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洛商法讲义》Exia

8、发带

　　商平夏装楞：“我家可不做豆腐生意啊。”
　　“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叶尧笑笑，仿佛刚才没说话。
　　莲花楼的管事姗姗来迟，并不怪他擅离职守，实在是刺杀发生的快，平息的也快。他一收到消息就匆忙往四楼跑了，看管事圆润的体型跟满头的汗，大家都能感受到他的辛苦。
　　“此事是我莲花楼看管不力，才让刺客抓住机会行凶，各位小姐今日的消费全部免单，还有小店为大家准备的薄礼。”管事毕恭毕敬道，能在四楼安排包厢的客人都是身份尊贵的人物，他真的开罪不起。
　　“谁稀罕你那些破烂玩意儿，今天这事让你们楼主好好查清楚，到底是哪里被奸人钻了空子！”
　　季嫣然作为命悬一线的苦主，此刻哪还有心思呆在莲花楼玩耍。她对管事的放下狠话，冷着脸下了楼。
　　商平夏见状也与众人告辞。
　　“我这番模样实在不好意思再与大家一道品茶，今日便先行一步，还请妹妹们原谅下。”
　　“不碍事不碍事，反倒是商姐姐你受惊了。”安宁郡主安抚道：“我说那季嫣然是个灾星，咱们玩得好好的，就碰上她才引出这堆祸事。”
　　商平夏才走到楼梯口，耳边又响起叶尧的声音：“防止混在楼里的奸人同党趁乱溜出去，我已经让锦衣卫把莲花楼封锁了。季小姐自然能安稳离开，可商姑娘少不得要被我手下那些不长眼的盘问，还是我同你一道下去吧。”
　　他走近商平夏，伸出手。
　　商平夏忘了身后还是楼梯，下意识退了步，被叶尧稳稳扶住。
　　“姑娘的头发散了。”经叶尧一提，商平夏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她刚才取下发簪时的确把头发碰掉了，不过局面紧张，她没来得及注意。叶尧取下绑在右手手腕上的绳结，递给商平夏。
　　“巧了，我这里有发带，商姑娘不嫌弃就接着吧？”
　　“我怎么受得起？”商平夏诚惶诚恐。
　　叶尧挠挠自己下巴：“你不是说崇拜我，收到我的发呆该很高兴才是啊。”
　　“……谢谢，我很高兴。只是幸福来得太突然，我还没有真实感。”商平夏立马要接过发带，反手被叶尧抱进怀里。
　　干嘛呢这是？
　　“商姑娘是刚才跟刺客对峙的时候扭了脚？你似乎行动不太方便，那本指挥使帮你捆头发好了。”叶尧自说自话，淡定地撩起怀中人的头发。商平夏能感受到他按着自己肩膀的手用了力，一时竟挣脱不开。
　　脑袋埋进了叶尧的胸膛，商平夏吸了一鼻子，心中暗骂道死骚包，还给衣服熏了香。
　　怪好闻的。
　　感受到青年手上的薄茧擦过后颈皮肤，有些痒。商平夏搞不明白叶尧心中打的什么算盘，只盼着他动作快点把头发绑好。
　　对方停下了摆弄自己头发的动作，商平夏以为他绑好了，刚准备口头道个谢，就感觉到叶尧的手顺着脖子滑下来，似乎要扒开自己后颈的衣领。
　　商平夏急忙出手抓住叶尧的胳膊，但力气到底没他大。
　　“叶大人，过了啊。”
　　“过路、过桥还是过河？”
　　还捧哏呢，商平夏气笑了：“我是说，叶大人的手不听使唤，我的手可能也会不听使唤，它有自己的想法。”
　　“愿闻其详。”
　　“比如说，不自觉抓住叶大人的把柄。”
　　商平夏朝叶尧的下三路抓过去，心想姑奶奶的便宜是你随便能占的？结果手还没抓到把柄，商平夏整个身子突然变成了腾空状态。
　　视线猛然升高，商平夏环视周围，看见远处郡主她们状况外的惊愕表情，低头对上了叶尧调笑的脸。
　　她被叶尧架着胳肢窝举起来了！
　　商平夏的脑内轰地升起一朵蘑菇云。
　　“商姑娘应当是刚才受了伤，差点从楼上摔下去。”叶尧把商平夏放到阿娅身边，由她扶着下了楼。
　　我被调戏了吗？不，这叶尧心脏且狡猾，肯定是觉得我这个从天而降的富婆身份可疑想要试探我让我自乱阵脚我要维持平静不能被他看出破绽。
　　商平夏被浑浑噩噩送上马车，临了还看见叶尧那个可恶的家伙对自己挥手告别。
　　马车放下帘子，遮住屋外天光，昏暗的封闭环境让商平夏找回一丝安全感。她摸了摸叶尧给自己绑的马尾，那家伙还贴心地将发带捆成了蝴蝶结。
　　手还挺巧。
　　商平夏给叶尧定了个评价，猛地看见阿娅双膝跪地，声音听着疼极了。
　　侍女以脸贴地：“阿娅保护不力，请主人责罚。”
　　商平夏知道她在说楼上遇刺的事情，附身抬起她的脸问：“你会武功吗？”
　　“阿娅可以学。”
　　“不会武功才好呢，这东西你学它有什么用。”商平夏好奇：“你当我的侍女是照顾我的生活起居，顺带帮忙处理商行事务。简而言之你干着秘书的工作，就别想揽保镖的活，我也不会多发你月薪。”
　　阿娅还想开口，被商平夏止住：“原本今天就是我托大，想着京中治安肯定比外面好，才一点防备都没做。别听那叶尧嘴里鬼话连篇，这种税金小偷我见多了，瞧表情就知道他今天肯定是翘班出来花天酒地。哼，自古的公务员都是这个毛病，可怜我每年还要交那么大笔税来养这群蛀虫。”
　　商平夏一通埋怨，让阿娅的脸色好看了些。
　　“行了主人，我知道你在开解我。”阿娅了然道：“不过今日要不是叶尧碰巧也在莲花楼，后果真的不堪设想，以后阿娅绝对不会再掉以轻心。”
　　“别说是叶尧救了我，今日之事我多半还是因他受过。”
　　“为何？”
　　商平夏直起身，问：“你认为胡姬为何要刺杀季嫣然？她性情虽然乖张，脑袋不太灵光，到底也只是个将将十五岁的姑娘，哪来那么大的本领让这么优秀的死士出马。”没打算等阿娅回答，商平夏自顾自继续说：“季嫣然最大的靠山就是她父亲。我方才也说了，北夷断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引起战争。可总有人希望能打仗，此事有可能是朝中主战派的手笔，那么就很有趣了。
　　“如今朝中主战派的领头人正是我们的季大将军。若季大将军真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愿意献祭自己的独女引爆战争……以他在外流传的好名声来看，这种可能性可以忽略。所以我只能猜测，在主战派的队伍里面，有一个心思深沉老奸巨猾的家伙在搅混水，同时这个人跟叶尧的关系很差。”
　　“主人，朝中似乎没有与叶指挥使交好的官员。”
　　“你说的很对哦。”商平夏拍掌叫好：“不知为什么这叶尧就那么讨人厌，但是，基本上没人敢把刀伸到他脖子上，因为他就是皇帝身边最有用的刀。今次让季嫣然在莲花楼被刺，同时叶尧又在场。大家肯定会好奇，明明京中武艺第一叶指挥使在的情况下还没能保护好季大小姐，那这叶尧是不是跟刺客有关呢，你说季将军会不会把矛头指向叶尧？同时，你叶尧本来该在皇宫当差，为什么跑到莲花楼去喝酒了？别以为皇帝心肠大度，不会有人乐意出钱养个摸鱼的，最好能因此让皇帝怀疑叶尧的忠诚就更妙了。”
　　阿娅仍是疑惑：“可是那背后的人怎么能断定叶尧今日会在莲花楼呢。”
　　“指使的人大概也不能断定叶尧今日肯定会在莲花楼，不过这不重要，只要能确定季嫣然今日绝对会在莲花楼就行了。”
　　“这些贵女们出来约会都要提早好几天通知，所以安宁郡主应该前几天就跟她的小姐妹递了帖子，让她们今日来莲花楼开茶话会。只要有人把这个消息说给季嫣然听，在她旁边教唆两句，凭季小姐对安宁郡主的态度，她绝对会来莲花楼等着。”
　　“来之前我不是让你打听好了莲花楼的底细，它一共五层，最顶上那层平日不对外开放，像郡主跟将军之女般贵重的身份也只在四楼开包房。叶尧既然是带着一帮子锦衣卫公费出来吃喝，肯定不会选四层这么高调的楼层，一楼人又太杂，所以么无非就在二楼三楼里面碰运气咯。”
　　“那舞姬以向季嫣然献舞为名使足了力气，为了让郡主不痛快，季小姐定会给她赏赐，便能顺理成章到四楼来谢恩。从一楼到四楼的路上只要有人跟刺客说今日叶尧在此，这计划就成功了八九分。可惜啊，背后那人大好的计策被我这商妇搅黄了。”
　　阿娅问道：“也就是说只要今天叶尧不来莲花楼，那舞姬只会收下赏赐无事发生……二楼三楼有跟那刺客一伙的？”
　　“对啊，刺客已经昏迷，看那样子还是个随时准备赴死的，从她身上估计是问不出什么状况来，把二三楼的可疑人士抓起来审问说不定还成。叶尧不算笨，知道先把莲花楼戒严，不过查出这件事对幕后的人可能也没什么影响。”
　　“可惜啊，能想出这么阴险计划的人，我还想见见……然后阴他一把。”
　　她最喜欢做的，就是让那些自以为是的人尝尝失败的滋味。
　　方才没抓住叶尧的把柄真是可惜了。
　　商平夏抬手摸了摸后颈衣领下的皮肤，那里有道很浅的疤，虽然不算见不得人的东西，但女孩子哪愿意让别人看见身上有疤痕呢？
　　脑后长长的发绳垂坠下来，随着商平夏的动作掉进衣领里。说是发绳，大抵只是被叶尧当护腕绑在手上的绸带。商平夏整理好衣领，不禁想到这人有够骚包，连护腕都是跟衣裳配套的天青色。
　　“行了，我休息一会。”
　　商平夏躺上占了大半个马车的巨大懒人枕，阖眼浅眠，脑袋里却止不住冒出莲花楼上叶尧说的话。
　　“不愧是豆腐大王。”
　　迷糊中，商平夏的思绪浪荡到七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