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妖姬》米殊

48、识破

　　绿萝心里咯噔一下，眼睛发涩：“道别？”

　　“对，”迟玉霄坐了下来说道：“来荔城也有些时日了，是时候要离开了。”

　　“为什么呀？”绿萝声音都在发颤，迟玉霄于心不忍，但还是得开口：“有些事你就别问了，总之我是要非走不可了。我在荔城结识的朋友不多，你算其中一个。我很感谢你一直拿我当姐姐般看待，对我百般忠心，千般维护，我也拿你妹妹般对待，所以我才想着临走前跟你见一面。”迟玉霄拖着绿萝的手，将她也拉着坐在了一旁，像是真正的两姐妹把话家常一般。

　　“那玉霄姑娘你是要去哪里？我得空了可以去看你。”绿萝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来。迟玉霄看得心疼，摇摇头：“我们姐妹的情谊还是到这里为止吧，知道太多对你也没有好处。”

　　绿萝簌簌落下泪来，迟玉霄温柔地用手将它抹去：“留在聚芳斋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何况我走了之后难保雪兰他们不会继续欺负你，你要自己多做打算。”

　　迟玉霄掏出自己的手帕，塞到了绿萝的手中，叹了口气地起身。

　　“玉霄姑娘，不如你带我一起走吧！”绿萝咬了咬牙也迅速地站了起来，动作太大以至于将圆凳都掀翻了，滚在地上晃荡荡地发出一两声脆响。

　　迟玉霄回过头来，重新打量着面前的绿萝——面上还挂着泪痕，但眼睛里透露着坚定和顽强，小手里死死地攥着那条手帕，像是要从手帕中汲取力量一般。

　　“跟我走？”迟玉霄问道：“你知道我要去哪里吗？”

　　绿萝摇摇头。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走吗？”

　　绿萝依旧摇了摇头。

　　“你什么都不知道那还为什么要跟着我走？”迟玉霄想了想，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绿萝，你面前的我并不是你了解的迟玉霄那么简单，你甚至都不知道我的身份你凭什么有这样的勇气说要跟我走？”

　　这次绿萝却红着眼眶使劲儿地点头：“这个我知道的！这个我知道的！”

　　迟玉霄愣住了，像是怀疑自己所听到的，又确认了一遍：“绿萝，你刚才说什么？”

　　绿萝用袖子胡乱抹了抹眼泪，哽咽着说：“我知道的！玉霄姑娘的身份我知道的！”

　　迟玉霄的脑内电光火石：“那你说说看，我是什么身份？”

　　“玉霄姑娘，我贴身伺候了你数个月，有些事情其实我看的很清楚。”绿萝此时却出乎意料地镇定：“我知道你每次都能治得难缠的客人服服帖帖，我知道你每逢月圆之夜就消失不见；我知道你服下一整包巴豆却什么事都没有；我知道柳小姐怀疑你是妖所以联合清风观的一蝉道长来捉拿你；我知道你不知怎么得便从柳家老宅消失了；我还知道你……”

　　她还欲再说，却不料迟玉霄眯起了眼睛，那是危险的预兆。

　　果然，迟玉霄右手突然发作，掐住了绿萝的脖子，不费吹灰之力便把她举了起来。

　　“是我大意了，没想到身边居然还有如此心细如发的人。”迟玉霄仰着头说道：“说，你把这些事都告诉谁了？”她的眼睛此时变成了猫儿翠绿的瞳孔，像个旋涡似的与绿萝对望。

　　绿萝离地的双腿不断挣扎，双手使命地拍打着迟玉霄的右手，脸已经逐渐涨成了红色，说话只余下嘶哑的气声：“我没……没……告诉……任何人……”

　　迟玉霄这才松开手，眼睛也恢复了正常，她知道绿萝没有撒谎。

　　绿萝此时得了自由，倒在地上劫后重生地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因为身份暴露已经给我惹了不少麻烦，我不能再冒这个险。”迟玉霄把绿萝扶了起来：“希望你能谅解。”

　　绿萝又咳了咳，说道：“我的确谁都没告诉。不过虽然我知道你身上有不少异常，但是我一直都只是在怀疑，直到刚才你的出手确认了我的怀疑。”

　　迟玉霄笑了：“没想到你倒是好胆识。”她觉得自己又进一步地认识了绿萝这个女子。

　　“那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那你还是选择要跟我走？”

　　绿萝点了点头：“玉霄姑娘你还记得你来的第一天吗？”迟玉霄给了肯定的回答，绿萝继续说下去：“那天我犯了个错，其实只是不小心为雪兰送餐送晚了，她那天本就因为某个客人而在气头上，而我恰好撞在了枪口。于是她小题大做，又给我按了许多莫须有的罪名，先是让人将我毒打一顿，然后又将我关在柴房里三天不给吃不给喝。”

　　“我又饿又渴，浑身上下还痛得发紧。我想要逃，于是便谎称自己拉肚子要看护带我去茅厕。但是我当时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没逃出几步又被抓住了。不怕跟你说，当时我以为自己死定的了。岂料偏偏那时候你来了。”

　　绿萝的话勾起了迟玉霄的回忆，她还记得那时候她为了逃避黎姬刚踏足荔城，便寻了聚芳斋避风头。红妈妈认为迟玉霄乃天赐，正一脸兴奋地领着她四处转转，熟悉熟悉环境，恰好便碰上了正被两个看护拖回柴房的绿萝。

　　那时候绿萝已经丢了半条性命，整个人憔悴落魄如一节枯柴，头发凌乱，双唇泛起一层白色死皮，露出袖子外的双手没一处是好肉，青一块紫一块，双腿则软绵绵地拖在身后，根本没力气自己行走了。

　　红妈妈见了，训斥那两个看护：“小小事情都做不好，还不赶紧待会柴房里头去，别让人看了笑话。”

　　看护唯唯诺诺，绿萝如同一条死尸般拽着在地上走，一只鞋子脱落了下来。

　　迟玉霄当时也说不上是什么心情，这样的事情她见过太多了，只是一时口快，还没想清楚，“停下”便已经脱口而出了。

　　“玉霄姑娘叫你们停下你们还不停下！”红妈妈嚷道。

　　迟玉霄走上前去拾起那只灰扑扑的鞋子，对着红妈妈说：“红妈妈，你方才不是说待会让我挑一个能干的丫头伺候我吗？不用麻烦了，就她吧。”迟玉霄指着瘫在地上的绿萝。

　　绿萝听到了声响，艰难地睁开红肿的眼睛，在大盛的日光下她根本没看清迟玉霄的模样，她的内心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终于得救了。

　　“所以那时候我便下定决心要为你做牛做马报答你。”绿萝说道：“况且玉霄姑娘你一向待我不薄，所以我在聚芳斋的日子才没有那么不堪。”

　　迟玉霄也颇受触动，她没想到当时一个算得上是下意识的无心之举却是改变了一个人的一生。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那你也应该要了解你跟着我的话必定会遇到许多危险。”迟玉霄劝说。

　　“我不怕，”绿萝梗着脖子：“我宁愿跟着玉霄姑娘受苦受累也好过在这里受尽屈辱。”

　　“有时候妖，比人还要好”

　　迟玉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终于也是软下心来叹了口气说道：“那你收拾收拾细软，待会跟我一起走吧。”

　　“走去哪里啊？”房门被哐当一声推开，红妈妈领着一众看护闯了进来，身后还跟了个雪兰。

　　绿萝立马缩到了迟玉霄的身后，害怕地攥着她的衣裳。

　　迟玉霄早有预料，俏生生地迎了上去：“红妈妈，别来无恙。”

　　“哼，我还以为你死在外头不回来了。”虽然迟玉霄是聚芳斋的头牌，但红妈妈此时也毫不客气，要杀一杀她的威风。

　　“差一点来着，不过阎王爷不收啊。”迟玉霄娇笑地说着实话，弄得红妈妈一众人以为她真的在外面险些遭了不测。

　　“我也不管你这段时间去哪了干了些什么事，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呆着，别再给我生出什么事端来。”红妈妈给自己找台阶下。

　　“不会的，”迟玉霄说道：“因为我这次回来是来道别的，还要多谢红妈妈在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呢。”

　　雪兰听了，在后面暗喜，红妈妈则大惊，转头狠戾地说道：“走？我何时允许你走了？”

　　迟玉霄可不怕：“红妈妈，有一句话叫好聚好散，我并没有签卖身契给你，当初也只是说了暂且留下来而已，所以我自然是来去自如。这段日子你平白无故借着我赚了那么多银两也该知足了，要是闹到官府那里去就不好看了。”她走上前去，在红妈妈耳边低语：“要是让官府知道你每年都漏缴一大笔税费，你猜会怎么着？”

　　“你！”红妈妈变了变脸色，没想到此等秘密居然让迟玉霄给知道了。她望着迟玉霄有恃无恐的神色，又确实对她无可奈何，只好愤恨地说：“你走可以，绿萝可是签了卖身契的，走不得。”

　　“我买下不就得了？”

　　“那就一千两。”红妈妈狮子大开口，绿萝跳了出来不服气：“明明我卖过来之时才用了十两！”

　　红妈妈就是要故意刁难迟玉霄，虽然她身为头牌，平日里应该得了不少恩客的金银首饰，但是如此大数目的金额料她也拿不出来。退一万步来讲，如果拿出来了也更好，最后再搜刮压榨她一笔。一千两，买十个丫头都绰绰有余。

　　“一言为定！”迟玉霄得意地挑了挑眉，幸好早有准备，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对于她而言都不是问题。

　　绿萝此时才发现迟玉霄身上还挎了个腰带，因为颜色与身上衣裙的颜色过于相近，她初初并未发现。只见迟玉霄从鼓鼓的腰带掏出一个物件来，圆滚滚，上面用厚厚的锦布厚厚实实地裹着，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迟玉霄放在桌上，边揭开布条边对红妈妈说：“红妈妈，这个东西依我看可不止值一千两。”

　　布条应声而落，一颗巨大的夜明珠暴露在众人眼前，即使是白日，它也散发着幽幽清光，红妈妈一伙人等目瞪口呆，忘了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