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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番外白家二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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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礼道喜欢在蓬莱仙岛的日子,青丘虽大,却不得自由。墨锦荣也喜欢蓬莱仙岛的生活,青丘是好,可父帝政务繁忙,哥哥忙于修炼,狐族大都畏惧她的身份,搞得她连一个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不如这蓬莱,身份反倒算不了什么了。
这天,墨礼道听完课正打算离开,就敏感地发现学堂里不似平日里那般安静。
不少人都议论纷纷,墨礼道有些狐疑,四化宮总共就这么大,有什么新鲜事居然弄得这么隆重?上次这种景象还是上仙的擂台比试,不知这次又有什么大事。
四化宮作为讲学之地,总共就分了三个学堂,一个为玄仙讲学,一个为真仙讲学,一个为天仙讲学。一般求学的仙人升为真仙就可以拜师了,蓬莱仙岛的仙人看上哪个就挑哪个做徒弟,偶尔也会有同时看上一个徒弟的情况,这种时候如果协商不成,就可以上擂台,立下规则,以此比试。
上次就是两个上仙在抢徒弟,也因此引起了轰动,上仙的战斗也是难得一见,看得人如痴如醉。
当然,擂台不只上仙可以比试,只要双方愿意,都可以敲响战鼓,斗战擂台,也不拘于武斗,文斗也是可以的。
据说曾有仙人以笛音挑战琴师文君寒,据说那琴音高昂激荡,笛音随性自我,二者交融,引动了天地异象,足足萦绕了九九八十一天才停止,八十一天后,两人默契地停止了笛音和琴声,也不知道谁胜谁负。
大约是平局。
琴师文君寒也是九州颇具雅名的人物,他喜爱弹琴,清心寡欲,守一抱真,自称琴师,常道“此生挚爱唯琴而已”,曾以琴音引动灵气对敌,与棋圣,书仙,画魔并称四君。
后琴师离去,那个仙人也不知所踪,有传言说他被琴师收为徒弟,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墨礼道正胡思乱想。
“哎,你不去看看吗?”只听一声低沉的声音从耳后传来,转头一看,只见一位身着重甲的仙人从背后走出,只见他剑眉斜飞,面相冷漠逼人,身材修长,身上带着九州特有的烟香。
确是他这几千年来新教的好友——涂山族涂山耀。
涂山耀是涂山族族长弟弟的孩子,也被送到了四化宮,他生了张面无表情阴郁冷酷的脸,实际上是个热情爱笑的人,一笑就有一对小虎牙。
“怎么了?”墨礼道很不想去看那张冷漠的脸和那对可爱的虎牙,哪怕看了几年还是让人不忍直视。
涂山耀嘴角一勾,那张漠然的脸上就莫名多了几分邪气:“你没听说?羽族太子白卓要来。”
墨礼道正要说什么,涂山耀一抬手,一把抓住了那个直直扔向他的书卷,这个动作他坐起来潇洒极了,配上那张脸,倒像个浑带锋芒的剑修,他斜了一眼过去,就让人遍体生寒,坐立不安。
可惜这就是个表象,只见又一卷书从扔了过来:“别这么看我!”
只见窗外的一颗树化作人形,却是一个满脸稚气,圆润精致,带点婴儿肥的小少年,此刻瞪大了那双鹿眼,更显可爱,他大叫一声,跳进窗内,变出一条树枝抽了涂山耀一下:“啊啊啊,讨厌讨厌,最最讨厌你露出这种表情。”
墨礼道和涂山耀也是无奈,这小少年是树族新生的小树宋鹿海,其原形是万年开一花的鹿海树,他虽外表稚嫩,却也有几千年的树龄了。
树族大多无雄雌之分,可男可女,只要发情就可以自己开花结果,繁衍后代。鹿海树也是雌雄共生之树,宋鹿海自觉自己已经到了发情的树龄了,打算找一个人作为自己的发情对象。
他一来四化宮就看上了成熟冷酷的涂山耀,特意在他的座位外面把自己种了下来,准备发情。
但第二天他就受不了了,涂山耀虽然长了一张冷酷的脸,却不是冷漠的性子,没多久宋鹿海就发现他的本性,气得他隔天就把涂山耀狠狠揍了一顿。
虽说发情之事不了了之,但两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成了朋友。
宋鹿海难得出一次树族,不打算这么快回去,索性就在四化宮住了下来,为了隔阂涂山耀,把自己变成了少年模样,每天在他面前晃悠。
涂山耀挠了挠头,无奈极了:“我这是天生的。”
墨礼道只好打圆场:“羽族太子怎么回来?他不是已经突破上仙,打算继承羽王之位了吗?”
宋鹿海把玩着自己的树枝,说道:“好像是送他弟弟入学吧。”
墨礼道是真的吃了一惊:“弟弟?他不是羽王唯一的孩子吗?”
宋鹿海鄙视地看了墨礼道一眼:“你的消息太不灵通了。不知道吧,听说当年羽后一直无子,就为羽王挑了一群白凤为他绵延子嗣,谁知恰好这时羽后怀孕了,这群白凤就都被打发了。不巧的是其中就有一只怀了身孕,她也不敢声张,自己偷偷把孩子生下了。听说最近这个孩子最近被羽王发现了,就被送到蓬莱了,估计白卓这次来就是为了送他这个便宜弟弟吧。”
涂山耀有点好奇:“白卓能同意?”
宋鹿海翻了白眼:“你傻不傻,凤族稀少,每一只白凤都很宝贵,就算是私生子又能怎么样!”
涂山耀咋舌:“世家是非多啊!”
宋鹿海没好气地说道:“你有什么好感叹的,那个涂山宗不也是私生子吗?”
涂山耀紧张地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人注意才松了一口气,苦笑着说:“我的小少爷哎,就不能小点声吗?”
墨礼道忍不住看过去:“怎么了?”
涂山耀连连苦笑:“我都忘了,你刚来四化宮几千年不知道,蓬莱尊者的大徒弟名为涂山宗,是我伯父,也就是涂山氏族长的私生子。虽说他曾经是私生子,但毕竟现在成了蓬莱尊者的徒弟,还是不要议论的好,被人听见又是麻烦。而且涂山族以实力为尊,族里很多人都打算拥立他做族长继承人,他又有蓬莱尊者撑腰……”
宋鹿海不屑一顾地说:“自己没出息就别找借口行吗?你要是真有本事,还会怕他?只怕他还会来拉拢你。”
涂山耀也不生气,反而哄道:“是是是,我就是没出息,我们鹿鹿最厉害了。”
“那是自然!”宋鹿海一仰头,下巴抬得老高。
涂山耀提议道:“不如我们去看看羽族太子吧,怎么说也是我们这一辈仰望的目标,去瞻仰一番吧。”
墨礼道赞同道:“也好。”
宋鹿海有些不乐意,他堂堂上仙,何须瞻仰同为上仙的白卓?
“你难道不想亲眼见见羽族太子的模样吗?”涂山耀劝道,把宋鹿海别别扭扭地拉走了。
我只是没拗过涂山耀的热情。
绝对不是他自己好奇羽族太子的长相。
绝对不是。
白卓不愧是羽族太子,大半个四化宮都去凑热闹了。
他面容清隽,丰神俊朗,玉树临风,神采飞扬,一举一动都带着世家的优雅,他面对任何人都是那么的谦恭有礼,可这种温和风度又带着高高在上的骄傲和气势,这种骄傲并不突兀,也不令人讨厌,他天生就该是个天下无双的贵公子。
涂山耀忍不住赞叹:“真不愧是逍遥城评选出的玉公子,果然是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浪得虚名的称号啊。”
墨礼道看了他一眼:“玉公子?”
涂山耀调笑了一句:“你这个书呆子少看些六界史实,偶尔也关注关注野史、奇闻轶事好吗?”
宋鹿海斜了他一眼,对墨礼道说:“别听他胡说,其实也算六界人尽皆知的消息了,逍遥城每次都会在世家、王族之类有名的家族中挑选才貌双全的仙人,再由九州仙人投票评选,也算是规模不小的一次活动,上一次评选出的六界第一美男就是君子世无双的玉公子白卓,六界第一美人是妩媚妖娆的有苏氏玉美人苏玉卿,这两人也并称六界双玉。”
墨礼道点点头,逍遥城他是知道的,九州有名的销金窟。那里有九州最多的奇珍异宝,也有最蚀骨销魂的纸醉金迷。
只要你有足够的灵石,就可以在那里一掷千金,醉生梦死。
同时那也是九州除了蓬莱仙岛外最繁华、最鱼龙混杂的地方,令无数仙人心驰神往,无数仙人被逍遥城掏光最后一块灵石,也有无数仙人一夜暴富。
宋鹿海趴在涂山耀肩上,可惜地说:“一代骄子就要继位了,可惜了多少仙子的芳心啊。也不知道下一次第一美男会是谁?希望晚一点也让我们也凑凑热闹。”
第二天墨礼道刚进四化宮,就见气氛安静得诡异,抬头望去,涂山耀坐在座位上偷偷向他招手。
墨礼道见状凑了过去:“怎么了?”
涂山耀鬼鬼祟祟地用扇子掩着嘴唇,小声说:“昨天我们说的羽族凤君来了。”
说罢,他小心地用眼色向后方角落里看去。
墨礼道细细观察了一番,果然四化宮里的大部分仙人都在细声交流,时不时向角落里偷看。
只见角落里坐着一位低着头的仙人,长的头发遮住了眼睛,只能透过额发隐约看到半张脸,脸虽白,却是病态的苍白,眼睛倒是极黑,皮肤的白,倒衬得那双眼睛更黑了,脸庞算得上清秀,偏偏显出几分颓唐,让人心生不喜。
他既是白卓的弟弟,总是不自觉被人拿来相互比较。
但他实在平凡,甚至有点懦弱,与他哥哥一比,更是天上地下,让人意兴阑珊,提不起兴趣。
他似乎察觉到别人的目光,头低得更厉害,像是要埋到地下,更显得怯懦。
涂山耀暗暗叹息:“又是一个注定要活在大哥阴影下的人。”
墨礼道知道涂山耀并不是为他抱不平,只是同有一个耀眼的哥哥,物伤其类罢了。
涂山耀虽然不曾抱怨过,但想必涂山宗的存在,也是一个阴影。
墨礼道只好转移话题:“他叫什么?”
“白凡,凡,羽族真是一点掩饰的意思也没有。”涂山耀嘲讽一笑。
墨礼道也不好多说什么,讲学的仙人来了,他只好回到了座位上。
墨礼道就觉得涂山耀一定会做什么,果不其然,一下学,他就拉着墨礼道站到了白凡桌面,拦住了他的去路。
“喂,我们交个朋友吧。”墨礼道看着涂山耀顶着一张冷酷阴翳的脸面无表情地说出这话,不忍直视地转移视线。
白凡看着涂山耀那张冷漠的脸都快哭了,紧张地手心都在冒汗,只见他脸色苍白,深吸一口气,气若游丝地呐呐答应了:“好……”
涂山耀也不在乎他的表里不一,他已经习惯了别人对他外貌的畏惧,他也懒得解释,直接介绍道:“涂山族涂山耀。”
又看了墨礼道一眼,用眼神无声催促。
墨礼道只好无奈看了他一眼,躬身行了一礼:“青丘墨礼道,见过白凤君。”
白凡很少被人如此礼遇,愣了片刻,连忙起身。
一位出身青丘又是墨姓,必然是青丘王族,一位是涂山狐族,都不是易于之辈,只是他对六界之事知之甚少,不清楚对方的具体身份,只能抱拳回礼:“白凡不敢当,见过两位仙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回礼是否合理,只听学堂内议论纷纷,想是有不妥之处,他内心一凛,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滑了下来。
墨礼道见他确实窘迫,便出言相助:“白凤君出来蓬莱,定是不熟悉,不若让我和子耀陪你一同逛逛吧。”
白凡岂有不应之理,逃也似的离开了学堂。
回到住所,墨礼道坐在棋盘前,心思却不在棋局上。
羽族居然也来人了,天界王族大多倨傲,很少来蓬莱仙岛听学,若说羽族嫌弃白凡这个私生子碍眼,送到蓬莱眼不见心为净倒得过去。
只是,墨礼道放下手中的棋子。
白卓这位羽族太子亲自前来?
若说是为了抬高白凡的身份,但看今天白凡不认识他的模样,又说不通。
怎么说也是来蓬莱听学,代表一方势力的形象,就算是个私生子,也该会把蓬莱的各方势力知道个大概,他当年来蓬莱之前,可是被人教导了许久,把四化宮的听学仙人知道的一清二楚。
就算是他自己不清楚,也该有人提点一二才是。
墨礼道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棋子,“嗤”了一声,扔到棋罐里,想这么多有什么用,还不是自讨没趣?
他低垂着头,掩盖了那如潮水般汹涌骇人的眼神。
再抬头时,还是那个淡然从容的青丘狐君墨礼道。
白凡刚回到住所,就觉得气氛不对。
他进屋一看,吓得腿都软了。
只见白卓坐在他的座位上,正端着茶杯抿了一口茶,见他走进来抬头看了他一眼,说不出的公子如画,写意风流。
明明白卓此刻就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富家公子,白凡却觉得那一眼看得他从冷到了骨子里。
不久前他就是这么在谈笑风生中废了他母亲的。
他几乎是立刻就跪下了。
白卓把茶杯放下,轻笑一声,声音说不出的好听:“你跪下做什么呢?都是羽族凤君了,怎么能随便跪下呢?”
白凡把头低得更低了。
白卓也不说话,他用手轻轻敲了一会茶案,不疾不徐地开口了:“知道为什么罚你吗?”
白凡不敢抬头,颤抖着回答:“白凡不该以凤君自称。”
“错了,你现在就是羽族凤君,当然可以以凤君自称。”白卓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白凡,“你错在居然认不出青丘狐君墨礼道的身份,让整个羽族蒙羞。”
白卓的眼神暗沉的像墨色不见一丝光亮的黑夜。
“我不希望这种错误有第二次。”
直到白卓离开有一炷香的时间,白凡才敢抬起头,他想站起来,可是身体却因为长时间的下跪,酸软地动不起来。
他索性不起来了,把头埋在手臂里,无声地哭了。
母亲……
第二天白凡若无其事地继续听学,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他实在普通,修为不高,长相平庸,性格懦弱,四化宮的仙人新鲜了一阵就忘记了,反而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羽族太子白卓身上,听说他要在蓬莱仙岛小住几日,可惜白卓身为蓬莱仙岛的贵客,住在蓬莱仙宫,寻常人见不得。
最后白凡还是在墨礼道和涂山耀的帮助下,才慢慢适应蓬莱仙岛的生活。
宋鹿海不会看人脸色,还曾经问过白凡白卓是什么样的人。
墨礼道忘不了白凡当时的反应。
哪怕白凡已经掩饰了一二,说得也全是白卓俊秀之类的好话,他也不会忘掉他那一刻隐藏的怯懦和恨意。
身为稳定一族势力的太子,白卓不可能是个简单的人物。
但白凡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