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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空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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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大宅地处的位置还不错,总是让人会有一种精神振奋的效果。
很显然,这个效果并没有在因为梦魇而彻夜不眠的陆珏世身上体现出来。
洛君虽然是陪了珏世一夜未睡,可是他由于平时也经常这般熬夜,便也习惯了,早上没有一点困意。
不过珏世就不一样,一脸憔悴。
他们已经在这里待了一个月了。今天,是能言出师的日子。
沧楫为此特地设了个早宴,邀请珏世和洛君也一并出席。
这一个月相处下来,彼此也熟稔了很多。这宴也便就不得不出席。
于是,大早,珏世就拖着疲惫的身体在洛君的搀扶下来到了食堂。
食堂大殿在会客厅的左侧,平时大家就聚在灶房附近的小屋子里面随便吃点,几乎没有来过食堂大殿。
珏世和洛君刚刚进入,就不可思议地四处打量。虽然皇宫里漂亮奢华的房间没有少见,可是这种地方看见贵妃待遇的房间却是很难得的。
房间的大小大约是卧房的十多倍。红木的桌椅是整个饭堂的中心,附近杵着的支撑用柱是刷上了酒红色油漆的檀木和荆木,很自然,散发出阵阵檀木本身的香味。
“慢点,大人。”
洛君看到这样的房间有些愣,回过来,才关心珏世。再抬头,竟发现珏世和自己是最晚来的。
饭桌前,沧楫已经抱着茶杯喝个不停;孟寒暄面上放了一小酒杯的酒,却因为还有人没来而丝毫未动;今天作为主角的周能言很兴奋地看着桌上那些下酒菜。
孟寒暄是他们其中最先发现珏世和洛君来到的。沧楫见他们来了,慢条斯理地抱怨着,“不守时。真不守时。老夫可真不想和这样的人共处一室。”
孟寒暄看到沧楫的表情,知道他是在说笑,也便是摇摇头露出了笑意。
可是周能言还不懂这种幽默,一脸埋怨地表情,“鬼谷子果然是一如既往的苛刻,只是对自己总是轻描淡写的态度,真不知是为何。”
周能言不喜欢沧楫,无论是因为公孙葵的事情还是因为这一个月的相处。
尽管沧楫很遵守约定,说好一个月,一个月便真的让他出师了。可是周能言还是不喜欢自己的这位师傅。
同样是师傅,孟寒暄给人的感觉好太多了,或许是能言从小被宠惯了的原因,沧楫的绝对主义让他极度不爽。
可是周能言的话说的太过明显,沧楫自身的性格也不好,为此周能言没少受罪。不过更加要不得的是那孟寒暄,沧楫往往会因为周能言的无理而怪罪神医教育不严。
显然,此时此刻孟神医的脸色已经难堪。
不过沧楫今日心情大好,完全没有怪罪的意思。
“果然少年年少,出言不驯轻狂不择,老夫不会介意。”
“是吗?”孟神医松了一口气,“果然鬼谷先生大人大量,不计较这不懂事的孩子。”
孟神医的话让周能言听了很不爽,不过既然是自家神医说的话,那么也没有能够反驳的余地。于是,就算周能言心里憋屈,只能鼓着腮帮忍住,没再说什么。
孟神医这才完全安心,再看看一边,洛君和珏世还站着,不怎么好意思,就让两人坐下。
洛君没有先坐过去,倒是先扶着珏世坐了下来,自己紧挨着他的坐下座位也坐下。
几人客套了一会儿,就举杯为周能言庆祝,恭贺他可以出师之事。
周能言也满是欢喜,不过他自身滴酒不沾。
谈着谈着,周能言便问起神医,“话说孟神医,我们一出去就找小葵好不好。”
孟神医点点头,他也知道周能言最关心的便是小葵。毕竟那小葵是他唯一的年纪相仿的朋友。
在一旁的沧楫笑而不语,点点头,又摇摇头,总觉得有什么想要表达。可是沧楫没有说出来,只是举起了酒杯。
“今天!就让我们尽兴喝一场吧!”
终于是离开了鬼谷子的领地,周能言感到全身一阵轻松,想到今后自己的师傅只有孟神医一个,而再也不用听沧楫的唠叨,他甚至开始觉得天空也比平时蓝了许多。
孟寒暄看到周能言笑得如此诡异,知道那小子铁定又是在想什么事情了,一脸好奇地微笑着,询问,“小言这又是想到什么好事了?”
“当然是因为终于可以离开那个鬼谷老头而高兴咯!”虽然周能言是叫沧楫老头,可是沧楫并不老,之所以这么叫,只是因为沧楫让他有一种活了太久的人才会有的厌世感。
孟神医摇摇头,从怀里取出折扇,一下,乘着周能言毫无防备之时攻了过去。谁知周能言取出了银线轻易地挡下了孟寒暄一击,他甚至还没有拿出自己的配剑。
孟寒暄很是满意,却也说教,“不可以这么无理,小言。你现在这样的技巧不就是鬼谷先生教你的么?”
周能言砸砸嘴表示不满,却又不能反驳,因为孟神医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天衣无缝地正确。
不过孟寒暄并不像他说的那样把沧楫看作是那么好的一个人,他也很怀疑沧楫,那个人并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不过,他自然没有把自己的各种心事告诉能言,毕竟他想,能言还只是一个孩子,真不该让他知道的太多。想当初,若是将沧隐只锁在大山里,他也不会追随嬴政而去。如今只剩下孟寒暄一人在此后悔不止。
终于,俩人在几日之后便重新回到了断肠山林。
让周能言无法相信的是,整个山林的树木被砍伐光了,四处的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怎么会这样……”
周能言胃里一真恶心,看了一会地上的横尸便干呕了起来。
孟寒暄也不是很能接受这一切,虽然离开的时候就有这样的心里准备,可是真正看到的时候 他还是觉得这一切太恐怖了——那些熟悉的人如今都是冰凉的尸体。
周能言也清楚,那些人身上大多是方技家子弟劳作的时候身上所穿的衣服。而这些平凡朴素的人却也在这场嬴政的思想侵略有一种无辜牺牲。
周能言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想起了什么。这样的场景他并不是第一次看见。如此大规模的屠杀……在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有过。
周能言的脑袋一下子变得很重,但他却没有办法停止。
对了,小葵呢?他和孟神医都让她回方技家,可是方技家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小葵会在哪里呢?
疑问变得很深,周能言开始急躁。
孟寒暄看出了周能言心境的不对,他马上开口。“方技家有一个地下基地,当家的定是带着小葵躲进去了,不用太担心。”
“是吗……”可是,那种在周能言心中的不安感却在此时此刻越发强烈。
在孟寒暄的带领下,他们俩从已经被破坏的方技家废物中找出了原来大堂的位置。
大堂已经被捣毁,本是大当家慕容泗方的椅子也被压得断了一只腿。这不像是原本整个方技家最华丽的大堂,只像是遭受了天灾的遗迹。
“怎么会……”周能言感叹。
也难怪,这一路上,周能言没有看见方技家的活人。这让他很难过,甚至他在那些尸体中还找到了那两位看门的小哥。他们以前虽然有时候对于周能言说话重了点,可是都不是心灵险恶的人,因此周能言从来没有想过要他们离开人世。
孟寒暄也很悲哀,不过这样的死亡他已经看多了。所以,现在的他只会是麻木而已。
不过嬴政那个家伙还真是残忍,竟然对方技家赶尽杀绝。不过再想想,这也不是嬴政针对方技家的行为。嬴政对诸子百家——除了已经臣服于他的人,不然他都不留活口。
孟寒暄知道,越是经历过嬴政的残暴,他们越是要去推翻嬴政的统治。
孟寒暄拉住周能言的手,将他往大堂的椅子那里拽。
周能言很奇怪,不过什么都没有说。他相信孟寒暄,他无怨无悔地去跟随那个人。
孟寒暄走到那个椅子的跟前,用手在椅背上不停摸索,直到碰到一个突起的部分。他往下一摁,又输了真气逆时针回旋了两圈,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整个废墟都在颤抖,大堂的地面出现了很大的一个开口,开口下面是通往地底的楼梯。向下看,楼梯深处的地方一片漆黑。
“我们要去找当家的和小葵了。”孟寒暄拽着周能言的手并未有放开,拉着周能言直奔那个深不见底的地下室。
楼梯真的很深,周能言估摸了一下,大概是有千百级。
而楼梯的尽头竟然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与其说是什么也看不到,不如说是周能言的修行还不够。孟寒暄就能看得一清二楚,在楼梯之后,他们要通过的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孟寒暄想要继续也前进,没想到周能言却不肯走了。神医纳闷,刚想询问,没想到周能言一脸不好意思看着自己。
“神医……我……我什么也看不见。这里太黑了,怎么办。”说完周能言就后悔了,他刚才的话有点像是女孩子在撒娇一样。
孟寒暄自是不在意周能言的语气,但是他明白周能言的弱点,他知道如何让周能言恢复勇气坚持下去。
孟寒暄显露出明白事理的笑容,“小葵可能和当家的躲到下面去了。不一起来么,小言?”
“神医……”面对着漆黑的一切彷徨都是真是的,那深渊仿佛是黑洞,可以将所有卷入。却在这时,那熟悉的手抓住了自己,周能言仔细看去,看到的就是神医有些苦涩的微笑。
“来吧,小言。”
周能言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抓住了这手,他就可以永远在这道路上走下去。
周能言不知道他和甚至又走了多久,孟寒暄却清晰得很。
这个地方他记得很清楚,曾经方技家度过大劫也是靠了这秘密的地底城。而害得他们如此狼狈的,就是自己亲手带大的沧隐。
终于,在黑暗的尽头,是周能言想都没有想到的光明。
这是一座城池,在这地下,方技家的另一个领地。
这城池门口有两个守卫,看上去是十二三岁的少年。两人长得极像,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是双胞胎。
“这是……”
周能言一头雾水,这座地底城和外面没什么不同。有集市、住户,最深处的宫殿应该就是管理者的住处。
孟寒暄是第一次带着小言来到这里,他露出无奈的神情,“这里是方技家,真正的方技家,小言……”
若不是嬴政对付了那世人眼中的方技,他或许会晚些带小言来到这片乐土。或许是十年后,有或许是二十年后,但若是周能言踏上这片乐土,他就会是这儿的主人——可却提前了,没法等小言有能力管理方技家的时候再带他来了。
周能言自是愣住了,他以为曾经在地上的那个方技家已经是很大的一个世家了,没想到……自己的眼界竟是这般狭隘,方技家远不如他想的这么简单。
这哪是神医说的地下基地?这分明就是一座城池!
周能言迫不及待冲上去,却不料被门口的两少年拦住了。
“想要去方技家的领土,就必须拿出当家的信物。”
那两个少年说得冷淡,本是清秀的脸庞出现冷俊。
“啊?”显然周能言没有听懂,继续向着城里冲,而那少年中左边的那个跳起,拔出腰间的佩剑,直直砍向周能言。
周能言一惊,恢复后立刻躲开,才避免了被劈成两半的命运。
“你!你们!”
神医或许也没有料到会变得如此,上前制止那两个少年。
“北宽!北广!你们两个住手!这是我子燥的徒弟,不可无理!”
北宽,是那个攻击了周能言的孩子,性格开朗却又有些与众不同的阴暗,有时候会说出让人毛骨悚然的话。
北广,是那个在一边的少年,话不少却不喜欢在生人面前表露自己。这让刚认识他的人觉得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其实不然。有时候北广比北宽更加脱线,犯二的时候简直是六亲不认般的撒疯。
这两人是被当家的亲自任命的守卫,虽然年幼但却实力非凡。说实话,除了那几个方技家的头目,没人敢和这两个兄弟对着干。
孟寒暄自是有权利和北广北宽这样说话,毕竟不仅是在地面上,在这地底城,在二当家死后,他也依旧是仅次于大当家的人物。
不过,北宽可没有听他的命令,他自是知道孟寒暄的地位,不过,无论何时大当家才是第一位。
“实在是对不住了,神医。”北宽一作拜,“大当家说,这几天见着不是地底城的人,格杀勿论。”说完,北宽又冲向了周能言,想要将能言至于死地。
周能言也不是什么吃素的,本就是有些底子,又被那海神之子磨练了一整月,并不害怕。他立刻抽出银线阻挡了北宽的攻击。
当银线拦下宝剑的那一刹那,周能言的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神情。这是对北宽的挑衅,也真是惹怒了北宽。
神医知道惹毛了北宽会发生什么,他刚想要去阻止进一步恶化,却被北广无情地拦了下来。
“神医,我们等一会会放您过去的,现在请您暂时忍耐一下吧。”北广的眼中充满了格杀勿论的绝情。但他又是一笑,“说起来,那位大人也一直想要看看少爷调教出来的,究竟是一颗怎样的棋子。”
“少爷……?”孟寒暄不能理解,但是说到调教过周能言的,也只能猜是沧楫了。北广不是方技家的心腹么?什么时候又和沧家关联?神医实在不解。可正是这不解,让北广露出了深不可测的笑容。
他等的就是神医的未知,他想让孟寒暄知道自己的存在。这不是他骄傲或者自大,更不是因为虚荣或想要显摆,他这么做不为别的,只是被人命令的。命令他看看,孟寒暄和周能言,究竟谁是棋子谁是英雄?
孟寒暄这下可算是真的过不去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突破北广。不是他没有这种能力,只是因为他本就是对方技家衷心,而又知道自己若是强行上前,北广和北宽一定会用出双重剑法,虽不是最强,却没有什么漏洞,这倒是这个剑法真正恐怖的地方。
无机可乘就会成为无懈可击。
现在这种情况,周能言一人独自对付北宽还有得胜的可能,要是宽广双人联手,就算是孟寒暄和周能言发挥出了百分之一百二的能力也不一定可以获胜。
这样不行!
可是……究竟……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