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妖姬》米殊

34、情断

　　绿萝这些日子消瘦了不少，水汪汪的一双大眼失去了往日灵动的光泽。

　　“叶公子，最近可有玉霄姑娘的消息？”绿萝这些日子仍然没有放弃打听。

　　“你放心，玉霄姑娘没什么大碍，过些日子就会回来了。”叶澜清于心不忍，便拣些好话说予她听。

　　绿萝听说迟玉霄没事双眼立刻绽放出光彩来：“那你可知她现在在哪里？她什么时候回来？”

　　迟玉霄从一旁踱了过来，用尾巴勾住了绿萝的小腿上下蹭动着，像是安抚又像是怜爱，还发出轻微温柔的叫声来。

　　“吓，”绿萝显然被吓了一跳：“这就是叶公子养的猫儿？”她的注意力被吸引住了。

　　“没错，”叶澜清说道：“我看她很喜欢你，这可不多见。”

　　迟玉霄跳上绿萝的膝头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了下来。绿萝又惊又喜，小心翼翼地顺着她的毛发，觉得这些日子堆积的担心和焦虑随着自己一下一下的动作而排解了不少，脸上也不禁地浮现出一丝笑容。

　　“倒是你，最近过得如何？”叶澜清扯开话题，他听说柳家似乎最近发生了些事。

　　迟玉霄能明显地感应到绿萝的双手一僵，动作也缓了缓，抬头望，她的双目又黯淡了下来，语气惆怅伤感：“我已经搬回群芳斋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叶澜清问道，迟玉霄也适时地发出“喵”叫，也迫切地想知道事情原委。

　　“搬回去也好，”绿萝扯出一个勉强的苦笑，倒像要哭了一样：“毕竟，柳公子很快就要成婚了，我呆在那里无非是碍眼罢了。”

　　迟玉霄听到绿萝低低地抽泣了一下，然后自己的毛发就被豆大的泪珠给打湿了。

　　柳斐竭力调查，发现果然是欧阳家主觊觎柳家的财富，想要扳倒柳家从而使自家一举成为这沿海一带海上贸易的霸主，于是便在柳家船队安排了几个暗探，企图捉住柳家不法的证据。而柳家原本一直都是循规蹈矩，安心发展生意，欧阳家也无机可乘。奈何柳重明一步行差踏错，走上歪路，不仅给自己惹来牢狱之灾，还把柳家推到了摇摇欲坠、即将倾颓崩覆的位置。

　　为了搭救柳重明，也为了柳家，几经周折，柳斐最终答应了欧阳家提出的条件——柳家将在佛逝国、古笪国、河陵国三国的商船通行权让给欧阳一家，这便意味着柳家从此失去在这三个国家行船商贸的权利。

　　柳家挥手断臂，终于换来柳重明的一线生机。这原本便是欧阳家与官府间串通合谋要置柳重明于死地，他是生是死，全凭欧阳家主一念之间。

　　除此之外，欧阳家还提出一个条件，那便是柳斐必须迎娶欧阳家二小姐欧阳燕。

　　绿萝与柳斐两人之间的感情刚萌出片萌芽，还没来得及抽枝生长开出鲜花结出硕果来，便被欧阳家的一双大手给掐死了。

　　“这样也好，”绿萝重复着这句话：“这样也好，这样我便可以安心在群芳斋等玉霄姑娘回来了。”她抬起原本低着的头，现出泪涟涟的一张脸。

　　“不好意思，让叶公子见笑了。”她吸了吸鼻子，笑着用袖子胡乱地抹了抹眼泪。

　　叶澜清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开解，只好给她做下保证：“你放心，玉霄姑娘很快就会回去的了。”

　　绿萝点了点头，又逗了逗猫儿，便也离去了。

　　迟玉霄从凳子上跳了下来，踱到叶澜清身边重重地在他脚上踏了几下，毫不理睬地扭头就走。

　　“喂！”叶澜清无辜受牵连，心里委屈：“那都是柳斐的错，你怪我作甚？”

　　哼，你们男人都一样。迟玉霄冷哼一声，几个纵跃跳上庭院里的一株高树上，然后顺着树枝跳出了院外。

　　******

　　入了夜，府上的人都歇息了，整座宅邸静悄悄的，在黑夜里被几盏灯笼照出绰约的轮廓来。

　　佛堂里的人也睡下了，床上的影子随着呼吸的动静而轻微地起伏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佛堂里终于如愿响起了诡异的声音。这次像是有谁在风中呜咽，如歌如泣。

　　紧接着，一个全身□□通体白如雪纸的小孩从黑夜里跳了出来，估计是刚学会走路的缘故，一路摇摇晃晃，蹒跚着撞向里屋的床榻。

　　“娘！娘！”他嗷嗷地喊叫着：“娘！你怎么不看看我！”

　　一只泛着青紫色、就不见阳光的小手搭上被褥，一把掀了开来——里面躺着的却不是付衔芝，而是早已等候多时的叶澜清。

　　为了避免叶衔芝身体情况的恶化，叶澜清好说歹说总算让她暂时地搬出了佛堂，住回了原来的房间。而他自己则相反，搬进了佛堂里。目前为止，佛堂已经连续两晚出现野鬼了，是府上最值得怀疑的地方。

　　叶澜清也只不过是碰碰运气，可没想到居然如愿地又遇上了鬼怪。

　　他手下毫不留情，也不管面前的不过是只小鬼，早已经握在手中的银镯脱手而出，向那只小鬼砸去。

　　可诡异的是小鬼丝毫没有被中伤的感觉，银镯从他的头上滚落在地，毫无反应。

　　小鬼唔哇一声哭开了：“娘亲你为什么打我？”

　　叶澜清被他叫的后背发怵，一脚踢开盖在身上的被褥大喊“去你的”，另一只脚立马向小鬼的头部踢去。

　　小鬼陡然发怒，双目变得煞红，一双肉团团的手化成两支宛如巨型剪刀的利钳，一把向叶澜清扫来的腿剪去。

　　叶澜清见状不好，双手撑在床榻上用力扭动身子，带动那腿偏转方向，改踢为蹬，在那巨钳上重重踹了一下，躲过被轧断腿风险之余还借着这飞蹬的势从床榻的另一头钻了出去。

　　这是什么小鬼，既然如此难缠。

　　叶澜清掐了个手诀，地上的银镯便朝他飞去，落入手心。

　　那小鬼怪叫着扑了过来，把一双巨钳挥舞得虎虎生风，仿佛只要被它带起的风劲擦碰到便会受伤不轻。叶澜清一个矮身避过，一记扫堂腿攻向小鬼的下盘。小鬼本就蹒跚学步，一下子重心不稳居然摔跌出去。

　　叶澜清见机不可失，扑上去骑在小鬼的身上，两只手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迟玉霄跟他说过，死去的人没有投胎转身却化成了鬼魂往往是因为喉间尚存一口气。正是这一口气吊着他，使他逗留人间无法往生，从而变为孤魂野鬼甚至是厉鬼。

　　那既然如此，那这一口气消灭了是否便能将鬼给消灭了？叶澜清根本来不及想那么多，只知道要先将小鬼给制住，于是便牢牢扼住他的喉咙不肯松手。

　　小鬼不断挣扎，巨钳因为过于巨大而叶澜清靠的过于近身，根本无法钳住他，只好不停地拍打着他。奈何叶澜清咬定青山不放松，不断吃痛也毫不退让。

　　“看我不把你那口气给掐出来。”他想的简单，想单凭武力便那吊着的一口气给压出来。

　　“你这是在干什么？”迟玉霄打三羊山回来，从窗户跳入佛堂，立在一旁的桌子上望着蹲坐在地上的叶澜清。

　　叶澜清也不知道偷来的是什么药，迟玉霄服用之后觉得有源源不断的力量在体内奔涌。为了能更好化用这股力量，她又去了三羊山，配合着山岳和月亮的精气灵力，疗伤蓄能，充沛妖力，居然半夜的光景便能恢复大半，而且已经可以开口通人话了。

　　“什么做什么？你没看见我正在降服这只小鬼吗？”叶澜清大喊：“你还不过来帮我！”

　　迟玉霄疑惑不解，她明明只看见叶澜清一个人在地上扭曲着手脚，胡乱动作，哪有什么小鬼。

　　不过她瞬间便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立马跳窜到叶澜清的面前，碧绿色的眼睛化成两个幽幽旋转的漩涡，叶澜清一对上，心神突然一片清明，手上的动作也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

　　再要看真点，那一双眼睛又恢复了原样，像是黑夜里的两枚翡翠。

　　“小鬼呢？”叶澜清这时才发现被自己骑在身下的小鬼却不知所踪，自己维持着一个跨坐的姿势既好笑又别扭。

　　“原来这些天我们见到的鬼不过是一场闹剧。”迟玉霄说道。

　　叶澜清站了起来，他现在也慢慢领悟过来，刚才的小鬼不是消失了，而是它压根就没出现过。

　　他不过是中了幻觉所以才会见到鬼，而如今幻觉被迟玉霄给破了，幻觉自然也就散去了。

　　“但是我们是什么时候着的道？”叶澜清百思不得其解。

　　“第一天你来了佛堂和你娘亲呆了一个下午，于是当晚你和叶夫人都见到了鬼。第二日你虽然也来了佛堂，但是时间十分短暂，所以那天就没有看到鬼，而我当时守在佛堂，于是和叶夫人一同也看到了鬼。今天你一人留在了佛堂，所以看到了鬼，而我却没有。”

　　“你的意思是这佛堂有问题？”

　　“不是这佛堂，”迟玉霄绕着佛堂走了一圈说道：“因为是佛堂里的某样东西让我们产生了幻觉。正因为是幻觉，所以我们每次见到的鬼都不尽相同，也正因为是幻觉，所以你的银镯和我的攻击都没有起作用。”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种东西必须是我们三人同时都有接触。”叶澜清顺着迟玉霄的思路分析道：“而且这东西很不起眼，但在佛堂里却极其常用，所以我们才有可能接触了它而不自知。”

　　“并且还要接触时间长了才能产生制幻的效果，否则出入佛堂的丫鬟也会中招，但据我所知她们却丝毫没事。”

　　迟玉霄和叶澜清在黑夜中对望，不远处兽金香炉上的三支线香的数点红光幽幽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