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道魔尊》墨问礼道

3、番外年少二

　　墨临崖辗转反侧了一晚上，第二天还是去狐岐山找了墨礼道，自己可以说是为数不多记得他的人了，若是自己都不去找他，还有谁回去找他呢？

　　还有谁能陪他说说话呢？

　　墨礼道早早等着了，他也是一夜未眠，对着出现在他院子里的墨临崖说：“我还以为……你不……不会来了。”

　　“为什么？我们不是约好了吗？”墨临崖勉强笑笑，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水。

　　墨礼道笑了笑：“因为，你昨天好像……很困扰的样子，不，现……现在也很困扰，我以……以为，你不会想面对……我。”

　　墨临崖也不掩饰，他决定除了不告诉墨礼道他的身份，其他的都坦诚以待。

　　他打开扇子摇了摇，墨雪王竹的香味弥散开来，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我的确很困扰，不过呢，我仔细想了想，虽然我不能把你的身份告诉你，但我还是可以来和你说说话吧。”

　　墨礼道点点头：“的确。反正已经等了这么久了，不急于一时，等你什么时候……想告诉……我，再告诉我吧。”

　　墨临崖没来的心里一酸，难受的要命，多招人疼的孩子啊，懂事的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狠狠揉了几下他的头，打岔过去：“行了，装什么大人，我们今天再下一局棋吧！”

　　墨礼道也不生气，乖乖拿出棋盘，两人对弈起来。

　　晨光正好，满屋竹香。

　　十年后

　　“你怎么又来了？狐帝陛下没督促你修炼？”墨礼道看着这个又翻墙而过的家伙无语道。

　　墨临崖毫不客气他谈了墨礼道脑门一下：“没良心的家伙，来找你还不乐意了！我可是一修练完就来找你了！”

　　墨礼道看着这个一万年来总是来找他的狐君，心里其实是欢喜的。有狐狸愿意陪他说说话他还是很开心的，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听墨临崖说，听他说自己的修炼，说生活中的趣事，说仙魔大战的盛况，说青丘墨雪王竹的美景。

　　墨临崖的到来的确为他无趣平凡的时光增添了很多乐趣。

　　有些人，只要站在那里就能让人的视线移不开，让人记一辈子。

　　墨临崖就是这样的人。

　　墨礼道当然也没法拒绝，就算彼此有秘密，就算墨临崖不肯把他的身份告诉他，但是他还是对墨临崖讨厌不起来。

　　这十年，他已经改掉了结巴的坏习惯，虽然沉默寡言了点，但也和正常狐狸没什么区别了，不会让人一眼觉得奇怪。

　　他什么都不说，还一副浪子的模样故意总逗他说话，却在不知不觉帮他戒掉了结巴的坏习惯。

　　哪怕不说话，墨礼道也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浓浓的竹香中，有淡淡的温情。

　　墨临崖总是喜欢提他大哥，说他稳重强大，怎样怎样地好，自己怎么怎么地崇拜他，但墨礼道觉得墨临崖不需要崇拜他大哥。

　　他本来就很好。

　　就像他口中的大哥一样好。

　　墨礼道有时候会想，如果墨临崖真的是他的哥哥就好了，那他一定会很欢喜的。

　　他喜欢和墨临崖相处的时间，喜欢和他斗嘴，喜欢他来找他，喜欢他身上的竹香，喜欢他摇着扇子时没心没肺的笑容。

　　但是这样的时光恐怕不会有了。

　　因为他就要渡劫了。

　　狐族在生出三尾要渡真仙劫。

　　而他，就要生出三尾了。

　　一旦开始渡劫，他势必就会被放出来，到时候，不知道会被送到那里去，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与墨临崖相见了。

　　也是，对方是青丘狐君，能有这十年的时间，已是三生有幸，怎能奢求太多？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和墨临崖分离。

　　但是。

　　他希望有一天可以堂堂正正站在墨临崖身边，做他的朋友。他也想知道自己是谁，墨临崖不告诉他他就自己去找答案。他想知道墨临崖口中的六界是什么样的，想知道仙魔大战的战场是多么盛大，想亲眼看看青丘的墨雪王竹，他还想过很多，只是都没有机会。

　　现在这个机会摆在了他面前。

　　一个可能找到自己身份，一个可以出去的机会，他，真的，真的不想放过。

　　但他，也是，真的，真的，不想和墨临崖分开。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或许是看他有心事，墨临崖出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墨礼道并不打算将这些说出来，将手中的茶递给墨临崖：“没什么。”

　　墨临崖体贴地没有问，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你沏的茶还是那么难喝。”

　　墨临崖最善茶道，在沏茶、制茶上都颇为心得，自然看不上墨礼道沏的茶。墨礼道曾经喝过墨临崖沏的茶，真的是唇齿留香，半点看不出是这么不正经的人沏出来的，可见人的外表和内在真的不能一概而论。

　　“难喝就别喝啊。”墨礼道心底的抑郁消散了不少。

　　“对了，你快要渡劫了吧？”墨临崖看着眼前的丰神俊朗的少年，不知不觉中，十年就过去了。

　　墨礼道喝茶的动作一顿，似是漫不经心地说：“是啊，多亏你教的好。”

　　墨临崖摇摇头：“非也非也，是你自己努力。你的天赋虽然不是最好，但是悟性好，心态也好，不强求，还日夜不停地修炼，若是你不渡劫，谁能渡劫？”

　　墨礼道沉默很久，墨临崖也没有说什么丧气话打扰他，倒是难得正经了一回。

　　最后，墨礼道还是放下茶杯，端正了坐姿，抬头认真地说：“墨临崖，谢谢你，遇见你，真好。”

　　墨临崖没想到墨礼道会这么说，他之所为，不过能弥补一二，不值得墨礼道的感谢。

　　墨临崖不敢想象墨礼道知道自己的身份后会怎样。

　　堂堂狐帝之子，活的像个犯人。

　　他都替他心酸。

　　可墨礼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他日日困在这里，孤独地活着。

　　孤独地活了几百年。

　　几百年，不是几天，不是几年，是几百年。

　　他至今还记得翻墙进去的那一天少年惊讶的眼神，记得少年因为许久不说话尖细稚嫩的声音。

　　墨临崖没法昧心接下他的感谢：“不，你不该感谢我，你甚至有理由恨我。我的所作所为，简直是个……伪君子。”

　　“我不恨你，我知道的，你对我好。”墨礼道摇摇头，他低头浅浅一笑，“关于这点，我还是，分得清的。”

　　墨临崖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好像，自己站在云端，整个人都是飘的。

　　这孩子，将来一定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墨临崖想。

　　就凭他这份坦然，这份豁达，他也一定能走得越来越远，远到所有人都仰望。

　　生而不祥的谬言，绝对困不住他。

　　他注定是属于广阔天地的。

　　墨礼道果然被放出来了，他得知了自己的身份，也被告知了要去蓬莱听学的消息。

　　他得到了很多，从前不敢想象的，都得到了。

　　但他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还有点疼。

　　墨礼道还是见到了墨临崖，在离开的那一天。

　　两人相顾无言。

　　墨礼道没想到他们再见会是这种场景，沉默片刻，他还是开口了：“我以前，真的真的很希望你是我的哥哥，现在这个愿望实现了，我却不欢喜。”

　　墨礼道指着自己的心口，说：“这里好疼好疼。”

　　他自记事起就是一个人，几百年，足够教会了他习惯一个人。他没想过会遇到墨临崖，他喜欢和墨临崖待在一起，但即便如此，他也知道自己总有一天是要和墨临崖分离的，他甚至做好了分离的准备。

　　可现在他的心好痛啊，比想象中的还要痛百倍、千倍。

　　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隐约有淡淡的潮湿。

　　墨临崖很难形容那一刻的感觉：“对不起，我骗了你。”他从怀里取出一枚玉佩，递给墨礼道：“本来想送给你的，如果你不想要的话就算了，随便扔在哪里，别让我看见。”

　　墨礼道接过玉佩一看，圆环形，棱角被仔细地磨平了，一看就是下了不少功夫，触手温润，仔细一嗅还有一股浅浅的檀香味，中间雕了一只眉眼生动的小狐狸，歪歪斜斜，说是狐狸倒不如说是一团胖猫，边缘刻了一行小字——青丘狐君墨礼道。

　　很久之后，墨礼道才知道，这是化灵玉，用法力温养时间长了就会诞生出灵。是一种极其珍贵的玉石。

　　但此刻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看了自己的五哥一眼，就离开了。

　　待墨礼道走远了，墨临崖身边出现了一个和他有七分相似，面如冠玉，嘴角含笑的男子：“不告诉他没关系吗？”

　　墨临崖看了一眼自己的三哥，展开扇子摇了摇，满不在乎地说：“有什么可说的！”

　　墨临舟一脸好笑地摇头：“也不知道是谁千方百计地父帝向求了一块化灵玉，也不知道是谁跪在殿前求父帝把他送去蓬莱仙岛。”

　　“停停停，他是我弟弟，我帮他一把怎么了！你不也说好话了吗！”墨临崖一脸黑线，三哥就知道调侃他。

　　墨临舟不争气地看着自家弟弟，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什么都不说，他误会了你可别找我哭。”

　　墨临崖一把挥开墨临舟的爪子：“去去去，乱说，才不会被误会呢！”

　　“哦？那就是会哭喽？”墨临舟笑着说。

　　墨临崖呵呵一笑，头也不回地走了。

　　墨礼道并不是单独去蓬莱仙岛的，还有他的同胞姐姐墨锦荣。

　　墨锦荣从小备受狐帝喜爱，她住的宫殿是狐帝费尽心思建造的，奢华程度甚至超过了狐帝自己的宫殿，她又是几代狐狸中唯一的女孩，被许多长辈疼爱，衣食住行自是无一不精，甚至有些奢靡。

　　她虽然听说过自己有一个体弱的双胞胎弟弟，但毕竟在此之前从没见过，她又知道了天生不详的论断，对墨礼道就不太看得上眼。

　　墨观并不希望其他人妄议自己的孩子，因此青丘大部分人只知道青丘七狐君身体虚弱，不宜见人。

　　但架不住墨锦荣被宠的天不怕地不怕，身上又有狐帝亲赐的各种宝物，其中就有隐匿身形的宝贝，青丘的人又不会对她的气息有所防备，离开之前就被她偷听到了墨临崖与墨临舟的谈话。

　　这样的人，也配做我的弟弟？

　　因此墨锦荣一路上对墨礼道没什么好脸色看，把厌恶表现得很是明显，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不是同胞姐弟，而是仇人呢。

　　墨锦荣一路都冷着脸，勉强在外人面前克制了脾气，不让人看笑话，关上门就原形毕露，直接把桌上的茶杯都摔碎了，吓得她的侍女都变回了原型。

　　墨礼道并不在乎，他正行走在蓬莱仙岛。

　　九州散仙众多，前来求教的仙人也多，蓬莱尊者又曾在天界当职，天界的仙人也会来暂住，墨礼道一路走走停停，不仅看到了几位天界的星君，还看到了九州中著名的散仙家族涂山氏，海族和树族。

　　涂山氏其实也是狐族，只是与青丘狐族修习的仙法不同，他们崇拜战斗，族人都骁勇善战，有传言蓬莱尊者来自涂山氏，也不知是真是假。

　　九州多海域，海族也就由此而来，其中大泽海族是最有名，也是最广为人知的海族，他们以鲛人族为王，鲛人生活在深海，很少上岸，擅长幻术，实力强大，脾气执拗，很少有人招惹。

　　树族族长宋子扬原身是棵松树，草木化形，成仙不易，但大多长寿，宋扬至少活了几千万年了，他庇护了不少草木，草木成精大多是天材地宝，因此树族人虽少，但也渐渐强大起来。

　　墨礼道看到了好几个头上长了树叶的仙人，还有几个树族人直接现出原形，化成一棵树，往地上一种，若是他们收敛了身上的灵气，恐怕根本辨认不出来。

　　墨礼道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不由惊呆了。

　　九州相比其他五界，可说是民风开放了，蓬莱仙岛尤以为最，九道中人都有一席之地。蓬莱仙岛的热闹更是六界独一份的，一下子把墨礼道迷住了。

　　他看了又看，才恋恋不舍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开始了一天的修炼，他资质不好，更要勤加苦练。

　　到底是青丘狐君还是挚友的孩子，蓬莱尊者单独见了他们。

　　墨礼道和墨锦荣被带到了四化宮的大殿，只见座上端坐着一位仙人，只见他一袭白袍，墨发如瀑，玉面如月，绝代姿容，孤高出尘，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种淡然释怀万物的气质。

　　只要他坐在那里，眼中就容不下第二个人，他的风采，他的容貌，他的气质，六界无一能比，这样的人，注定让六界臣服。

　　墨礼道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头晕目眩，整个人慌乱起来，满心满眼只有上座的人。

　　天地间好像只剩了那一双平静淡然的眼睛。

　　他只知道那双眼睛的颜色很黑，连里面的瞳孔都是黑的，什么都没有，就是一片黑，让人既恐惧又期待，整个人都像被无边的严寒冻僵了，只能静静地被拉入那一片黑中。

　　墨礼道知道自己大概是被蓬莱尊者身上未收敛的道所吸引了，蓬莱尊者大道已成，即使只是泄露少许就会不自觉地被吸引。

　　墨礼道赶紧收束心神，努力运作法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如今不过小小仙人，大道未成，若是被蓬莱尊者的道所吸引，就只能落人窠臼，纵然成了上仙也难成大道。好在他平时修行扎实，基础雄厚，几个周天就平静了下来。

　　墨礼道很难说清自己在刚刚那一阵恍惚中体会到什么，他似乎体味到了很多，又似乎只有一点点。既说不清楚，又觉茫然，越想越混乱，越想越恍惚。

　　墨礼道果断将自己的思绪抽离，不再纠缠，端正静坐。

　　一旁的墨锦荣已经口吐鲜血，几欲晕倒。

　　墨礼道赶紧起身去扶，被她一把挥开，看墨礼道的眼神充满了羡慕嫉妒，她自认天赋不凡，没想到连几丝大道的气息也没能撑住，到让这个修为不如自己的小子抢了自己的风头。

　　蓬莱尊者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收敛了周身的气息，淡淡嘱咐几句认真听学的话，只字不提拜师之事，便打发他们出去了。

　　墨礼道明白拜师之事大概是没什么希望了，左右自己天赋不好，早有预料，也不算失落。倒是墨锦荣一直因为天赋优秀被青丘众狐宠爱，极少受过轻慢，又因为失了面子，眼眶气都红了。

　　虽然对蓬莱尊者不收她为徒而气愤，墨锦荣还是和墨礼道一起乖乖去了四化宮听学。

　　墨锦荣听了一会就不感兴趣了，她在青丘已经被很多长辈传授了许多经验，对这些基础没有兴趣。墨礼道听得很是认真，他的修炼都是依靠传承功法自己摸索和墨临崖的传授，经验不足，走了不少弯路，现在听听他人对修炼的理解，对他的修行有很多启发。

　　蓬莱虽然是魔界封印之处，却有蓬莱尊者镇压，宵小之辈畏惧魔界和蓬莱尊者之威不敢前来，反而比其他地方和平，两人就融入了蓬莱仙岛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