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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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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凡,一切还顺利吗?”辛苒的电话准时在飞机落地时分打来,亲切又熟悉的声音让程之凡心情舒畅到每一根头发丝都放松了。
在大西北呆了一年多,终于回归山清水秀,遮光板打开,窗外一片绿意悠然,仿佛闻到了西湖荡漾起来的水藻味儿。
“苒。”程之凡听到她熟悉的声音,疲惫却感怀。她是真的累了,这次出差走了大西北全线,累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渴求水份。
“你到T1的出口给我发条微信,我让薛文在那等你着。”辛苒声音很轻:“我带丫丫在上早教呢,不然我就去接你了”。
“你又差遣老薛 ,他今天不用出差吗?”程之凡默默想着丫丫可爱的模样。
“他还不是随叫随到,何况还给你洗尘,对了对了,你看看微信,我给你发了他的照片。”
辛苒的声音透露着一股很易察觉的淡淡八卦味儿:“条件不错,倒不是物质上的,精神层面相信也是,原来住西湖区的时候,是我们家邻居,正好现在空窗了,重点是很帅哟”。
程之凡扶额:“辛姐,何必呢。”
但本着不浪费一丝春光的复杂心态,她立马就打开了手机。自从汪六安闯入她的世界,她已经自动被划为“有金主系列”,现在一朝回到解放前,她居然有点怀念这样的感觉。
辛苒是个飘在空气中的主儿,爹权妈钱,都是翘楚,巴望着和她结交的人,得一直排到淳安。可就是这么个冷傲的人,也不知为什么,就和她臭气相投。
同一间办公室里前后桌呆了近七年,还没有七年之痒,从互相看不顺眼,到好的跟结了婚似的,倒是难能可贵的友情。
“这么壕,一定是你住在西湖边上独栋时候的邻居吧。”程之凡看着照片上帅气的小哥一身的低调名牌,握着高尔夫的球杆,在一片浓绿中黑人式的微笑,瞪着圆圆的眼睛默默念叨。
“说到底,高尔夫是什么高雅运动,都已经到拿来做相亲照的地步了?”
辛苒没听到这句,就惊呼道:“西湖独栋?我阿爸哪有这么多钱,你可别造谣,我们住桥洞还差不多。在,那个飘雪的夜晚,我们一家人,铺着草席,躲在断桥的桥洞里。。。”
“断桥的桥洞能住人吗?难道你们一家是鲛人?”
“别打岔,我们躲在苏堤的桥洞里。。。。”
“你住苏堤的事儿,告诉苏东坡了吗?”
“程之凡!反正就是住在桥洞里!”
“好好好,你住在桥洞里,背着铂金包,提着LV,拿着Burberry”程之凡笑死了,非要揶揄她。
“你自杀吧”辛苒彻底投降。
照片里的他单眼皮,有点厚的嘴唇,眼睛里自信的神采流转,没有一丝的杂质,一看就是很美好光亮的家庭。
她细细的欣赏,竟生出了一丝孤独的感觉。
汪六安的眼睛没有那样的神采,却总是温柔干净,像一潭宁静的湖水。无论湖底礁石深藏,还是暗流涌动,自是水波不惊,云高月圆。程之凡是猫儿,勾起爪子想要撩动那一池温润,却总是镜花水月般扑了空,动弹不得。
“虽然我的邻居是住桥洞的,但是气质不凡,是不是很对你这个颜狗的口味啊?”程之凡的一时失语让辛苒开心了起来,想为这姑娘做月老很久了,如今小妮子看了照片没第一时间贬损起别人的长相,应该是满意的。
“哦,好吧,我先拿行李,晚上想吃金沙厅。”程之凡不置可否,顺便敲诈了一下。
“早订好了,那么难定,你临时布置任务 ,哪里还吃得到。”
辛苒一边得意,一边看着微信上程之凡发的“谢谢”的动画表情,突然地心满意足:“一米八,有一百八十平的大房子,身强体健,爱好优良。这年头,我们不要官二代,不要富二代,我们只要帅一代,男人好,不顶饱,男人帅,才中看。你要是这次能成,我们就是邻居啦,以后你天天住我家,我们睡一起,太开心了吧!!”辛苒被未来美好的画面勾勒的已经忘了早上丫丫不肯上早教乱嚎拉肚子的事,开心的满眼冒泡泡。
“话虽如此,但是做邻居的事,还是不必了。毕竟住在苏堤里,上班忒不方便,西湖太堵,又限单双号,个人觉得,还是杭州湾的桥洞,住的更加舒坦。”程之凡一脸嫌弃,惹的辛苒更是笑个不停。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在杭州就是啥都好。程之凡站在机场出口,展臂而立,深吸了一口气,恨不得龙井山上的仙气都被她吸入体内。
风尘仆仆的程之凡,扎了个利落的马尾,穿的像个考古队员,连脖子都紧紧的用高领掖好,只露出白皙的脸庞。
现在的女孩都怕晒,程之凡也不例外。从前是个女汉子性子,但汪六安喜欢她白皙,里里外外暗示过几次,她便格外注意起来。
毕竟养儿不防老,防晒才防老,作为一届懒人,她唯一能为自己做的,估计就是防晒了。
可惜现在斯人已逝,唯一身洁白留下,倒也不赖。
不一会,就看见薛文的丰田霸道开了过来,程之凡掂了掂行李,拦了车。薛文很忙,但对辛苒言听计从的,并且热爱被老婆差遣,程之凡每次都各种羡慕。
“老薛,开下后备箱。”程之凡嘴上喊着,车子却半天没动静。
程之凡跑到前面敲窗子,却见如一汪浓秋般的眼睛从下落的玻璃窗中透出,和程小姐的桃花眼深深对望。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年不见,却如隔海隔山。
隆正的鼻子,分明的棱角,爱皱起却柔顺的眉毛,额头上细细的汗毛,唇边还残留着淡淡的笑意,唇白齿红的正和身边的女郎轻谈。她爱了六年的汪六安,挟裹着所有回忆铺面而来。
那个日思夜想,那个在无数梦魇中被她纠缠的冰冷面庞,那对世间最美好也最邪恶的眼睛,那双最甜也最冷的唇红齿白。
是真的他。
汪六安的笑仍未停止,今天算他的大日子,约好去机场接马克,刚停好车,一转头,一个痴痴的姑娘,就这么站在他面前。
更瘦了,本就明晰的小脸,竟有点凹进去。一定是在大西北受了苦。汪六安立马想把他们社长提溜出来,骂一顿,千嘱托,万嘱托要小心照顾,却还是瘦成了杆子。
还好。那大方又藏事的眼睛,亮汪汪的。挑着眉毛,想要个说法的样子,还是当年那个跟他横的小姑娘。
话想出口,又止住了。
那爱闹爱笑的桃花眼,像口井似的,照见了席卷如潮的疼痛,程之凡裹的浑身不见肉,在他眼里,却赤身裸体。
曾特意去省府大楼集中办公,只是想看看她有没有来送材料。却听到了她去大西北的消息。
曾不停翻阅她们单位的网站,只为了在“基层风采”里看一眼她的消息。
曾人托人的请客吃饭,只为了能顺着关系网求她一个平安。
而今,别来无恙。
“小。。小囡,推错车门了。”还是那个小迷糊,又认错了车,他教了很多次的认车牌,竟有这么难吗?
想来,该是有人,来接她吧。一想到他的小凡,将要被别人占去,汪六安的脸冷了下来,满眼的冰渣子,刚才声音里的柔情尚未消解,却硬拢上了一层薄冰。他看向副驾驶圆圆脸却粉雕玉琢的小美女,目不斜视地合上车窗。
车窗升得快,葱白的小手更迅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搭在了玻璃上,一下子被窗门夹住。
汪六安心一紧,不禁呼了口气,慌得把立马把车窗摇下来。
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握在他手里了。
熟悉的触感让汪六安心脏像被猛击了一下,一碰就红透的柔荑让他心痛不已,汪六安又急又怒:“疼不疼,你活动一下,看看还能不能动。”
方宜也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大跳,想搭个车到机场,顺便和汪处长培养培养感情,气氛正良好,怎么还遇上碰瓷的了?看汪六安这样的架势,难不成是被讹上了?
再看向程之凡,一张小脸缩在奇怪的好像迷彩服的衣服里,方宜一贯的柔软无辜眼迷瞪了起来:“小姐你好,我们是来接人的,你认错了车,我们关门关的略快了些,我看应该也不太疼,没事的话,原谅我们先走一步了。”
程之凡看着圆脸小姐姐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不知道怎么的,劲儿就上来了:“凭什么走?”
汪六安眼皮子跳了一下,这脾气,还是没改。
“你这个女的,怎么不讲道理似的,要钱的话直接报数! 以前人家都说火车站骗子多,没想到现在已经蔓延到机场了,真是连骗子都紧跟时代步伐。”方宜没耐心和他扯,说的话也难听了起来。
程之凡倒冷静了,她故意把手往汪六安脸上怼:“看看啊,被你夹得发红,不,是发黑了!”
虽然夹了这一下,疼的她心里一趔趄,但看到汪六安的表情,她反倒解气了:
“凭什么走,凭什么伤了人就一走了之?快拿钱,别想赖医药费,两百医药费总是要的。”程之凡想起什么似的,小嘴一抿,两个梨涡立现:“说少了,二百五吧,多五十我还打车,从机场到医院,怎么着也不止这个钱吧”。
“给你三百八不用找了。”方宜的心眼小,嘴上更是不肯认输,非有零有整的拿出了三百八十块,扔到了地上。
“捡起来。”汪六安转头,对着方宜,眼里的深潭不见,只有空洞的冷。
方宜也是倔性子:“为什么要捡,她讹钱而已,给她呗。”
“不用了”程之凡巧笑倩兮:“这钱,您留着给您女朋友慢慢花。”
以前她是个很聒噪的人,“讨好型”人格加上情绪表达过于开放症,约等于一整个德云社。
汪六安不爱说笑,接不上她的话茬子,多数时间总是她在自言自语。
洗完澡躺在怀里的时候,她总会感慨:“六安那,我真的很爱你呀,像是有一暖瓶的水从喉咙那里一直浇到小肚子那,你有没有这种感觉啊,就像是冰可乐在夏天很热很热的时候,一口喝下去,晶晶亮,透心凉,你呢,你的感觉是怎么样的啊?”
汪六安的头埋在她的发间:“我也是。”
吃饭的时候,她又说:“六安那,我真的觉得这个东西好好吃啊,牛油融进牛滑里,又润又香,和芦笋一起炒出来,浓油赤酱,香的不要不要的。你觉得呢?”
六安忙着给她夹水晶虾饺:“有点油。”
渐渐,她的话也少了。
可是今天,那个聒噪话多却聪明自我的程之凡重出江湖。
且杀伤力惊人。
“小孩跌倒时,若左右一瞥,没有大人在身边,竟便不哭,干脆自己爬起来算了。有人呵护你的痛楚,就更疼。没有人,你欠矜贵,但坚强争气。”
这句话原来是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