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妖姬》米殊

46、黎姬

　　“阿方，你瞧见我的猫儿了吗？”叶澜清在院子里四处张望，但却怎么也没瞧见迟玉霄的踪影。屋里屋外他都已经找过了。

　　院子经过一阵打扫和修剪已经稍显模样，池子重新引来了活水，里面养了几株睡莲和一群斑斓的锦鲤。付衔芝念佛之余又唤人在院子东角种了三两杆修篁，西边靠近院子的窗下栽了一丛芭蕉，早也潇潇，晚也潇潇。院子里还移来一树西府海棠、三两桂花和一蓬蓬低矮的棣棠，颇费心思。

　　叶澜清现在便是在这院子里转悠，但一无所获。一旁在挂灯笼的阿方在高处也张望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没瞧见，兴许是不知道去哪里野去了，少爷不用担心，天黑了它就会回来的了。”

　　叶澜清停下脚步，抬头望了望天。此时尚未完全入夜，近处的天边尚是浓艳的钴蓝色，而越往远处往出去颜色便越深遂，天的那边已经是泛起暗沉的黑色。

　　一轮淡淡的饱满的玉蟾高挂，又是十五月圆时。

　　迟玉霄照例早早地躲进了三羊山的山洞里，静待毒发的折磨。这次的毒发来得比上次更加迅猛和剧烈。迟玉霄调动起浑身的妖力想与之抗衡都无济于事，焚身刮骨之痛丝毫没有减轻一丝一毫。

　　迟玉霄现在宛如一只巨虎般俯在地上翻滚，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不禁接连发出数声巨吼，空谷回响，激起了成群的鸟雀仓皇而飞，仿佛震得地动山摇似的。

　　长鞭似的尾巴也忍不住四处飞舞，胡乱地击打着山壁和一旁的碎石，尘土飞扬，好似这样便能稍微减轻她身体上的疼痛一般。

　　也不知道这样的折磨来来回回重复了多少次，待迟玉霄从昏厥中睁开眼的时候山洞外已经是天微亮，凉风习习。

　　她恢复了寻常猫儿的体型，从一片狼籍中爬起身来，抖落一身的脏土，正要拖着仿佛被拆骨断筋的身躯离开之际，突然视线扫过墙壁上的一个窟窿。

　　迟玉霄停下了脚步，凑上前去瞧——那是昨天夜里因疼痛进入狂暴状态时自己尾巴砸出来的，这原本并不稀奇，奇怪的是这个窟窿竟往外透着白光，这便说明面前的这堵石壁是中空的！

　　迟玉霄略一迟疑，运用起妖力，只见石壁如同秋天凋零的树叶般一块块地坍圮下来，垮塌出一个通道来。随着洞壁的逐渐坍塌，那个窟窿里透出来的光越来越亮，柔柔的一片，使得洞内宛如白昼。

　　她摇了摇尾巴，从一堆碎石上跨了过去，一探究竟。

　　入了内，才发现原来里面竟是一个颇为宽敞的石室，里面一张圆形石桌配了两张石凳，三两步远的地方还用巨石凿了一张石床，石床正对着的顶壁上悬了一颗蹴鞠大小的夜明珠，正在散发着幽白的光芒来，正是方才小窟窿里透出的光。

　　迟玉霄巡顾了一周也没什么发现，不禁想起有关三羊山的传说来，料想这有可能便是得道高人修行最后成仙之地，那高人成仙后乘着三只山羊从此山飞往上界，所以这山才被后人们称为三羊山。

　　“成仙了也不留点什么宝贝，真吝啬。”迟玉霄面对着一干二净的石室腹诽道，不过转头想想也不对，起码还留了个硕大的夜明珠，假若要是被常人发现了起码也能卖个千金吧。可惜迟玉霄不是常人，金钱在她这没任何意义，所以这夜明珠自然对她没有吸引力。

　　“这夜明珠不能留。”迟玉霄望着头顶一圈光环想到：“继续留它在这里，山下过往的人极有可能会发现这个山洞。把它取下带回去也必定会引起叶澜清的注意，届时他便有可能会知道我身重剧毒的秘密，这样太危险了。”迟玉霄略一思忖，而后一个腾身扑向了石床上的夜明珠，右爪来回划了两下，夜明珠立即裂碎开来，片片如花般坠落。

　　一同坠落的，还有从夜明珠内部跌落的一颗圆形珠子。

　　迟玉霄暗自好奇，那珠子表面平平无奇，上面刻了一行米粒般大小的字——“聊赠有缘人”。

　　这什么劳什子玩意儿？迟玉霄拿起来细细端详，又凑上前去嗅了嗅，一头雾水。把玩着把玩着突然福至心灵，迟玉霄爪子暗暗用力，竟是将那珠子掰了开来，里面滚出一颗散着幽香的黑色药丸来。

　　珠中藏珠再藏珠，这高人如此爱折磨人。迟玉霄笑了笑，摇摇头——看来自己真是有缘人，如果唯恐夜明珠暴露了自己，自己也不会将它击碎，自然也不会发现深藏其中的丹药了。

　　迟玉霄略一犹豫，还是将手中的药丸吞了下去。没过一会，她便觉得先是一团火从自己的丹田升起，暖洋洋地十分舒服。然而这惬意没有维持多久，迟玉霄便感到浑身泛起一阵百爪挠心，令她脚步都站不稳。她恨不得要用双手划开皮肤，挖开血肉，好好地挠一挠骨头上的瘙痒。紧接着，一股灭顶的疼痛袭来，迟玉霄刚熬过昨晚的剧毒，岂料现在又经历另一种仿佛被千万尖刀利刃洞穿的折磨。那锋利的冰刃缓慢地在她肉/体上刺入又抽出，抽出又刺入，来来回回地磨着，令得她终于忍不住瘫在了地上。

　　迟玉霄这时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好不容易熬过了仿佛被扒了层皮的月圆之夜，现在皮还没长回来呢，立刻又被泼上一桶盐水，滋得她血肉淋漓。这还没完，泼完盐水后，鞭子又伺候上了，火辣辣地抽着，让她变成一堆肉泥，模糊一片。

　　硬撑了半个时辰，迟玉霄终于熬不住，又昏死过去了。

　　山洞外有雄鸡啼鸣，天光大盛。

　　荔城城东的叶家老宅里，叶澜清右手撑着脑袋，坐在房间里睡眼朦胧。

　　房门吱呀一声推开了，叶澜清一激灵立刻醒了，脱口而出：“你可算回来了？你昨晚去哪儿了？”可定睛一看，却是阿方。

　　阿方跟见了鬼似的望着叶澜清，调笑道：“我说少爷，不会吧？你居然为了等一只猫儿连觉都不睡了？”

　　叶澜清蹭得一下脸变红了，吧嗒一声蹬开了鞋子钻上一旁的床铺，背对着阿方佯怒道：“就你多嘴。”

　　“小的饶舌，掌嘴，掌嘴。”阿方拍了拍手掌假意扇了自己嘴巴，笑道：“那小的就不打扰少爷休息了。”叶澜清知道他的伎俩，由得他去了。

　　许是熬了一夜也的确困了，叶澜清躺在床上本意是要装睡，岂料没多一会儿便真的睡着了。

　　******

　　荔城东去，穿过千佛国、古辛城、大名国、锦州等地，再攀过日月双子山岭、蛛山、紫烟丘，淌过浩瀚无边的无名河，便来到了罗陀山。

　　这罗陀山树木参天，林间昏暗难见天光，稍有不慎便会迷失方向，难以走出去。而且这山里凶猛野兽出没，食人骨肉，所以此处人烟罕至。在罗陀山的深山绝处，更是因为经年累月瘴气缭绕，就连鸿雁鸟雀也难以飞渡。

　　此时日升中天，瘴气散去不少，只有薄薄地宛如一层轻纱漂浮，笼得深山处诱惑而致命。在这瘴气中一条宛如巨龙般的大蛇正盘着身子以瘴气为沐浴。只见她上身为人，黑发如藻，一张脸艳丽妖魅，眼神漫不经心却又藏着慵懒的性感，红唇饱满艳艳，仿佛刚吸完人血般，脖子修长柔软，不着一丝一缕，就这么袒露着。肌肤雪白，酥/胸如兔，两团之间用红胭脂画了骷颅头，诡异而风情。下/身则为蛇，鳞片黑且亮，宛如最纯粹的黑色宝石，顺着腰身一直往下，也不知身子盘了多长，瞧不见尾尖。

　　她闭上了眼睛吸收着这瘴气，有小妖踩着落叶停在了离她数丈远的地方。

　　那小妖犬头人身，身后却又长着一条猴子般的尾巴，他不敢高声言语：“黎王，沉龙渊的那小子来了。”

　　黎姬仍旧闭着眼，用鼻子“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小妖便又屁颠屁颠地逃远去了。

　　不一会儿，被小妖称为“沉龙渊那小子”的白镇便来了，面若桃花，双眸含春，高鼻薄唇，不失为一幅好皮囊。

　　只见他作了一个揖，“黎美人，我来了”这句话还没说完，便突然刮起一阵风，黎姬那粗大无比的蛇尾便甩了过来，眼见就要将他撞上的瞬间却又改了态势，将他紧紧地缠住了。

　　白镇勾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也幻化出真身——居然是一尾白蛇，不过身形上倒比黎姬的差得多了。

　　两尾蛇交缠在一起，下/身的鳞片互相磨蹭，黑的如墨，白的如雪，都明艳艳地晃得人缭乱。这白镇是沉龙渊刚化形不久的蛇妖，刚被黎姬收为众多面首之一。

　　他们如同两条被风吹动而缠绕住了的柳枝，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交颈，缠绵，翻滚，叠尾，空气弥散着瘴气的腐臭味和潮动的腥味，黎姬扬起了头发出阵阵呻/吟。

　　突然她感到一阵瘙痒从下/身逐渐往上，爬过自己的胸颈，来到了面部。她睁开眼一看，居然是一只米粒大小的褐色小蝎子，有气无力地举着螯钳，估计长途跋涉，经历了许多困难险阻才来到她的面前，所以已经气力无多，奄奄一息了。

　　“这不是卢飞和那厮养的小东西吗？”黎姬奇道：“难不成又是来示好的？”

　　黎姬吐了一口妖气，那蝎子立马精神抖擞，舞动着肢节，嘴巴发出吱吱吱的快叫声。

　　黎姬听了，原本眯成一条线的眼睛瞬间怒瞪：“你说什么？迟玉霄！”

　　她突然妖力暴涨，将身下的白蛇越缠越紧，甚至能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白镇没有来得及张口，已是软绵绵地瘫下了，脸上挂着一个诡异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