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纯非纯》大水治雨

8、第8章

　　周一一早，孙玘把自己采访杜院士的事儿和办公室的老师们说了，也没有刻意提及与杜予纯吃饭的事儿，一开始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但于佩佩听说后快要炸了，为孙玘打抱不平道：
　　“陈主任实在是心宽，竟然把杜院士这么重量级的校友安排给你一个新来的老师采访，她是不是就等着看咱们党政办的老师出丑呢？”
　　胡冰本来听完孙玘的话心理本就不舒服，但是碍于领导的面子也不便多说不利于集体团结的话，这时闻言也皱起了眉头：
　　“你这话说的好像小孙能力不行似的，我们应该对他的业务水平有充分的信任，只是他刚来对咱们院的学科专业情况还不太熟悉，陈主任这样安排着实不太妥当。”
　　“那你采访得到底如何？”在一旁不说话的彭澍也忍不住关心起来。
　　孙玘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傻了吧唧地踩了个大坑，但是他自觉此次采访准备工作充足，问的问题也是相当得体的，看到同事们都是一副提心吊胆的模样，因此便逗乐宽慰大家：
　　“放心吧，昨天杜院士与我推杯换盏，相谈甚欢，差点称兄道弟。”
　　于佩佩像看弱智地暼了孙玘一眼：“你连他是杜院长的爸都不知道，人还能和你推杯换盏，相谈甚欢？”
　　“嗨，人杜院士根本没提他儿子，他放在自己研究上的注意力比放在他儿子身上的多多了。再说了，人是学术大拿，度量也很大的，对我特客气。回头我把采访录像给你们看看，你们可能会给我打101分。”
　　办公室里一干人这才放心了些，于佩佩尚有些不服似的：
　　“这陈主任，这么重要的采访自己不去也就算了，好歹把这些情况都给你交代一下啊，实在是……”
　　“佩佩，行了，陈主任可能有别的事儿呢，咱们别随意瞎揣测了。”彭澍打断了于佩佩的话，朝她使了个颜色，示意她别继续在胡冰更前提这间事儿了。于佩佩识相地闭了嘴。
　　胡冰也安慰孙玘：“小孙，这件事情确实是学院安排的不好，你别介意，我替陈主任向你道歉了。但是这件事对你还是有锻炼作用的，希望你今后能够多多积累工作经验，有什么困难的事情及时告知我们，我们都是同事，多少也能帮帮忙。”
　　孙玘回头看了一眼胡冰，胡冰虽然面上挂着微笑，但是讲出的这席话中的深意孙玘还是能够听出来的。他很敏锐地察觉到了胡主任和陈主任之间不同寻常的竞争气息，一想到自己差点成为了调转枪头攻击自己阵营的武器，还有点后怕。这时候就不得不感谢自己那还算优秀的责任心了，于是赶紧连连点头。

　　这时，隔壁留学生办传来了一阵嘈杂的争论声，听起来是两个人用英语在争论些什么，当事双方都挺激动的样子，声音越来越大，孙玘几乎都能听出那其中一方的英文中夹带的南亚口音，于是胡冰让孙玘去隔壁看看什么情况。
　　一进留学生办的门，孙玘就看见一个满脸蓄着大胡须、深色肤色的高大留学生在和主管留学生事务的倪阳老师两个人争论着。留学生的英文听起来十分费力，再加上令人目眩的手部动作，倪阳老师的眉头皱成了一个蝴蝶结，他的身材十分壮硕，捏着拳头一副跃跃欲试的姿态直逼得身材娇小的倪阳老师后退了几步。随着争吵程度逐渐加深，办公的老师们都围聚了过来。汪杰满头大汗地在一旁试图插话，缓解一下目前剑拔弩张的气氛，但是瘦弱如他，连说出来的话都没什么力气。
　　“咋回事儿啊？他谁啊？”孙玘把汪杰拉到一边问
　　汪杰一脸不平，也不直接答话，只问：“你知道咱们学校一博士留学生每年津贴能有多少吗？”
　　孙玘被问得一脸茫然，“不知道，很多？”
　　“按等级分，每年四万多到二十万不等，包住宿包学费。”
　　孙玘一脸被喂了苍蝇一样的表情，自己读研的时候要不是勤工俭学每个月只能靠学校发的1000块津贴艰难度日。
　　“这跟他今天这事儿有什么关系？”
　　“这孙子自己来中国读博每年津贴将近十万，发现有利可图，就想把自己老婆孩子都从巴基斯坦都弄到中国来，他让她老婆也到咱们院来读博，没想到她老婆的申请没过，就来闹事儿，早知道是为了这事儿我就不带他来了，他还骗我说是为了学分的事儿让我过来帮他翻译。”
　　“这不是无理取闹吗？”
　　汪杰一脸无能为力的表情。
　　这时，一旁的争论逐渐升级，倪老师原本相对平和的对话被对面的留学生频频打断，
　　“Please calm down Abdur, I have already told you why your wife was rejected. Her education is unable to meet the requirements of our PhD program. I think you know that.”
　　“I don\'t care. If my wife can\'t be accepted, I will seek help from the embassy. I think we have been treated with discrimination.”
　　这时连孙玘都看不下去了，旁边的老师也都纷纷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集火与这个Abdur辩论，谁知他愈发过分，面对倪老师所拿出来的无可争辩的理由，竟然开始推搡起来。倪老师一米六都不到的一个小女生，被他施力一推差点仰面跌倒。
　　孙玘待不住了，冲上前去将咄咄逼人的Abdur拉开，单手推拒Abdur的胸口，尽可能用自己最严厉的口吻对他说道：
　　“Hey，show her some respect.”
　　孙玘和Abdur的个头差不多，此时对峙着的两人让办公室里充满了剑拔弩张的气息。清一色娘子军的行政办老师们第一次感受到了有依靠的踏实感，满屋子的雄性荷尔蒙让气氛一下子躁动紧张了起来。
　　“Who the hell are you You are not qualified to talk to me.”Abdur情绪激动，猛地将孙玘往后一推。孙玘一个趔趄，双手想扶住身后的办公桌，结果带翻了桌上一杯滚烫的开水，半杯开水洒在了小臂上，霎时钻心的一疼。办公室的女老师们一时慌了神，孙玘也疼懵了，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Then，how about me？”办公室门口传来了熟悉的语调，短短一句话让在场手忙脚乱的老师们都莫名安心起来。
　　杜予纯站在门口，双手插在西装裤带里，身量笔直，比往日稍显严肃的眉眼也预示了他对目前情况非常不满的情绪。
　　“倪老师，麻烦你先带这位留学生去我办公室。孙老师，你跟我出来一下。”说完转身走了出去，杜予纯有些冷峻的口吻令孙玘不由感到一丝心虚，于是忍着小臂的烫伤快步跟上。
　　杜予纯径直走进了盥洗室，打开水龙头，对孙玘道：
　　“烫伤那只手伸过来。”
　　孙玘也不扭捏，小心翼翼地卷起袖子，露出一截被烫得通红的小臂。
　　杜予纯没说话，拉着孙玘的手腕往水龙头下按，动作和语气一样，并没有孙玘想象中那么温柔。
　　“就这么待着，冲3分钟，在这等会儿。”杜予纯面无表情地交代了一句，盯着孙玘的烫伤看了会儿，转身走了。
　　孙玘看着情绪不佳的杜予纯心里有点儿发慌，努力又重头到尾把自己刚才的言行仔细回想了一遍，好像也没做错什么，如果自己的塑料英语口语不纳入考虑范围之内的话。那可能就是单纯地被Abdur的行为激怒吗？那自己岂不是被殃及池鱼了？转念又想，杜予纯把自己拎到这儿来处理烫伤，也不说负责到底，说走就走。孙玘忍不住冷哼一声：
　　“呵，男人。”
　　“什么男人？”突然出现的杜予纯的突然发问把孙玘吓了一跳，大脑飞速运转要如何解释自己刚才突如其来的吐槽
　　“哦哈哈哈哈，就是我觉得我刚才的表现特别男人。”孙玘表面上非常镇定地拍自己的彩虹屁，心理默默吐槽自己：你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杜予纯手里拿着一包刚从楼下教师休息室的冰箱里取来的冰块，听了孙玘这话动作滞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微妙。看着孙玘一脸正义凛然的模样，原本绷着的嘴角再也没忍住，微微弯了一下。把水龙头关了，将冰块盖在孙玘的小臂上：
　　“按住，敷一敷。我跟胡主任说了，一会叫个人陪你去校医院看一看。”
　　“没必要，不严重。多亏您处理及时，谢谢杜老师。”
　　“别拖着，去看看。”杜予纯的口气柔下来，依然让人无法拒绝。
　　“嗯，我一会儿让汪杰陪我去，您忙去吧。”
　　杜予纯点点头，将卷起的衬衫袖子放下，
　　他的小臂真好看啊，孙玘的余光似有似无地瞟向杜予纯的袖口，线条流畅、修长、还很白。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狗腿，小麦色中透着烫伤的红，跟黄土高坡长大的孩子似的，羡慕。
　　杜予纯将一一将袖口扣好，正转身欲走，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对着孙玘：
　　“孙老师，谢谢你，刚才你处理得很好。”
　　孙玘释然一笑，“应该的，辛苦你了，杜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