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班章与薄荷塘》卷小星飞

1、第 1 章

　　自从收到了汪六安的那条微信的时候，程之凡与其说是出差，不如说是出逃。
　　人是一种奇特的生物。我们似乎很能体味“感觉”这件事。有时候，未必记得那个人，那件事，甚至在一座城市久居，也似同行尸走肉般，毫无印象。但奇怪的是，你不记得到底是哪天刮了风，但你能记得风拂在你脸上的感觉。

　　程小姐不仅记得，且历历在目。如每天经历一遍阿鼻地狱。

　　她的舌头帮她记得，那是个甜腻又苦涩的瞬间，天格外晴朗，她趿着一双不太跟脚却昂贵的凉拖，街上的车一趟趟的过，一直重复，手里的热红茶拿铁握不住，索性便猛吸了一大口，吸到眼睛发胀，浑身发烫，从舌底一直烫到舌尖，再从舌尖洇溢至整个口腔,噼里啪啦炸开花。

　　她的脚跟也帮她记得，那天她从湖滨银泰一直走回了家，八站路，白嫩的脚跟和GUCCI的硬牛皮鞋底互相赌气，直至面红耳赤。洗完澡躺在床上，体温腾的烧了起来，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半透明的鱼，顺着冰冷的海浪漂浮，四面环顾，海岸线忽明忽暗的，她的脚变成鳍，像小人鱼般，行走在刀尖上，慢慢灼烧在一片荒芜的蓝中。

　　她的眼睛也帮她记得。一整个夜晚，她眯着通红的眼，强撑着看手机，看他们在一起的照片，从相册再到网盘，总共也不过十几张，却要一遍一遍的过，看他们的聊天记录，看到每次她长篇大论，汪六安只字片语，却耐心温柔，程之凡就蒙着脸哭，半梦半醒间，她好像看到汪六安穿着剪裁合身的长款风衣，插着口袋站在玄关柜边上。棱角有如刀刻般的英挺，却似笑非笑般玩味的表情。程之凡伸手索抱，也似乎真的拥住了他结实的后背。

　　她久久不能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