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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夜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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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奢欲靡的大殿里满是歌姬舞蹈。那个高傲的男人身边还有着佳人和美酒的相伴。
为了得宠的女人用自己娇嗔的声音在嬴政的耳边说着甜言蜜语。语句酥得让人头皮发麻。
嬴政撑着下巴,目光没有焦点。他对于这一切都不那般执着,这天下都是他的,仅仅是这些已经无法满足他的欲望。
他的双瞳也已经再次被伍斋的阴阳术给隐了下去。只剩下和正常人一样的黑色双眸,将所有的美色放空。
此时此刻,这个帝王,他在想的,全是沧隐。
本来嬴政是完全沉寂在这等享受之中,只是突然脑中闪过沧隐的脸就恍惚了神情。直到最后,嬴政甚至已经完全搞错了重点,满脑子去思考沧隐现在的情况了。
沧隐出现了之后嬴政老是自乱阵脚。
自从上次和他对峙,嬴政就将沧隐关进了镇妖阁。他还派了阴阳家引以为傲的“四星”之一——巫马天辰去看守镇妖阁的大门。
巫马天辰是阴阳家年龄最小的“四星”。所谓“四星”指的是阴阳家现在当家的那四大护法。
除了巫马天辰,剩下三个分别是西门雾、李墨黑和邱锦。
西门雾擅长旁门左道的巫术,为人性格黑暗。平时行踪不定,除了当家的没人可以随时随地寻得他的所在。
李墨黑是天生的阴阳人,性格更加偏向女孩的一面。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力,但是却可以通过阵法和死去的逝者打交道。
邱锦是里面年纪最大的,算算已经是八十二了。擅长妖道。可是,异常的地方在于他的脸没有一丝一毫会让人将他与年老画上等号的想法。甚至可以说,那完完全全是一个二十岁小伙子的形象。
有人说,邱锦本身就可能是只妖;也有人说这是邱锦长期修炼获得的仙道。
不管怎样,邱锦的传闻就因为他诡异的不老体质而散了开来。
慕容伍斋这次很奇怪,嬴政命她去向阴阳家当家讨个护法来看守这傲人的沧隐,伍斋偏偏带回来的是巫马天辰。这让人很摸不着头脑。毕竟巫马天辰也是这几月来才得到护法的职位,而且年纪才刚刚十五,虽然应是该懂事的年纪,可是毕竟还是太过年幼。何况没有人比嬴政更加清楚沧隐究竟是有多么狡猾,显然他不能满足于派一个这么弱小的人去看守沧隐。
不过,他虽然是君主,在这种事情上却没有说话的权利。毕竟天辰是伍斋带来的,既然那个慕容伍斋会这样做,必定存在什么特殊意义。嬴朕只能如此安慰自己,这个特殊意义是天命,人猜不透的。
好在伍斋还在困住沧隐的屋子里设了灵魂封锁的阵法,给嬴朕放了一块安心石。至少嬴政知道,这种阵法困得住恶兽般邪恶的灵魂。
可是嬴朕现在却越想越不安。那块石头像是被人拿走了,以至于嬴政尽然听见了自己那已经缺乏节奏的心跳声。
“该死!”伴随着不安的情绪越发强烈,嬴政突得站了起来。这突然的动作吓坏了一边的女人,手一颤,酒水也倾倒了出来,翻了嬴政龙袍一身。女人因此变得更加慌张,急忙下跪。
“非常抱歉,皇上。臣妾知罪,臣妾知罪!”
女人不断磕头,一点也不敢去正视嬴政。
嬴政扫了女人一眼,又看看已经浸湿的龙袍。“酒醉龙,龙必得异驰。”他现在满脑子都已经被沧隐带来的恐惧占领,嬴政竟然一点也没有发火的意思,直说着,“天意!天意!天不容我也!”
这时,女人才意识到嬴政和平时的脾气习性大有所改,才抬起头来想看看嬴政这时候会是怎样的神情。却只见那帝王竟是一脸的焦虑,根本没有在意女人的错误。
“皇上……”女人呼唤了一下,可是嬴政还是没有理睬,反而直直冲出了大殿,留下不明所以的舞女和妃嫔。
“这下命看是落了。”金卉摇摇头哀叹,却已经双腿无力跪在地上无法起身。她太了解嬴政了,毕竟是服侍了多年的王,怎么的都不可能不清楚他为人的脾性。她知道,要是做出了像今天她这样的错误,嬴政不会就这样宽恕的。即使现在嬴政还没有要了她的脑袋,但是这脑袋已经算是在她的脖子上摇摇欲坠了。
但她的确是还不够了解嬴政。嬴政虽然表面上看似一个放荡无忌的暴君,实则却比任何人都要少分关爱,也比任何人都要敏感。只要是一点点涉及他的东西他一定会第一时间追根究底。
不过对于这种深究的事情,金卉还是什么都不要多想会比较安心。毕竟人类是一种越是知道越是疑神疑鬼的生物。就像现在,金卉碰见了她从未见过的如此“冷静”的嬴政,她便先是往坏处想。毕竟她认为没有人会比她更加了解嬴政。这种半知比无知还要无知。就因为这种有依据却没根据的胡乱猜测,金卉现在陷入的是对死亡的无限恐惧。
“不要怕。”
在那些不知所以的舞女中,突然有人走了出来。那人一头银白色的散发,笑容甚是诡异。虽然身上穿着的是碧色的女装,可是却又俊俏得过分。而喉间的凸骨更能说明他是一名男性的事实。
跪在地上面对着皇座的金卉惊恐的抬起头。因为刚才不断磕头,头发也因此变得凌乱。她回过头的一刹那,出现的男性用就像是知道一切般的笑容看着自己,浑身散发出近似于神灵的光辉。
“你是谁?”金卉问起身份的时候,语气非常小心。她觉得眼前的人透露出来的气质非比常人,绝非不是自己可以亵渎的对象。甚至在她说出那个问题的时候她已经后悔了。她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是污染了眼前神圣的男子。
“我们见过的。在你加冕妃子的时候。”男子依旧笑得灿烂并温柔。
妃子加冕的时候……
金卉努力回忆着,被加冕妃子的事情有些遥远,但是却也不是远到会让金卉想不起来的时间。可是金卉很奇怪。她竟然异常地想不起自己是否和这样的“神明”打过照面。
男子看到金卉一脸茫然,立刻领会了金卉的心思。
“金妃还真是健忘,这也不能怪你。大概是小伍消除了关于你的部分记忆,那孩子还真是的。从来都是这样,对于自己不利的事情通通都要排除在外。”男子说到这里才微微皱眉,嘴角的笑意却没有因此简单地消失了,只是涂填了一份多余的苦涩。“我的名字是尔亦,慕容尔亦。是伍斋的哥哥。”
这个名字金卉从来没有听说过,可是慕容伍斋的名号她确实知晓。那个人,是嬴政最信任的人,是被排除在法外的。政治权利甚至高于丞相。
但是……慕容伍斋有哥哥?这让金卉疑惑。她从来没有了解过慕容伍斋的身世,或许说那个人过于神秘,根本没有办法让人得知身世。
可是尔亦的表情让金卉知道他并没有和自己说谎。
镇妖阁被嬴政取了个雅名,梅树宅。这里以前曾经是关过嬴政的母亲——赵姬的地方。
嬴政来到“梅树宅”,巫马天辰正守在宅子的门外。他看见嬴政的到来,立马弯下腰,“拜见皇上。”算然用的是“拜见”一词,可是却没有见到他真正地跪下。这并不是他不礼貌,或许在他的印象中,可以和神灵相通的阴阳家子弟完全有和凡间天子平起平坐的实力。
嬴政倒是没太在意,挥挥手示意天辰让开,径直打开了梅树宅的大门。里面的人儿像是等待嬴政来到一般在门口站立。
沧隐一把搂住出现的嬴政,紧贴上嬴政的耳畔,“赵政,来此为何?伍斋呢?”
嬴政先是紧张地一颤,然后又自嘲地笑出了声。“沧隐这是怎么了?朕可不记得和你有如此交情。”
虽然嬴政不知道现在的沧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并没有推开沧隐。
沧隐也随着嬴政笑了出来,“我想我们有这样的交情,赵政,你可别转移话题。我说,伍斋呢?”
“你想知道伍斋在哪里?”嬴政撇过门外神情有些惊讶的天辰。或许那个天辰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看守的家伙和嬴政到底是怎样的关系。其实嬴政也不是很清楚。
是恨是爱?又或是其他,这样的迷茫让嬴政自己也早就迷了路。
但是嬴政不是愿意认输的人,“你真的想知道?”
嬴政快速从腰间抽出剑来用最快的速度刺入沧隐的腹中。
“想要见朕的重臣,至少得要先骗过朕吧。”
被刺中的沧隐变回了原样,那是一只夜莺妖的化身,正吃力地捂住自己的肚子。
“这是怎么回事?!巫马天辰!”
“……”巫马天辰刚才本就是被嬴政和沧隐的关系吓到,现在更是因为沧隐的失踪而全身无法动弹。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明明自己已经竭尽全力去看守那个怪物。没想到怪物还是在不知不觉中逃走了。
看巫马天辰没有反应,嬴政知道自己压根指望不上他,便一把用手亲自掐住了夜莺的喉咙。
“这下该朕问你了。沧隐在哪里?”
夜莺由于呼吸困难有些吃痛,但却丝毫没有要屈服的样子,“沧隐少爷被老爷唤回去了,你这区区凡人恁和海神相抗?!真是自不量力!”
嬴政一恼,本就没打算放过夜莺,现在更是没这打算。手用上了最大的力度,想要至眼前的人于死地。
“住手,皇上。”
一个声音从背后出现,让人有些惊悚。
又听见紧随其后的跪地之声。
嬴政回头,看见正跪在地上的天辰,“参见伍斋先生。”
只见到伍斋一脸诡异地走向嬴政,然后将嬴政掐住夜莺的手松开。
“皇上何必生气?”随后他又看向夜莺,“这不是祁墨么,被我那无用的大哥羞辱过的男人,现在竟然是在帮沧家做事?”
被放开的祁墨一脸凶恶地盯着伍斋,“你说翼人?哼哼,慕容易心不是早被你们那背叛家族的二哥给杀掉了吗?!”
“住口!”伍斋像是毛了,他可以接受很多东西,唯独不喜欢有人在她的面前提起二哥。
慕容家是个世家,从夏开始就是权利象征的代表家族。他们从出生开始就是被神选中的存在。
作为二哥的慕容尔亦和任何一代慕容家的孩子一样拥有着不可估量的未来。
可是,他不想要这样被上苍摆布,他觉得慕容家所得到的一切不过是向上苍屈服之后得到的可悲的施舍罢了。他不甘心……不甘心被这样控制……
于是,他选择将灵魂卖个了怪物,成为了一种耻辱的存在。
慕容家否认了二哥的存在,如果承认,那么神明就连施舍也不会再给予他们。
“背叛的人滚出去!”这是小时候的伍斋对离家的哥哥说的最后的一句话。
从小,其实最疼伍斋的就是二哥。无论是发觉自己的能力,还是接受神的洗礼之时,身边总是会有二哥的存在。
可是一切从大哥死后就变了,就连最最敬佩二哥的伍斋也因此开始怀疑这件事情是二哥做的,自己是否也要成为那些想要亲手杀了二哥的人中的一员?
二哥在离开家之后就真的再也没有出现过,慕容家几乎已经要忘记这个人的存在了。
谁知道,刚才夜莺的一句话,又让伍斋想起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二哥。
伍斋变得动弹不得。自己的二哥就像是一种魔咒——和公孙葵对于龙洋一样,深爱,所以才害怕,才纵容。
夜莺一笑,“果然,慕容伍斋只害怕尔亦这个传闻……是真的。不过请记住,那个会被翼人折磨的祁墨早就不复存在,现在的我只是一只夜莺妖罢了。”
带着那种说不出来的表情,夜莺稍施法术就消失在了众人的面前。
“伍斋!”嬴政对于这样的结果并不满意。
伍斋摇摇头,看着天辰,“巫马,还不去追?!”
“可是伍斋先生……”天辰迟疑着,“既然是沧家的事情,阴阳家的子弟不好插手吧……”
说完话的巫马天辰立刻收到了来自伍斋犀利的眼神。但伍斋心里却知道,如果是沧家的老爷派来的夜莺,那么自己不能忤逆。毕竟沧家的老爷是那位必须尊敬的海神。
以前帮助嬴政囚禁沧隐,那只是因为嬴政是天子而沧隐是海神的弃子,何况沧隐没有遗传父亲的血统,只是区区一辈凡人,这才下的手。
如今弃子似乎是被父亲发现了用处,唤了回去,伍斋没有追究的资格。
“你说这下要怎么办?!伍斋?!”
嬴政看到伍斋默不作声的样子也是急了。
“看来,只有去拿下沧楫了……”
沧隐,现在的伍斋没有办法对付。
但是沧楫,虽然是海神的孩子,可是却想要图谋父亲的地位和权利。这样的沧楫很早之前就被沧家定为了仇人,就算是把他吃了,估计沧家也不会有任何的意见。
只是沧楫不比沧隐,说想要逮到就可以设下圈套而抓住的那种人。何况当初抓到沧隐,利用的是他对于嬴政那种不明不白的感情。沧楫并没有这样的弱点,因此没有可乘之机。
不过弱点……
沧楫的弱点也不是没有……
而沧楫唯一的弱点就是自大和狂妄,善加利用,也许可以指出一条明路……
伍斋的嘴角有恢复了熟悉的微笑,那般深邃,那般诡异……
嬴政倒是不管伍斋究竟有什么想法。本来抓住沧隐只是为了暂时的解毒。那种不完整的海神血只会是依赖。而根本上也是为了得到沧楫。只是沧隐的消失让嬴政有些失落。
果然……那时候沧隐生气了吧。
嬴政站在那里,陷入了沉思,甚至不知道伍斋是什么时候带着天辰离开的。
当嬴政想要深入询问伍斋的时候,他并没有找到伍斋。
“该死!”
因为不顺心,双色的异瞳又一次显了出来。
“陆浅!”
嬴政的一声呼唤叫出来的是一个年轻男子。
“叫我什么事情,皇上?”
“陆浅,刚才的一切你都看到了吧。”
嬴政从袖子中甩出一块竹令,“要是把沧楫抓回来,我就真正给珏世自由。”
陆浅的眼睛一亮,随后又回复冷静。
“皇上不必如此,我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分心。要是觉得我们陆家还不可靠,我愿意将性命奉上。”
嬴政没有说什么。他并不是针对陆家,只是要嬴政信任别人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父亲!”
珏世从梦中醒来,浑身上下都是汗。
他做了一个噩梦,梦见父亲想要杀了他,但是他却先一步杀害了父亲。
在旁边守门的洛君立马过来抱住珏世。
“大人!怎么了嘛?大人……”
“洛君……洛君……”珏世将头更向着洛君的怀里埋了埋。
“做噩梦了吗?大人。”
珏世拼命点头,气息还有些不匀,“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那个噩梦是真实的。只是还不到时间。而让梦魇来制造这般梦境的人,便是陆浅……
陆珏世曾以为的兄弟……