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妖姬》米殊

91、水下

　　林长云这些天可以算得上是欣喜若狂。

　　不为别的，他这副日渐腐朽的躯壳很快就要迎来新生。他没想到一切进行得如此顺利，叶澜清果然胜于另一个。

　　他盘坐着蒲团上，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手中的紫玉葫芦，那柔柔的七星光亮映照得他一脸狂喜。

　　他将那葫芦抛起，对着做起法来。紫玉葫芦悬在半空滴溜溜地转着，嗡嗡嗡地响着，像是昔日里收纳降服的众妖想要挣脱束缚，一涌而出。林长云此时双眼精光暴涨，手诀翻飞如电，一扫老态颓唐之势。两张黄符从他指间飞出贴在葫芦上，半空中陡然间风起云涌，有道道紫电劈在那法器上。

　　这是在炼化葫芦里的一众妖怪。林长云一想到可以凭借此物使自己的修为更上层楼，不由得更是精神抖擞，连连催生紫电，欲争取早日炼化，召唤那血月。

　　正遐想之际，一股气味袭来。他自炼化中惊醒，这股气味他再熟悉不过了，分明是自己为了有备无患而附在那两件宝物之上的。

　　如今紫玉葫芦已归位，只剩下玉如意。难不成那小子也成功了？

　　他立马窜出了门，没见着人，但那股熟悉的感觉更加强烈了，似乎就在那左近。林长云狐疑，仗着叶澜清绝无逃脱的可能，寻了那味奔远了。

　　林长云前脚刚离开，不远处的巨石便探出张脸来，正是长途奔徙而来的迟玉霄。

　　她不知道羽衣那边能够撑多久，所以片刻也不敢耽搁。怀里的小煤球早已经按捺不住，从她的怀里窜了出去。

　　“这就要靠你了。”迟玉霄由着它在外头撒欢似地乱跑，自己先闪身进了屋。屋里寻常，一览无余，藏不住人。半空中那紫玉葫芦幽幽散着光，迟玉霄还未将手指触上，便有一道电光袭来。她及时收手，但还是被刺痛。不甘心地又转了一圈，屋里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只能是寄希望于屋外的举白了。

　　从龙泉山带来的小家伙撒了会儿野，待迟玉霄出来的时候正痴痴地趴在水边。

　　迟玉霄沉吟，此处地势平坦，除了一木屋外便只有这片湖水瞩目，要是真要囚人的话，那水里的确是极好的选择。

　　“你确定他就在这下面？”迟玉霄揉了揉小煤球的脊背，后者发出一阵舒服的咕噜咕噜的叫声。迟玉霄起了身，咬咬牙，憋了口气沉入那湖中。

　　这厢迟玉霄大湖捞针，那厢林长云也不轻松，正万山寻器。

　　翻过一处山头，一条灰影仓皇而去，仅那一瞬间林长云便看清了是条狐狸。瘦长，奔走如电，背上系着一绸带，玉如意便从那绸带里露出一角。林长云又惊又奇，知道是那小子也来了，而且估摸着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谋划。

　　他二话不说，直取灰狐，岂料那四脚畜生箭般逃窜，转入一个山坳里头。林长云不疑有他，穷追不舍，扑了进去。正要得手之际冷不丁地瞧见前方对面山头上冒出个人影，定睛一看，不是自己看中的羽衣又是谁呢。

　　埋伏多时的羽衣瞧见林长云入了瓮，连忙取出身上的物件来。林长云隔得远了没看大清是什么，直到那火花窜起了才知道是孩子们平日里耍的烟花。件小，但飞得远飞得高，且声响大，叫做冲天炮。

　　他瞬间明白过来羽衣用意，扭头就要走。但那冲天炮已经发出，滋啦一声朝着自己这边来了。那一抹光亮飞到半途突然迸射开来，发出巨响。这可不得了，羽衣所处的位置佳，位于山尖，且积雪薄，山腰处的林长云身后却是皑皑的积雪，一点稍大的动静都会引发雪崩，何况这不啻于雷动的响声。于是那铺天盖地地一层层雪白，如同惊涛骇浪般从山峰上滚滚而下，朝着林长云呼啸而去。一时间仿佛地崩山摧，万兽奔腾，天地间烟雾弥漫，浑浑噩噩什么都看不大清楚。

　　羽衣不奢求这雪崩能就此要了那人的命，但希望起码能折折他的筋骨，困上他一阵子，这样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他一心惦记另一头的进展，见此处已经按原计划完事，也不愿多留，连忙调转身子往迟玉霄那头奔去了。

　　湖水深且冷，迟玉霄沉到底，只觉着骨头缝都在透着寒气。天光漏不下来，只泛着点细碎的波光，一切都显得隐隐绰绰昏昏沉沉。水里也有鱼，不多，偶尔游过一两尾，丝毫不忌惮陌生人的存在。

　　迟玉霄有些慌，她已经找了不下半个时辰了，饶是身为妖怪，如此待在水下也快要强弩之末，可依旧没有见到叶澜清的影子。

　　湖底尽是深厚的淤泥，她不敢靠得太近，怕搅起浑浊影响视线。再向前游了一会儿，见有一点碎光明灭，叶澜清正困在大大的水泡里一筹莫展。

　　叶澜清不成想会在此时此刻见到迟玉霄，只见她宛如一位鲛人游曳而来，发如水草，眸如明珠，泛着深浅不一的蓝色的湖水为天幕。

　　他在那一刹那停止了心跳。

　　迟玉霄见那人傻愣愣地在水牢里望着自己，想笑笑不出来，想说些什么又发现难以开口。她拍了拍，那层如同罩子版的水泡软绵绵地震荡开来。

　　叶澜清在里头说话，想问她怎么来了，想告诉她林长云不好对付，想嘱托她万事小心，但声音却丝毫传不出去，急得他抓耳挠腮指手画脚。在外头的人儿只见着他拼命的比划打着嘴型，一头雾水，丝毫猜不透什么意思。两人面面相觑，只能干着急。

　　叶澜清还在比划着什么，陡然间却脸色大变，大喊，手指直直前指。这下迟玉霄算是看明白了，立马转身，一尾如蟒般巨硕的奇鱼飞速而来，竟是还长着两只骇人的蟹钳。

　　那两只闪着寒光的巨钳瞬间挥舞上来，迟玉霄只得扭身便逃，但那搅起的漩涡还是撞得她翻江倒海一阵难受。

　　叶澜清在水泡里拼命拍打，希望能制造声响吸引那鱼怪的注意力。然而徒劳，那巨鱼心无旁骛地又冲着迟玉霄去了。

　　迟玉霄在水中吃不上力，只能是一味地躲闪，可又怎么能快的过水中的游鱼呢。那巨蟒鱼双钳失手，便一个倏忽摆尾，将迟玉霄拍中。

　　迟玉霄呕了口血，又胡乱地呛了些水，无法脱身。叶澜清喊得唇焦舌燥，但偏偏束手无策，只能是白白看她受罪。

　　那怪鱼搅起漩涡，迟玉霄晕头转向，擎了枚匕首却根本无从近身，如此下去，只怕是连她也要折在水下。

　　此时，一道短箭分水而来，直取鱼目。怪鱼巨钳挥动，水波推开去，那短箭还没挨着身便无力地掉落去。不过趁此时机，迟玉霄终于从那漩涡中脱困，朝上游去。

　　那怪鱼要追，羽衣瞧着惊险，也不管能否得手，“簌簌簌”三声，三枚利箭分别朝着那鱼的眼睛、腹部和尾巴激射而去。

　　大鱼腹部中了一记，缓下动作来，又见迟玉霄和羽衣游远，不再穷追，偃旗息鼓，发出一声闷哼后趴在了离叶澜清不远处。

　　迟玉霄边向上游边回头看，怪鱼蛰伏在淤泥里，如同一条蜿蜒的山脉。叶澜清咬破了舌尖，在水泡里写下大字。

　　“血月。”

　　隔了个山头的谷里，万籁俱寂，瑞雪深厚，一只枯瘦的老手狰狞地探出，抓向天空，如一节树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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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