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妖姬》米殊

45、断指

　　“迟玉霄，纳命来！”

　　突然一声浑厚的声音传来，一道白光忽得向迟玉霄兜头罩去。

　　另一头，卢飞和也视死如归地向迟玉霄飞奔而来。

　　迟玉霄也不慌张，原本细长的猫尾陡然膨胀开来，化成一柄巨伞，劈头盖脸地向近至跟前的卢飞和横扫而去，一下子便将他拍打在地，呕出一滩黑血来。

　　那白光也转瞬即至，迟玉霄不闪不避，反而冲着白光迎头而上。身后的巨尾携风裹电，与那白光相互撞击，砰然一声巨响，发出刺眼的火花。

　　白光如花凋谢，迟玉霄安稳地落在地上，一同落下的还有一蝉道长。

　　“师傅你跑那么快也不等等我！”一苇道人也从远处气喘吁吁地跑来了。

　　“吓！这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妖怪？”一苇望着躺在地上的一团黑物大吃一惊，又望了望叶澜清也在，又惊又奇，冲上前去打招呼：“咦，你怎么也在？”

　　“一苇回来，小心迟玉霄那妖伤人！”一蝉道长叱道。他原本不过是下山采办一些观里需要用到的香烛黄符，却没想到远远地便瞧见了香水行这边火光漫天，黑烟滚滚。他知道是走水了，连忙奔赴过来想要施以援手，岂料到了一看，竟是不知道从何处冒出一直通体乌黑的妖兽，口中居然还喊着迟玉霄的名字。再暗中一瞧，才发现原来迟玉霄便是那叶澜清身旁的猫妖！一蝉道长一想到迟玉霄，肩上还未痊愈的伤口便隐隐作痛，于是再也忍不住，祭出了随身携带的宝剑便向她击去。

　　“迟玉霄？”一苇环顾一周，疑惑不解：“她也在这？我怎么没看到？”

　　迟玉霄适时地走到一苇面前，笑着逗他：“小一苇，好久不见。”

　　一苇望着面前说人话的猫儿，一脸不可思议，连舌头都捋不直了：“你……你……就是迟玉霄？你果真是……是妖？”

　　“现在你相信了吧！快给我滚回来，你这糊涂蛋子！”一蝉道长在后头气急败坏，一苇挠了挠头，冲着迟玉霄两人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退回到了一蝉道长的身后。

　　“迟玉霄，上次让你侥幸逃脱，这次你不会有这样的运气了。”一蝉道长擎了把发出嗡嗡低鸣的长剑直向迟玉霄，方才的白光便是由这把利剑挥出的：“今日我定将你斩于破魂剑下。”

　　叶澜清连忙上前挡在迟玉霄面前：“一蝉道长手下留情，你上次已经重伤她了，何必再赶尽杀绝？她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一苇道人在一旁也出言相助：“是啊，师傅，你不知道，上次迟玉霄还帮了我呢，而且还救了柳霜小姐，她是个好妖。”

　　一蝉道长回头瞪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你给我闭嘴！”

　　“妖又有何好坏之分，只要是妖，统统都该死！”一蝉道长怒吼一声，绕过叶澜清，挥剑便向迟玉霄斩去。

　　“你上次收服不了我这次也别痴心妄想，再这么冥顽不灵下去小心丢了老命！”迟玉霄娇叱一声，利爪亮起，迎头而上。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纠缠在一起。

　　正在此时，不远处躺着的卢飞和陡然起身仓皇出逃。原来方才他见不敌迟玉霄，便佯装死亡，现在看迟玉霄已被一蝉道长缠住了，脱身不得，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叶澜清哪能让他得逞，一个银镯向他飞去，岂料卢飞和仿佛背后长了眼似的，尾巴一甩，竟是将那银镯弹了开来。

　　叶澜清一手接过飞旋回来的银镯，一手抽出匕首，扑身而上。一旁的一苇道人见了，连忙也祭出自己的桃木剑，帮着叶澜清将那妖兽拦下。卢飞和叫苦不迭，本以为可以趁着迟玉霄不注意而逃脱，没想到半路又杀出这两只讨人嫌的拦路小鬼。

　　叶澜清在后，一苇道人在前，齐齐将卢飞和围住。卢飞和口中淬出一口血水，一条游蛇般的舌头宛如闪电般向一苇道人弹去，而尾巴也左右横扫，与叶澜清上下搏杀，一时尚未落下风。那舌头看似柔软，但实际上力若千钧，一苇道人用桃木剑一一将攻击截了下来，震动得右手都麻了，险些要将手中的剑都脱手而去。

　　而叶澜清匕首剑短，一时难以近身，便寻了卢飞和的空门，银镯又滴溜溜地乘势砸去。卢飞和暗道不好，回过头来用细长的舌头接挡。一苇道人见这是个好时机，桃木剑瞬间招呼而至，朝着他的脸劈去。卢飞和这头刚将银镯拨开，舌头被砸出一记血花，另一头一苇道人的桃木剑近在眼前已是避无可避，只能是硬曲折着头颅倾斜了一分。但饶是这样，脸上还是被桃木剑划伤，一道从右眼而下直到脖颈处的伤口横贯整张面部，鲜血淋漓，血肉翻了出来，微微露出了白骨。

　　卢飞和后足刨地，喉头发出雷鸣般的低吼，鼻腔喷出炽热的白气。叶澜清和一苇道人一人持匕首一人持桃木剑，一点点地向着已经是负伤累累的卢飞和靠近。

　　而就在离叶澜清等人不远，迟玉霄和一蝉道长也战得正酣。

　　不知道什么时候，迟玉霄就连身躯也变得庞大起来，身如巨虎，鬃毛飘逸，目光凶而有神，两枚细长的尖牙搭在唇外，冒着寒光，巨伞似的尾巴也变了个样，粗长如辨，甩动起来虎虎生风。只见她如同一座小山似地上下腾跃，但却仍旧保持着猫儿的灵活。迟玉霄将一蝉道长围在中心不停地转圈跑跳，时不时地跳至他的跟前，利爪当胸击去，虽然他有破魂剑格挡，但还是被震得胸口疼痛难当，或者偶尔尾巴重重击地，数道电击便朝着中心席卷而去，将他电了个头晕目眩。

　　迟玉霄分明胜券在握，但却不着急着了结一蝉道长，正如一只猫在吃掉一只无路可逃的老鼠之前，猫儿总喜欢戏耍那老鼠一番。

　　一蝉道长虽然有宝剑在手，但却奈何不了迟玉霄分毫，数次眼见着利剑就要刺中她，但她偏却如泥鳅般滑动开去。

　　一蝉道长本就道行不敌迟玉霄，再加之重伤未愈现在又再添新伤，而且还要被迟玉霄上下周折戏弄，一蝉道长憋着一口老血郁闷在胸，手上挥剑的动作已经是越来越缓，到后头似乎再也没有力气防御或者反击，再次被迟玉霄击中后一口带着丝丝黑色的鲜血喷了出来。

　　一蝉道长终于是体力不支，气喘吁吁地仰天倒在了地上。

　　迟玉霄见机扑了上去，前爪牢牢地将一蝉道长的双掌按在地上，令他再也动弹不得，一张凶煞如虎的脸逼近一蝉道长的面前，利齿森森，仿佛下一秒就要刺破一蝉道长的喉咙，而后流出汩汩的鲜血，让他在痛苦中死去。

　　一苇在旁瞧见师傅被迟玉霄击倒了，大叫不好，一剑随意刺出逼退卢飞和后脱出与叶澜清的合围之势，冲至迟玉霄身前，急欲将一蝉道长从她的口下救出。

　　迟玉霄丝毫不在意，头根本不往侧边瞧一瞧，尾巴宛如长鞭般甩出，将一苇拍飞。她念在一苇对她尚有通风报信之情，所以暗中留了劲，是以一苇并无大碍，只是让他再也近身不得。

　　“迟玉霄我求求你，你放过我师傅！我求求你！”一苇道人倒地后立马一溜烟地爬起来跪在地上，一边嘴里恳求着手下留情，一边正要朝着迟玉霄重重地磕头。

　　迟玉霄又是一记尾巴击地，发出霹雳雷鸣，数道细小的电光如藤蔓般流窜到一苇道人身上，将他牢牢困住。这雷电虽不致命，但刺得一苇浑身痛麻，身体僵硬如死尸，完全难以动弹，更别说给迟玉霄磕头了。

　　迟玉霄终于转过头来，一双眼睛闪着幽光：“我不需要你磕头。”

　　一蝉道长被压在掌下，又重重地咳嗽起来，鲜血顺着嘴角留了满襟：“士可杀不可辱，要杀要剐给个痛快，何必在这里婆婆妈妈。”

　　迟玉霄轻蔑地笑了笑，眼神寒光扫过：“现在我的确可以轻而易举地杀了你，但我不会。”

　　“我要让你知道，这世上并非所有的妖都是茹毛饮血，残暴毒辣，食人肉，饮人血，吸人的精魂。”迟玉霄眼里闪着光，说道：“妖这一身份我没得选择，天地自然，你是人或妖，命中早已有安排，我无法逆转，但是我却可以选择做一只怎样的妖。一蝉道长，你活了数十载却还没有你徒弟活得通透，简直是白白活了这一辈子。”

　　远处的一苇听得迟玉霄不杀一蝉道长，心下稍安，但听得迟玉霄如此训斥师傅，对他而言想必是比死都还难受。

　　迟玉霄左爪举起挥下，一蝉道长闷哼一声，扭头一看，右手的尾指已是一根断去，滚落在地。

　　“你三番五次想要夺我性命，我废你一指也不算过分。”迟玉霄居高临下地说道：“要是再有下次，莫怪我真的手下不留情。”迟玉霄松开双掌，逐渐地化回娇小可爱的猫儿，摇摇尾巴，仿佛人畜无害地喵了一声。

　　一苇道人身上的雷电也消失了，他赶忙奔赴到一蝉道人跟前将他扶起。幸好，伤的不算太重，静养数月应该便能痊愈。只是这心头上的伤怕是没有些时日是好不了的了，一苇转过头去看见一蝉道人面如死灰，双目涣散，丢了魂似的。

　　那头叶澜清战斗也接近了尾声，只见他锋利的匕首从卢飞和身上抽出，带出一道喷涌的鲜血，厚重的妖兽身躯轰然倒地，奄奄一息。

　　叶澜清连忙祭出怀里的七星葫芦，念动口诀，便有一道金光罩在卢飞和身上，缓缓将它吸入葫芦中。

　　在一团金光中，谁也没有看见一只细小如蝇的蝎子从卢飞和的身上爬出，迅速地消失在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