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妖姬》米殊

44、意外

　　黑色兜帽撕为碎片，人面皮子也被揭了下来。一张脸从纷乱的长发中扬了起来———黑面长须，竟是叶风扬的夫子卢飞和！

　　卢飞和见身份败露，也不再遮掩，褪下黑袍，里头依旧穿着一身厚重的大衣。

　　“你也认识他？”迟玉霄一边提防着他突然暴起一边向叶澜清靠近。迟玉霄在叶家除了在叶澜清和付衔芝的院子便鲜少走动，从未踏足过书房，叶风扬夫子也只是远远瞧见过个背影，是以她尚不知道原来他便是叶家新聘的夫子。

　　“他便是风扬的夫子卢飞和。”叶澜清死死地盯着他：“原来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风扬肯定也是受你的蛊惑才做出这些事情来。”

　　卢飞和轻蔑地笑了笑：“内心坦荡的话又如何会受人蛊惑，心有魔，终成鬼。”他一个扑出，向叶澜清而去，叶澜清把双臂来挡。岂料卢飞和意在沛公，双手在叶澜清臂膀上一按一弹，借着力道忽然调转方向冲着迟玉霄袭去。

　　“玉霄娘子，想不到居然会在这里碰上你。”

　　卢飞和飞在半空中飞弹射出数枚珍珠粒般大小的物件来。那珍珠粒褐黄色，飞到半途便如同受了火的蜡般融化开来，每个珍珠粒里都钻出数十个小米粒般大的小蝎子来。那小蝎子落在地上竟是密密麻麻，宛如恒河沙数。更为可怕的是那蝎子见风就长，几个呼吸之间便生成巴掌般大小，通体褐色，昂首挺胸，螯钳高举，一双猩红的眼睛盯着迟玉霄和叶澜清不放，身后的毒针则向前微微蜷着，蓄势待发，威风凛凛。

　　迟玉霄见状不好，三两下跃到了叶澜清的肩头。叶澜清也没想到居然会如此千军万马，一时也被镇住了。不过见它们暂时毫无动静，只是静静的杵着，竟是还有空向迟玉霄发问：“他怎么也认识你？”

　　迟玉霄用爪子拍了他一下脑袋：“说来话长，还是先专心对付面前这堆麻烦再说。”

　　迟玉霄也没有想到竟是会在这里遇到他。卢飞和以前不叫这个名字，但是具体叫什么迟玉霄也不清楚。严格来说迟玉霄也并不认识他，只是曾经远远地见过他一面。

　　数月前，为了前去偷取大妖黎姬的宝物，迟玉霄曾在她的地盘附近侦看调查过一段时间，便是在那时候迟玉霄便见过卢飞和一面。不过那时候他穿着一身短打，身材精瘦，与现在也还是有所出入。迟玉霄隔着山头瞧见黎姬与卢飞和在山林间缠/绵一起，相濡以沫，难分难舍，空气中弥散着炙热的情/欲。

　　迟玉霄那时便知道，原来卢飞和是黎姬众多面首之一。

　　同样的，站在对面的卢飞和深究起来其实也并不认识迟玉霄，让他惊呼出“居然是你”的原因是因为他曾从黎姬的口中听过迟玉霄的名字。

　　那时候他听说黎姬的宝物被一只妖给偷走了，黎姬盛怒，竟是将她地盘上的大半个山头都烧为灰烬。

　　“这个迟玉霄，我定要把她挫骨扬灰，别说妖，就连鬼我也要让她做不成。”黎姬坐在用九十九个人头颅骨砌起来的宝座上发下毒誓来。

　　“你放心，到时候我肯定会助你一臂之力。”卢飞和从她的脚趾一路往上吻了上去。

　　所以刚才叶澜清喊出迟玉霄名字的时候，卢飞和立刻便反应过来面前的猫妖便是黎姬的入骨之恨。

　　“真是天助我也，居然让我在这里碰到你。只要把你捉回去，黎姬肯定会对我刮目相看，从而回心转意。”卢飞和兴奋地掏出一个陶埙，刚吹出第一个音，密密匝匝的蝎子都如同潮水般向叶澜清的方向涌去。

　　叶澜清两手难敌千万只螯钳和毒针，只能是蹭蹭三两下腾跃上房梁。向下望去，蝎子所到之处皆被啃噬地千疮百孔，一地疮痍，看得心惊。但叶澜清丝毫不敢放松，因为卢飞和口中的陶埙声音突然拔尖，蝎子们浩浩荡荡也顺着各个梁柱而上，眼见着也是要蹿上房梁之上来了。

　　“实在不行就只能是烧了。”迟玉霄说道。

　　叶澜清还在犹豫，不想这香水行的掌柜白白受着无妄之灾，但蝎子已经快要奔至眼前，出口也被卢飞和堵死了逃不得，只好一咬牙，见那壁上和梁柱上挂着悬着数盏油灯，手指曲弹，只听得啵啵啵三声破空而去的声音，三盏油灯应声而裂。煤油顺势而下，汩汩地淌了一地。

　　因为温室几乎都是木头搭建的缘故，火势一下子便来得凶猛，火光一片，部分蝎子顿时便被烧得荜拨作响，不一会便烧了许多。

　　“卢飞和，黎姬把你弃之如履你居然还对忠心耿耿，痴心一片，真是让人敬佩啊。”迟玉霄说道。

　　这不过是迟玉宵的推测，因为假如卢飞和尚被黎姬宠幸，那他绝不会离开黎姬。况且他方才说要将迟玉霄捉回去让黎姬回心转意，这分明便是被黎姬用完即弃了。不过据迟玉霄所知，黎姬养着数个男子欢/好/交/缠，对老情人厌倦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果然卢飞和脸色变了变，停下了手中的陶埙骂道：“为了她，我连死都愿意，关你何事！”

　　迟玉霄猜得一点都没错，卢飞和的确是被黎姬玩腻了厌倦了，所以才被她逐出了她的地盘。无论他如何挽回，黎姬都不为所动，甚至还动手伤了他。无奈之下卢飞和只有出走他方，不知怎么得便来到了荔城。

　　这荔城山好水好，人杰地灵，颇得卢飞和的心，只是卢飞和经年居住在酷热的三焱洞里，生性趋热避寒，这荔城的秋冬寒风的确让他一阵好受。不过他最终还是在荔城觅得了澡肆这福地，隔三差五便来吸收暖意以及汲取人脑来补充妖力。

　　不过虽然被迟玉霄言中，卢飞和的埙声也不过被短暂地打断。陶埙乐声恢复，残余的蝎子漫过成千上百个蝎子尸体又卷土重来，朝着迟玉霄和叶澜清窸窸窣窣而去。

　　“怕就怕在你死在这里黎姬都毫不知情，犹自在与他人欢好。”迟玉霄出言讽刺，卢飞和眼神淬着寒意，埙声越来越高，蝎子奔往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

　　“你撑着点。”迟玉霄拍了拍叶澜清的肩头，从房梁上一跃而下，利爪飞舞，将数十只近在眼前的毒蝎子撕了个粉碎，锐不可当地向卢飞和飞去。

　　叶澜清刚要腹诽她不够义气，但转头一想这成群成群的蝎子都是由卢飞和的陶埙控制着，所谓擒贼先擒王，只要破坏了他的陶埙，那这蝎子群自然也是溃不成军。于是便除下外衣来站了就近的火头，充当熊熊的火棒在自己四周挥舞起来，将逐渐围拢靠近的蝎子一把烧死，扫出一块安全的区域，毒蝎子们一时也莫能靠近。

　　温室里的火势越来越猛，气温也是愈攀愈高，原本便如同一个蒸炉的温室宛如一个沸腾的大汤锅，连呼吸的空气都灼人的喉头，叶澜清早已经汗如雨下，眼睛鼻子喉咙都被熏得针扎一般痛。

　　而地下的迟玉霄和卢飞和丝毫不受影响，这区区的普通火势又怎么会奈何得了妖怪。迟玉霄仗着身材娇小，左右横突，上下翻飞，锋利的爪子挠得卢飞和四肢和面部都数道伤痕，但仍牢牢抓住手中的陶埙。

　　突然温室的一根房梁被火燎倒，从上坍塌下来，正好往卢飞和砸去。卢飞和抬头望了一眼，根本无暇他顾，只要向左闪避。迟玉霄趁他分神之际，恰好高高跃起，从他的举起的双臂中间钻过，爪子咔嚓一下把他的陶埙划破。

　　卢飞和没想到突遭变故，一手捏着一边陶埙面如死灰，上面刻着的“黎”字恰好裂成了两半。

　　那边厢，叶澜清站着的房梁也快支撑不住，摇摇欲坠。他见蝎子们停住了动作，连忙从房梁上腾跃而下，地上已是滚烫一片，他甚至能闻到自己衣服被烧焦了的味道。

　　“快走！”迟玉霄见卢飞和僵在那里愣住了，当机立断，一边右爪左右横挥扫开火焰，劈开一条道来，一边迅速的奔出。叶澜清不敢怠慢，紧随其后。

　　待他们从温室里跑至外头的时候，人们正在跑前跑后不停用桶盆杯水车薪。见着有人出来了不禁为这奇迹欢呼起来。终于他们意识到自己的救火不过是徒劳无用，都默默退了开去，围在不远的街道上看着把天都烧亮了的香水行一点一点地崩塌。

　　“你说他会不会被烧死在里面？”叶澜清喉咙还是难受，哑着嗓子问道。

　　迟玉霄望着漫天的火光，摇了摇头。

　　果然，围观的群众开始耸动起来。

　　“你们快看，里面好像又有人出来了！”

　　“怎么可能！那么大火，要有人的话早被烧死了！”

　　“快看快看！好像不是个人。”

　　先是一个半人高的影子浮现在火光中，四肢着地，一条长长细细的尾巴拖在身后，不知道是为何物。

　　很快，它便冲出了火光。人们这才看清它的真面目——它浑身乌黑，身上布满宛如细针般的尖毛。头部扁长，嘴巴也长长地向前伸着，一咧开嘴，便能看见四排倒刺般的乱牙，一条猩红细长如绳的舌头上下翻动。

　　“迟玉霄，我要杀了你！”它目眶眦裂地盯着迟玉霄。

　　“妖怪啊！”人们见了吓破了胆，连滚带爬地逃走。

　　卢飞和也不拦阻，只一心地往迟玉霄的方向奔去，来势汹汹。

　　迟玉霄连忙躲避，却突然听闻一声“迟玉霄，纳命来”，紧接着一道白光向她飞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