盛荒野？”傅立行在屋顶上踉跄了一下，他脸上那一串黑色的符咒依然狰狞，对着盛荒野说话的声音却温柔，“你来了啊。”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Chapter 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