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洛商法讲义》Exia

7、吹捧

　　救了商平夏的青年穿着身蓝色衣裳，右手所执的长刀还在不断往下滴着血。衣裳如天空般清朗的颜色衬得刀上的血液更加渗人，见商平夏瞧自己，青年爽朗问：“如何，我这身打扮还算过得去吧。”
　　商平夏点头：“叶大人的品味很好，这是江南丝织厂今年开春新出的料子，好看又清爽。”
　　“哟，姑娘你认识我，很识货嘛。我做这身衣服花了二十两，昨天收到货，今天才穿上，怎知运气这么背。”商平夏顺着他的眼神往下，在衣摆看到了溅上去的血迹，心道这身好衣服算是毁了。
　　她连忙收回目光看了看自己的裙边，还干净得很，心下舒了口气。不去想为什么她离刺客更近为什么反而没沾到血，而是先回答了叶尧的问题。
　　“这京中有多少人不认识叶大人呢？我常年在外行商，行走各地，却总是能听人谈起叶指挥使的名字，说您武功高强，乃天纵奇才。想我少时跟江湖的师父学过些许皮毛功夫，格外敬佩如您这般的高手。虽然我多年在外，与指挥使从未谋面，却心向往之。昨日指挥使来接郡主的时候我远远地瞧了一眼，发觉指挥使比传说中的还要俊朗三分，更加钦佩了。”
　　商平夏面不改色胡乱吹了叶尧一通，并试图找回穿越前当追星狗的状态，让自己尽量表现得像个迷妹。

　　叶尧也没想到商平夏能把鬼话说得这么真，他在江湖的名声自己还能不知道？不说人人喊打吧，但要把旁人提起自己时吐出的唾沫汇到一起，能填满一条护城河。崇拜叶尧的江湖人士，不存在的。或许这就是商人的天赋，叶尧总觉得商平夏这幅无耻做派在哪里见过，可他要是见过这样的脸，怎么都该有印象才对。
　　“姐姐你没事儿吧！”慌乱中安宁郡主急忙冲过来握住商平夏的手，警戒地瞪着叶尧：“这个姓叶的老喜欢花言巧语哄骗姑娘，你可千万别被骗了。”
　　“天地良心，郡主，我这是无妄之灾。”
　　“你可闭嘴吧，无妄之灾？青天白日不去当差，跑到莲花楼寻欢作乐？”
　　叶尧还没开口辩驳，就见商平夏转而用一种受伤的表情望着他，眼中满是不敢置信：“郡主，您的意思是叶指挥使是税金小偷吗？”
　　商平夏看起来好像天都塌了。
　　“叶大人，我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您一身才华忠君为国，肯定每天都尽心尽力地为盛京城的平安添砖助力，今日必定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才擅离职守来了莲花楼。”

　　叶尧心说不，他就是这种人，他今天是带着手下来公费摸鱼的。
　　可面对商平夏的质问他也不太好说出真相。毕竟瞧这姑娘的模样好像是真的很崇拜自己，概率之小无异于让他碰上了会上树的母猪，难得的天降紫微星，珍稀保护动物。叶尧向来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在面对商平夏的灼热目光时总会感觉不好意思。就好像……就好像教自己启蒙的学堂老师以为学生考了功名当了举人，其实自己转头就丢了书本跑去当了屠夫一样的羞耻。
　　好在叶尧的脸皮也厚，他正儿八经跟商平夏点头：“其实我这次来是为了暗中改良京城治安，皇宫里的保卫严格，我一直呆在岗位上反而是浪费资源。最近我听说莲花楼的人口密杂，害怕有歹人在此行不轨之事，所以特地来踩点。”

　　在旁边举着毒丸的锦衣卫把头低着，没让人看见他微妙的表情，今天明明就是指挥使大人骗了经费请他们来莲花头喝酒啊。
　　叶尧说的认真，商平夏听了也完全没当真，这鬼话说得跟她以前找老板报销的时候一个水平。
　　看破不说破。

　　得知叶尧并非税金小偷，商平夏让自己的语气表现得更加敬佩：“幸亏叶大人来了莲花楼，才能力挽狂澜抓住刺客。”
　　叶尧回敬道：“姑娘过奖，这是我等公职人员的分内之事。我们行事不求回报，能碰上姑娘这样的知己，在下已经非常欣慰。还不知姑娘名讳？”
　　“小女子商平夏，昨日才入京城，指挥使大人没见过我觉得陌生也正常，但我相信这只是开始。像您这么敬业的人，肯定将京中常驻人口的脸都记得清清楚楚。”
　　叶尧觉得这女的不对劲，怎么越吹越过头了。这不怪商平夏，实在是叶尧的捧哏接的太好，捧得商平夏飘飘然，她不知不觉就把以前吹暴发户客户的那套本事用了出来。
　　“你们俩搁这儿说书呢！”季嫣然心中惊慌未平，那刺客的断手还在疯狂飙血，锦衣卫能不能先把刺客的事儿处理了？
　　“指挥使，这刺客该如何处置？”跪着的锦衣卫也觉得自己的膝盖有点麻，手臂有点晃，出声提醒自家上司。
　　“把这贱人给我关起来好好审问，搞清楚到底是谁要杀我！”季嫣然凶狠道：“叶尧，你给我好好查！对，这胡姬肯定是北夷派来的，他们想杀了我报复我父亲！莲花楼的老板呢，刺客能在莲花楼表演肯定跟老板也脱不了干系！”
　　“看来是我光顾着跟指挥使攀谈，打扰了各位的工作。”商平夏满脸歉意：“还是快让人把刺客的断口好生包扎止血吧。”
　　“你还挺关心刺客嘛。”季嫣然完全不在意刚才是商平夏救了自己一命，现在听她语气淡定，恼火地问：“还给她止血干嘛，你不会是跟她串通好的，想护着她吧？”
　　“季嫣然你说话过脑子好不好，不是商姐姐你还能全须全尾站在这里？”
　　商平夏发出了叹息，这是对智商水平不同的怜悯。
　　“季小姐你看，照此刻这个流血的趋势，她很快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刺客死了固然痛快，可抓住背后指使的人才是更重要的。何人指使、为何行刺、行刺地点又为什么定在莲花楼、事败后还是否有下一步计划……这几点，季小姐都猜清楚了吗？”
　　“我不是说了，肯定是北夷的家伙为了报复。只要父亲今年打了胜仗就能给我报仇。”
　　“季小姐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商平夏不解问：“先不说季将军的队伍在边境跟北夷尚处对峙状态，中间有些小摩擦，还未到开战的地步。在这个关头杀了季小姐只会让局面更加紧张，引爆战争。而培养一个忠心的刺客需要巨大的人力跟财力，季小姐方才也说了，这胡姬是个有真本事的，可见她身后人为了培养她付出的心血与我说的只多不少。试问为什么要牺牲一个优秀的刺客，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季嫣然被商平夏的连珠炮问的哑口无言，支吾了半天嘴硬说：“你……你凭什么说那些夷人不想开战？”
　　这边叶尧已经让锦衣卫快速给刺客包扎好了伤口，也饶有兴趣问：“对啊，不知商姑娘心中有何见解。”
　　听得叶尧开口，商平夏收起锋芒毕露的气势，重新回归迷妹状态：“我只是个商人，哪里懂刺客什么背景，北夷什么形势呢？不过指挥使英明神武，脑袋肯定比我好使，懂得比我多。大家都知道北夷去年遭了雪灾，可汗重病不起，金帐贵族都忙着争下任可汗的位子，怎么会将手伸到京城来。他们巴不得季将军偃旗息鼓班师回朝呢。”
　　她一脸微笑，说出了不得了的情报。这些深闺小姐不知道商平夏说的真假，可在场的锦衣卫听了内心都暗自吸了口冷气。北夷遭雪灾的事情京中早已知道了，但他们可汗重病导致北夷内部祸乱的消息还没有确切的情报。这商平夏是如何确定的？

　　叶尧玩味道：“商姑娘的消息很灵通啊。”
　　“哪里，对商人来说信息流通的重要性比万两黄金都昂贵，我也是花了大价钱才收到这消息。不过我毕竟只是个平民商户，想必神通广大的叶指挥使肯定先我一步知道了吧。”
　　叶尧盯着商平夏，想了一会道：“我肯定知道得比你早，可你只比我慢那么一丁点，由此可见你也很厉害。”他伸出手拍拍商平夏的肩膀欣慰道：“不愧是豆腐大王。”
　　啥？
　　商平夏还在得意自己卖了叶尧个人情，可听他的后半句话又陷入了刹那的茫然，随即马上想起来对方说的是何事。
　　见鬼了，这家伙怎么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